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睡非醒时她做了个梦,具体内容忘记了,只记得有甜甜的味道,让她留恋心安。
钟妙虹被一阵谈话声吵醒了,她有点生气。她很久没有睡的这么香甜,不知道医生用了什么药,比安家明给她的镇静药物还要管用。
两个男人的声音,压的很低。他们站在窗户边儿,窗帘拉开一条缝,映射出两条长长的黑影,一高一矮,高的是周慕琛,矮的是陈辉。
陈辉向他汇报完毕碧水的事情,肇事逃逸的车主已经被公安控制,被撞的那个男人前天晚上脑死亡,走法律程序,肇事者必然会被判了死刑的。另外某个小公司老板杨烁涉嫌偷税漏税骗取政府贷款贿赂律师以及法官,业已被移交司法机关,按照周慕琛关照,等待他的将是至少二十年的牢狱之灾。
远在千里之外穿着的囚服的杨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得罪了那条道上的神仙。那个女人不过是碧水市最底层阶级,如果不是她稍有姿色他连正眼都不会看的女人,有何德何能把他送到监狱?
然而他也懂得出来混就要还的道理,他甚至连律师都请不到,直接被法官一纸文书丢监狱去了,就像他也曾草菅过别人的命。
周慕琛占据那一道阳光,手中拈着枝香烟在指间把玩,陈辉站在他的身影后面,用最低的嗓音说完,补充一句,“对不起,周先生,我没能保护好钟小姐。”
他是受雇于周慕琛的,阿妙这个称呼似乎说出来有点不妥,他从周慕琛眼中看出来点意思来,周先生是喜欢阿妙的,这一切应该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无缘无故的保护毫不相干的女人。
“算了,都是他害的。马素素怎么样?”这个他指的是周正辉,如果不是他派人跟踪自己,把陈辉叫来解决某些人,钟妙虹也不会单独去医院,后来的事情自然都不会发生。
“她很平静照常上下班,周先生您想拿她怎么办?”
“这个听她的。”周慕琛回头看向病床,她还在睡觉,似乎要把她过去那些失去的睡眠,都要补回来的节奏,其实他心里清楚她只是刻意躲避自己。
听她的…陈辉脸有点抽搐,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周慕琛说这句话。第一次说是他吩咐一定要将肇事者和杨烁走法律程序送到监狱,因为钟妙虹是个律师,她讨厌违法的事情。
陈辉毕恭毕敬向旁边挪开几步,免得挡住他的视线,逆光中的周慕琛眼神充满宠溺的投向钟妙虹,陈辉心中三分嫉妒三分欣慰四分释怀,看来阿妙的苦不白受。
“你说,她会不会讨厌我?”周慕琛问道,不等陈辉回答,他又接着说,“我跟她在一起十天了,她很少给我讲话,一直在睡觉睡觉…”
“她平日里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陈辉小心的说,“也不只是针对你。”
“平日里…她平日里什么样子?”
“平日里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跟这个城市里大多数都一样,稍有不同的她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没个朋友…”陈辉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周慕琛向他投来不耐烦的眼神,他讪讪笑道,“反正就是戒备心很强的一个女孩子,您来的有点突然,她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你很喜欢她吧?”周慕琛声音并没什么感情se彩,就是很普通的朋友聊天而已。
陈辉额头却有点冒汗,“没…”
他抬手打断陈辉的话,“喜欢她不为过,她是个惹人喜爱的姑娘。不过记住你的身份,以及她是我的谁,这样我们继续合作下来会比较愉快。”
“是的,我跟钟小姐是普通朋友。”陈辉比他矮了一个头,抬眼望去周慕琛,他的脸上有种让陈辉讨厌的自以为是,他很自信的抱着肩膀说这话,宣示他对钟妙虹的主权位置。
陈辉心里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他根本不了解钟妙虹,他恰恰是钟妙虹最讨厌的那种人,自以为是,以为自个儿能用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陈辉脑子回转,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他何必自卑,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周慕琛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没不点破他只说,“你过去吧,像平日里那样和她聊聊天,让她开心点,别整天病恹恹的睡觉。”
陈辉点点头,两个人走过去,周慕琛走在前面,陈辉跟在他的后面。周慕琛却在病床前停下来,方才他看到钟妙虹有意的把头埋进被子里,她并不想看到自己。
也罢,反正来日方长。
他把轮椅推过来床边,对陈辉示意带她出去走走。
钟妙虹耳朵贴在枕头上听到他离开,才把头从被子里抬出来,朝陈辉伸出手,她说,“能不能我带离开?”
