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伤却忽然道:“你到王家庄去过了么?”
鱼不死叹了口气道:“我正想对你说哩,我赶去的时候,她们已经不在了。”
小伤诧异道:“他们不在了,你是指戚儿和凝珠?”
鱼不死道:“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我只听村民们都称他们叫王公子、王小姐,据说他们的父母本是刚从外地告老还乡的。”
他当然想不到这告老还乡的官老爷,官夫人,正是小伤和无颜改扮的,但小伤却知道这王公子,王小姐,就是戚儿和凝珠,他不仅焦虑起来,问道:“你是何时去的?”
“昨夜子正。”鱼不死补充道:“据那里的人说,那时他们就已失踪很久。”
关于戚儿和凝珠,无颜心中已纳闷了几天,前几日她没问,也谢不过是因为她没机会,自从在小镇客栈戚儿的女子身份被她识破后,她心里就一直一些不快,一直到现在才有了机会,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怎么遇见她们的,为什么要帮她们?”她早已看出戚儿和凝珠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伤叹了口气,便将有关她们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无颜听了后,心里虽仍不太舒服,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小伤也没有再开口。他在揣测她们到底是被秋水痕的属下掳走,以便日后要挟于他,还是她们趁监视她们的人不备偷偷溜掉了?
无论哪一种可能,事情都不太妙。他暗中叹了口气,决定无论如何,都先脱出了秋水痕的搜索再说,因为现在急也无济于事。
风月铃躺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心情似乎糟透了,小伤也没有主动和她搭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风月铃虽是他的母亲,但对她,他实在相知甚少,而这甚少的相知,在他心里烙下的只有恶毒的痕迹。
小伤救她出来,也许仅仅因为她是他母亲,否则他也许根本就不会这样做,至少不会毫不犹豫的就这样做。
这时,秋水痕忽然勒住飞驰的烈马,目中露出了热烈的光芒,回首命令道:“快!快!回去追那辆马车,小伤他们一定在那辆车上!”
与此同时,小伤他们一路上再也无话,又险险的避过秋水痕所设的几道关卡,总算平安无事的脱出了啸天山庄的势力范围,来到一片浓密的树林前。
鱼不死见小伤仍然无言,忍不住勒马回首道:“现在如何走?”
小伤淡淡笑道:“你当然还是回你的小镇去,而我们要就此下车了。”说着话,他的人已掀开车座的木板,翻身钻了出来,一跃跳下马车,拍着身上的尘土道:“下次有空,我会请你喝酒的。”
鱼不死故意叹息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请我的好。”
小伤道:“为什么?”
鱼不死瞟了一眼刚跳下马车的无颜和风月铃,笑而不答。
小伤知他在故意开玩笑,也瞪了他一眼,一拍马屁股笑道:“那么你他妈为何还不走?”
鱼不死当然走,他狂笑着,掉转马头,打马而去。
无颜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背影,不仅叹道:“你们两人可真奇怪,我以前可从未发觉你这么爱骂人。”她话里有刺。
小伤只当未感觉到,笑道:“那也谢因为以前我一直未破到该骂人的时候。”
他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玩笑话,可回头一见风月铃正铁青着脸看着自己,话到嘴边就又收了回去,试探道:“母亲,你看上去很疲倦,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风月铃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她眼里的表情很奇怪。小伤正想再说点什么,她却又忽然开了口,她本来看似冷若冰霜,此刻说出来的话支突然充满了温暧之意。
她笑道:“母亲不用休息,母亲只是感到很欣慰。”
小伤心里头一回感受到了母亲带给他的温暧,他的眼角不觉有些湿润了。
风月铃望着他,似乎也显得很伤感,哽声接道:“因为,母亲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话一说完,她已激动得泣不成声。
小伤顿时感到全身的热血都已沸腾,那久久噙在眼角的泪终于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一个女人因爱而恨,因恨而生报复之心,去报复那些有负于她的人,小伤又怎能说她做错了呢?
何况她是他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个儿子,也正因为她这样做了,也才使他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却又叫他怎么怨得起来?
他的坚持,他的原则,在这里也忽然变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了。
他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勉强道:“母亲,孩儿的父亲莫非真就是那个叫独孤寒的老人?”
其实这问题的答案他早已心知肚明,可是他还是想再次从他母亲这里得到证实。
风月铃慢慢点了点头,目光遥视着远方的黑暗,幽幽道:“是的,就是他,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
小伤忽然不说话了。
他既已知道他父亲的下落,却又为何不告诉他母亲呢?
无颜似已看出了他的为难,赶紧岔开话题道:“伤哥哥,现在咱们往哪里去?若是再不离开这里,秋水痕的人恐怕很快就会搜索来了?”
这是实情,小伤立刻道:“对,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请随我去。”
风月铃却绝不肯放松,追问道:“孩子,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将他的下落告诉母亲?难道你认为作母亲的根本就不配知道他的下落?”
小伤连忙否认道:“不是,母亲,你们相爱,自然应该在一起,可是……”他目光黯然,看着风月铃哽声接道:“世事多变,有时相爱的人并不是想在一起就可以的……”
风月铃动情道:“为什么?你总得告诉母亲理由吧?”
