第八章 5（1 / 1）

在同恩分校高一年级的“江湖”里，仅有的两个“女老大”赵雪睿和何柳以及她们背后各自的七班和十二班一直以来，都被“十四帮派”的排行榜排在了十三位和十四位。

就在我跟袁建丽撕破脸的那天晚上，这两个女老大一起跟官恩婷撞出了火花。

……“啪！啪！啪！”

三个响声从同恩分校的女生宿舍五楼的走廊里传出。但是别想歪了，这声音一点都不“工口”。

这三声是巴掌声，打在一个人的脸上。

那个人被打的哭了，被打得那个女生身边的有几个手里还握着裁纸刀的女生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唯独一个没拿任何东西梳着马尾辫的女生抱住了被打的女生的肩膀，往后退了几步，忿忿不平的眼神之中也有些许恐惧。

打人的那个女生脸上显露出一副傲人的神情，然后指着面前的那群人说道：

“我告诉你们一个个的！别特么以为我们国际班的女生都好欺负！还特么敢来说要把我的脸给花了？你们是真不知道谁是官恩婷么！真是反了你们一个个小贱比了！我告诉你们，下回你们对咱们国际班的女生都客气点，要不然你们信不信我让你们三天走不动路！”

被打的那个是何柳，抱着何柳的是赵雪睿。在此之前，官恩婷无论是跟何柳还是赵雪睿都没什么过节。官恩婷身后还站着林江蕙，此时林江蕙悻悻地看着何柳和赵雪睿，脸上露出些许侥幸和得意。

不同于在相同时代、在S市里听到的几个其他学校里的以男生为主宰的“古惑仔”世界，在同恩分校区，女生也可以当班级的扛把子。国际部的官恩婷算是一个，但是严格意义上国际班的人只是以其为尊，当然对于“七狼八虎”的领导力肯定要高于我很多，不过如果说让官恩婷一拍桌子带着虎狼们去跟人打架，首先真的能跟她去的估计没几个，其次官恩婷虽然有这种身份，但是也不是到处惹事的人，大部分时候她更愿意息事宁人。

可是在同期一起出名的赵雪睿和何柳可不一样——这两个都是属于既能等着事情发生，也能去主动找事儿的角色。如果按照我的总结，赵雪睿属于完完全全的一个掌门人，而何柳则是彻彻底底的女匪。

十二班的老大何柳和同恩排名第四的老大刘成鹏是确确实实的男女朋友关系，而且在高中毕业的几年之后，我在S市的某条繁华商业街的快餐店里的时候，还看见他们两个依然很甜蜜。当他们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看到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很幸福的。据说何柳之所以能坐上大姐大的位置，的确是一步一步拼出来的，完全没借用当时已经成名的男朋友一点支持。在军训到刚开学的时期，十二班里有许多小帮派，但是一直都是相互之间的斗争，没几个能够统一班级的；而且这个班级的特点就是，真正的学霸特别多，有很多学生在初中的时候，都是属于班里或者年组中上游的三好学生，结果中考因为种种原因失利，然后被披着所谓“省重点同恩高中分校”的名声被骗进这个校园的。后来其中一部分人依旧努力，不过在这个教学背景下，考入全国前几的大学的寥寥无几，但是他们也都算是上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大学；而另一部分人，内心慢慢扭曲，然后开始自暴自弃，而面对原本那些学习不如自己的同学的嘲笑，这些以前的“学习生”开始抛下了笔墨，拾起了暴力。何柳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其中变化最大的一个。

我其实跟何柳和她的男朋友刘成鹏都是蜀山中学的校友，朋友交情算不上，但是关系肯定要高于点头之交，至于我怎么跟他们认识的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有一次他们俩帮我骂过一个混蛋的事迹，让我至今难忘。刘成鹏从初中时候就是烫卷发、染黄毛、留着胡渣，再加上皮肤很白、个子很高，看上去很像欧美人种；但是何柳初中时候可一直是马尾辫，梳着干干净净的背头，说话尽管很直爽，但那是没人能够把她联想成小太妹，甚至后来她和刘成鹏的“地下情”曝光之后，很多人都对“三好生”和“小坏蛋”之间的早恋表示不解。不过再过一两年，到了同恩分校以后，再也没人能把何柳和曾经的“三好学生”、“优秀团员”联系在一起——从装束上，干净整洁的长发被剪短到齐肩，而且染了又染，经常像交通灯一样，红黄绿来回变换；一双明亮的眼睛周围开始打了烟熏眼影，看上去失去了以前纯净的神色；而且总是学习涩谷系的化妆方式，涂一些肉色的唇彩，总能给人一种模仿滨崎步失败之后的即视感。就是这么一个滨崎步模仿者，在放下笔头的那一刻，性格也变得泼辣刁钻，开始抽烟酗酒，也开始脏话不离口，俨然一副活女匪的形象，然后一步一步带着跟她一起颓废下来的的学生，在同恩十四帮派找到了一席之地。

