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鱼不死的马车远去,他痴痴呆呆的忽又笑了,苦笑。他苦笑着一跃上马,又继续在夜色冷雨中策马狂奔。
他想要再次借这如飞的速度来发泄内心的苦痛。
但他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是痛苦,思绪如潮,也不知到底想了些什么事,也许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他的一群贴身侍卫本来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此刻,他却忽然回首道:“你们先回啸天山庄。”
他看着仍犹豫不决的侍卫,又厉声道:“这是命令,否则格杀勿论!”
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于是所有的侍卫立即全都掉转马头离去了。
看到他们的人影完全消逝在远方黑暗中,他才慢慢回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滑下马背,一骨碌的坐了下去,就坐在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上。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很痛苦。
本来他满以为他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复仇,就是出人头地,为此他不仅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作出了巨大的牺牲,。
本来他已完全成功,可是到最接近成功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所作出的一切牺牲,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哪怕最后换来的“成功”,带给他的都只有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
对他来说,这“成功”简直就是灾难,他“成功”那一刻,也正是失败和痛苦的开始。
那一刻,他所有的得意和荣耀全都一下子变成了沮丧和耻辱。
他苦笑。他终其一生所追求的原来竟是痛苦。
只有痛苦!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苦的?
原来他这一生,注定是失败和痛苦的――不能复仇,不能出人头地是失败,复了仇,出人头地了是失败,到此刻为止,他没有如愿除掉小伤他们是失败,即便日后,将他们统统都杀了,他的失败与痛苦也不能稍减分毫。
他自嘲的笑着,渐渐似已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才还细雨绵绵,此刻压抑了许久的暴雨却忽然倾盆而下,他眼里的泪也终于掉了下来。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接受着这冷雨凄风的洗礼。
他又苦笑。他的人生早已被毁了,在出生那一刻就已被毁了。
他凄笑着一步步往前走……
他并不是想要去避雨,一个内心充满痛苦的人又怎会想要去避雨?
他只想要拼命的摧残自己、折磨自己、毁了自己!
他也许能忍受挫折,忍受失败,甚至也能忍受寂寞,却不能忍受痛苦。
痛苦有时本就是致命的毒药。但他也并不是真要去死――现在他认为自已还有很多事都必须去做,又怎会去死?
雨越下越大,风越来越冷,他整个人都已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冷雨凄风所吞没。
阳春三月,正是绿树成荫,遍野鲜花的季节,经过这场无情的风雨,绿叶鲜花会被摧残成什么样呢?
小伤带着无颜和风月铃走到密林中一处密不透缝的荆棘丛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无颜忍不住问道:“如此绝妙的所在,你是怎么找到的?”
小伤幽幽道:“满山遍野都是荆棘,只要你想找,就能找得到,怕的只是没有人愿意到这种鸟不生蛋,兔不拉屎的地方来。”
他是有感而发的。看到荆棘,他又不觉想到了戚儿、凝珠以及那个神秘的病妇人。他实在不明白,她们三人间,以及和风月蛾的恩恩怨怨到底是怎会事?现在她们怎么样了呢?他实在有点担心。
无颜又道:“可是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天已微明,雨越下越大了,她不能不担心。
她如此问小伤,并不是因为她毫无心计,只是她信任小伤正如信任她自己一样,有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替自己解决问题,她又何必再抄这份心呢?何况被自己所爱的人关心和爱护本就是一件分外幸福的事。
小伤望着满目的荆棘沉思道:“看来只有飞进去了。”
无颜不解道:“飞进去?”
若是换了别人,也许会问:“你能确定这里面一定有藏僧地?这里荆棘交互攀升,何止寻丈高,其蜿蜒不绝,何止千尺厚,却怎么飞?”但她只问了这三个字,她目中只有好奇和期待,并无丝毫质疑。
小伤点头道:“这里荆棘虽然密不透风,绝无出入之路,但荆棘内外树木林立,每两树之间相距不过寻丈,咱们若效法灵猿的攀援跳纵之术,几个起落,必可飞掠进去。”
无颜拍手道:“对,如此一来,咱们也不会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迹,秋水痕纵然寻到这里,却再也不会怀疑咱们竟在这无路可通的荆棘丛林之中藏身。”
她话刚落口,冷风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道:“只怕未必。”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秋水痕的人毕竟还是追来了。
无边无际的凄风冷雨中,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分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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