小伤叹了口气道:“孩儿也不知道原因,你们分开二十多年,其间发生的事,孩儿又怎会知道?而且孩儿事先并不知道你们是孩儿的父母,孩儿又怎好去探询他的**?”
风月铃不信道:“他难道从未对你提起过?”
小伤又叹道:“料想他有些事根本就不能向外人道说,他又怎会告诉一个陌生人?”“心向知已者道”这句话有时候也并不是完全适用的。
风月铃咬着嘴唇道:“可是他却说对不起我?”
小伤点头道:“是的。”
风月铃显得很无奈,低声道:“难道我们夫妻就再无重见之日了?”
小伤看着她惨淡的脸色,似有些不忍,宽慰道:“怎么会呢?等此间事了,孩儿一定会找个机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风月铃凄然冷笑道:“独孤寒,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又来哄我么?想当年,我们是何等恩爱,谁也舍不得离开谁半步,可是你却还是离开了,竟去跟一个丑女人私奔……哼!你负我而去,二十年后,竟又叫你的儿子,你心目中的陌生人,来向我说‘对不起’……”
她摇头泣笑道:“似乎这‘对不起’真是无心造成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么?就会相信你么?既是无心铸就,既有歉疚之心,却偏偏还要找个借口来避开我……独孤寒,你到底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你玩弄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嫌没有玩够么?”
小伤无言以对。看到母亲痛苦,他心里虽也不好受,可是有些事,他的确不能说,何况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激起风月铃心中更多的愤怒和痛苦。
他暗中叹了气,默默的扶起风月铃,和无颜一起向林木深处走去。
他心中似早已想好了藏僧处。
有人说:“我宁愿被人欺骗,也不愿欺骗别人。”也有人说:“我宁愿欺骗别人,也不愿被别人欺骗。”
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基于他们自身的生活经验,说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话,前者真诚,后者虚伪。
真诚的人知道欺骗别人是不对的,而被人欺骗却是无可奈何的,他宁可被人欺骗,只因为他认为谎言总是动听的,生活在谎言中有时的确比生活在真实中要快乐得多。
只是他却不知谎言总有被揭穿的时候,他也因此总有痛苦的时候。
虚伪的人深知当发觉被欺骗时的痛苦,是以甘愿卑鄙做人,也不愿再被人欺骗。
只是他却不像前者一样知道,欺骗别人的同时,自身其实也是非常痛苦的,那实在比被人欺骗还痛苦。
这一点风月铃当然深有体会。若是在昨日以前的二十年时间里,她无疑会赞同后一句话,因为她认为自己的确被骗得很惨,可是,现在她也许就会赞同前一句话了。
因为她虽然因爱而恨,因恨而去欺骗、报复了别人,心里却更痛苦。
其实这两句话都不足取。
因为因爱而生的恨,带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痛苦,无尽的恨,而只有一开始因恨而生的爱,才是超越了仇恨和痛苦的爱,才是永恒的爱,这样的爱,带给我们的才是幸福。
如果相爱的人彼此真诚的去经营因恨而生的爱,因爱而生的爱,那么至少他们的爱情是幸福的。
所以无论是欺骗别人,还是甘愿被人欺骗都是不可取的,真正的幸福只能用真诚的爱去换取。
这道理风月铃却怎能理解?她内心因爱而生的恨,因恨而生的痛苦,早已刻骨铭心,这走火入魔的仇恨使她早已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也许,一开始,她就根本没有正确的理解过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什么才是真正的恨。
也许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人真的明白?
爱恨应是源于人本性的善恶,本性的渴望与排斥,是基于人最客观无私的本性的需求。
如果你真的是这样去爱恨的,那么非但你这爱美好无比,甚至连这恨也更加难能可贵。
像这样的爱恨,却叫风月铃如何能够理解?她不理解,秋水痕自然更无法一理解――他的思想和灵魂都是风月铃赋与他的,却叫他如何理解?
秋水痕的爱恨也像我们所有人的爱恨一样,早已被扭曲变形了,他本人更早已被风月铃铸就成了一个邪恶的人。
所以他虽爱楚楚,但为了达到自己复仇的目的,却还是毫不吝惜的将她送到的小伤怀抱里。
而他复仇,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儿时和小伤争夺一块硬面饼,小伤将他推到了臭水沟里。
像他这样一个人,为恶自然在情喇中,为恶以后居然还会痛苦,却在人意料之外了。
疏不知,无论是邪恶卑鄙的人,还是善良仁慈的人,都毕竟还是人,都有他自身不能逾越的伦理道德,因为伦理道德也是人与生俱有的一种性情,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也无法抹杀掉。
只要是个人,有了他那样的遭遇,就一定会有他那样的痛苦,也就会明白任何一种欺骗、虚伪都是害人害已的。
做人千万虚假不得。
秋水痕掉转马头和属下去追那辆马车,可是等他们追到时,马车里哪里还有人?而鱼不死又装得俨然一副车夫模样,他只有怀疑自已的判断又一次失误了――他的自信已渐渐有些丧失了。
他居然让鱼不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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