而至于这个早已经传说跟我有些瓜葛的赵雪睿，我说她是掌门人毫不为过，之前我已经知道了她跟早被开除的“茉莉大仔”之间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家里背景也十分耐人寻味——有这两点原因，小半个普通班高一年组的人都对她礼让三分。而且她这个掌门人还是“峨嵋派”的，因为她所在的七班基本上阴盛阳衰，女生的人数占了班级总数的三分之二，而且一个比一个爱惹事——当然都是惹了事情之后不能化解闯下的祸的，所以到最后还得这个峨嵋派掌门出来摆平。的确，赵雪睿每每遇到情况，全能把事情一件件解决。

后来我跟她见过几面发现，她也不算是传说中说的那种“魔女”、“恶女”，感觉平时说话、举止都还算文静，因此我经常费解她是怎么把周围那些不老实的女生闯的祸一件件收拾干净的；直到2008年11月末这周之前，我亲眼见到她带着男男女女十几个跟着二班赵南天和老默的加一起一共十来个人对峙的场面的时候，我才对她彻底有所改观——她笔直地站在人群中间，双手环抱在胸前昂首挺胸，一绺发梢垂在左眼前，一双眼睛凌厉地注视着前方众人，就仿佛一朵带刺的玫瑰坚实地刺入了正流淌鲜血的内脏之上；她说话声音不大，可言辞极其毒辣，虽然也夹杂着很多“国骂”，但是语言之辛辣、语速之迅捷，简直让对方“众爷们儿”七窍生烟，鲜血直冲天灵；而且后来演变成的斗殴，第一个出手的竟然是她，抬腿一脚就冲着赵南天的胸口，厮打起来也丝毫不让须眉。面对这样一个“魔女”再后来经常有意无意地找我，我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在人和事的关系中，人能扮演的角色不过三类：能生事的，能忍事的，能完事的。

在我们国际班这个年级里，能彻底“完事”把事情结束的，我不敢说真的有人做到了，我肯定是做不到把事情彻底收拾干净，从后面的故事来看，萧全和官恩婷这两位老大级别的人物也没有把这件事做的太好；能忍事情的也寥寥无几，倪鲲算是一个，能在众人对他和他的花边新闻都有意见的时候可以依旧保持高傲、嘴毒，简直是石田三成一般的角色；剩下的，国际班有一个算一个，大部分都能惹事，或多或少，或大或小。

缭乱的时代，一定有一个可以惹事的社会，缭乱的青春，一定有一帮爱惹事的同学。

而林江蕙，则把“惹事”二字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天外飞仙的高度。

刚刚军训到开始上课的那段期间，普遍觉得这个身材有一定线条、脸上有些婴儿肥、长得有点像瓷娃娃的女生无非是嘴毒、性格泼辣了一点。在最开始，马治的女友还不是她，而是我们班另一个女生张晓蕾。后来也不知道经过了什么，马治就跟只相处了一个月的张晓蕾分手，然后跟林江蕙在一起。自那以后，本来就口无遮拦的马治每天跟林江蕙在班级里恩恩爱爱时的对话，就变成了班级里每天的最劲爆加餐，时而像是德云社相声里的包袱，时而像每晚八点档的狗血剧，时而又像过去报纸小广告版面的声讯电话的R18内容，然后我们开始害怕这个瓷娃娃，觉得那些污言秽语怎么会从一个长相靓丽的女生嘴里说出来。而从跟闫羽看上的那个比我们高一届的学姐的撕逼开始，林江蕙一将成名，虽然那次被萧老大最后亲自骂的狗血淋头（萧全一般是不愿意训斥女生的），但是蛰伏了短短一段时间之后，林江蕙的毒舌功力几乎愈演愈烈，开始向全校波及，随时随地都可以找人撕逼。毫不夸张地说，林江蕙的嘴毒名声一度盖过了“七狼八虎”的凶狠。

对于比较成熟一点的人来说，一个女生碎嘴子被传出去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身在同恩分校的这些女生，她们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相反，当时主流的思想认为，女生能掰扯是一种优点，是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必备技能。所以，林江蕙不仅在同恩分校掀起了一场“撕逼”狂潮，更引发了整个女性群体里的“撕逼”竞争。据说当时最想挑战林江蕙的，就是十二班的女老大何柳。

谁也不知道何柳是跟林江蕙怎么顶上的，有人说有一次何柳在食堂的厕所里撞破了林江蕙正在舔马治的“棒棒糖”结果门没关被何柳骂了一句，还有人说林江蕙曾经跟刘成龙调过情。我觉得这两个传闻倒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林江蕙和马治这一对儿实在是……太难以相互满足了，在学校里忍不住了随时找个角落来一发，这件事情国际班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而且那时候林江蕙总愿意在马治身上挑刺，并且特别愿意拿全同恩分校的帅哥与马治对比，刘成鹏就经常被林江蕙点名说“这个男生能帅的让湿好几次”。

林江蕙说话的确难以入耳，而何柳又是个破马张飞的主，当我彻底了解这两个人之后，我便判定，在一个巴掌大的校园里，俩人能不打一架才怪。

可问题是，官恩婷和赵雪睿也注定被卷进这俩人的撕逼当中。一个人捅了篓子，结果引来了一帮人一起捅一个更大的篓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不仅是个东北某高中的青少年学生问题，更是一个世界性的青少年学生问题。

所以，当林江蕙公开地冲着刘成龙抛了个媚眼、在食堂排队的时候还用身子故意地在刘成龙身上蹭了蹭之后，何柳忍无可忍，带着手下的一群“小婊砸”抄着家伙就说要花了林江蕙的脸。赵雪睿后来跟我讲，她看见十二班的女生带着裁纸刀回了寝室就感觉不对劲，并且她当时也很看不惯林江蕙的作风，所以也跟着何柳上了楼，一方面可以帮着何柳，另一方面万一何柳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她也能帮着拦着点。赵雪睿说她本身对国际班没什么敌意。

林江蕙看到何柳带着人上了楼，发现事情不对，便赶快把官恩婷从屋里拉出来当了挡箭牌。何柳平时做事是有雷厉风行的一面，但是那天表现出来完全是个胸大无脑之辈，根本不知道把事情讲清楚，并且不由分说上来就吵，而且劈头盖脸又给官恩婷个整个国际班女生骂了一遍。官恩婷其实一开始就对这些普通班的女生有偏见，看着何柳张牙舞爪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林江蕙那张嘴实在是太能说，在中间各种火上浇油，然后逼的何柳周围的女生都推了刀片。官恩婷丝毫不管那个，三巴掌就把手里拿着裁纸刀的何柳扇哭了……

听完这个故事以后，坐在官恩婷对面和林江蕙旁边，我只能用着有点复杂的目光看着官恩婷。按理来说，在国际班和普通班之间矛盾重重的背景下，官恩婷这么做挫伤了对方的嚣张气焰，大大增加了我军士气。可是整件事情，除了何柳去带人拿着裁纸刀准备花了林江蕙的脸以外，整件事情错得更多的好像还是我们这边。一时间我觉得我有些话想说出口，因为我们明明是弱者，但看着官恩婷此时有些怒不可遏，再加上林江蕙的脸上分明写着“扬眉吐气”四个大字，我一时却不知心里的话如何说起。

“好的，姐，你也别生气了。这件事估计就这么过去了。”我嘴里说着，但是心里想着好歹今天也得找机会跟翔子见一面，想方设法给刘成鹏递一句讲和的话。“那……我先过去吃饭了。”

“嗯，行了，你去吧。”官恩婷双手抱胸，然后对我摆了摆手。

“总之戴俊森，你记住，普通班那帮女生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吗不是什么好东西。离她们远一点是对的，”正当我站起身的时候，林江蕙对我用一种讥讽的语调对我说道，“我这么说是为你好，要不然呐，呵呵，别到时候啊，染上什么病。”

她话音一落，突然我想起有一天去厕所，刚要进门的时候，看见林江蕙和马治从水房的单间里出来。林江蕙正好嘴角渗出一点白色透明粘液，而马治还在红着脸喘着粗气。我那一瞬间一下子没有了喝粥的胃口。

“谢谢star姐提醒了，我注意，呵呵。”我回头，勉强笑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