一双白皙柔软的手,他竟然不敢握住。
陈辉做不到像周慕琛那样,坦荡荡的承认自己喜欢她,并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
尽管在前一分钟他内心涌动着想跟周慕琛比一比,谁在钟妙虹心中更有地位,可当他走近床前打量钟妙虹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她的脸色红润,比以前还胖了点,嘟着嘴的说话时候酒窝浅浅的,头发梳整齐的梳在耳边,没有他预想到的黄瘦黑眼圈,她的精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让陈辉产生一种她跟十天前的钟妙虹判若两人的错觉,尽管她眉头紧锁,表情十分的不开心,可她被保护的很好。
陈辉心中略过一丝怅惘,他终究是属于街头的粗人,连逗她笑都要思考半天,跟周慕琛这种淡定从容商人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他假装没听到钟妙虹说的话,在护士岚岚的帮助下将钟妙虹从被窝里抱出来,把她放进轮椅里。
尽管她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可岚岚说周慕琛非得让她坐轮椅才能出去。
这个季节虽已立秋,对于海滨城市碧水来说,夏天远远没有结束。高大的榕树被低垂的胡须簇拥着,热烈绽放的鲜花,翠绿如毯的草坪,省城医院就是不一样,休憩区堪比碧水的中心街花园。
岚岚背着水和食物跟在他们身后。
陈辉跟她简单说了妈妈的情况,她吃饭休息都很好,经常和楼下的邻居一起健身,精神不错,晚上偶尔还去和她干妈跳广场舞,就是前天她把家里的电脑弄坏吓了自己一跳,陈辉已经帮她送到某专卖店里修好了。
不过,钟妙虹却打断了他,“陈辉,你刚才没回答我呢,什么时候带我走呀?”
呀——,像条猫儿松松软软的尾巴挠着陈辉的耳朵,他不禁低下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她,何时开始她说话带着这种矫情的语气,以前的她说话干脆利索声音高亮,毫无语气助词。
然而她对自己的变化并不知晓,她手挍着条用来擦汗的帕子,显示她心情很烦躁。
“医生说,再过一星期你就可以回去,我今天是到省城来见朋友的,谈点小生意。”
“哦……”她失望的低下头,心中暗笑自己真是傻了,她怎么能以为他是专程来看自己的,他们不过是泛泛之交。
陈辉递过来一杯果汁,看她低头不语,犹豫了下说,“到时候周先生会送你回家的,你情况好点再回家,要不阿姨会生气的。”
周先生,又是周慕琛。仿佛一夜之间她身上被贴了标签,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周慕琛之间尴尬的关系是理所当然的样。钟妙虹生气的将果汁一饮而尽,噎的她咳起来,岚岚赶紧跑过来递给她纸巾擦嘴。
陈辉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实情,比如三四年前当他还是个小混混被周慕琛救下来的时候,他就受命于周慕琛保护她。可他交代过了,不能透漏这些。
他只好说,“阿妙,我刚刚跟他聊过了,周先生对你并无恶意。”
“是吗?”钟妙虹困惑的仰头看着陈辉,“陈辉你知道的,我跟他素不相识。他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硬生生闯入我的生活,我很讨厌他。”
“也许你们曾无意间遇见过,他对你一见钟情呢。”陈辉用轻松的语气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难说,我这种人…不太懂什么叫感情,只是直觉他对你并没有恶意。”
钟妙虹一笑置之,钱可以收买任何人,在他们眼中她似乎跟姓周的脱不了干系了,他看起来很有钱又口口声声说爱她,她再不领情追问他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否则就是作,就是矫情了。
可没人问过她是否需要,这人非要将她的生活掠夺,使她的生命轨迹转向另外一条道路。
陈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喂…别想那么多了,多愁善感不是你钟妙虹的性格,只要你恢复了健康,你的生活还是你自己的,由你掌控。”
他伸出拳头说,“来,跟我比比扳手腕,前些日子洪伯伯还说起你来,你是他最好的女弟子。”
“来啊!”钟妙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二人握掌胳膊肘立在轮椅上。她深呼吸将身体的力气都集结到手腕处,抖了几下说了声开始,便毫不客气的抓住陈辉的手向他怀中扳去。
而陈辉亦是认真的与她对弈,在这个对抗的过程中她找到了感觉,十几天前的她——她是个硬朗的女人,不是个总生闷气被周慕琛逗弄的猫儿。
她真不容小觑,使了七成的力道与他推掌,陈辉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脸上憋的通红,他不由得笑了,不过当他的眼神越过钟妙虹头顶落在远处时,笑容却定格凝固了。
周慕琛坐在远处的一个石凳上,翘着二郎腿正在朝他们望过来,他虽是面无表情,眼神却穿过树荫花丛凌厉的扫过来,让陈辉觉得十分不舒服,好像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样。
一切不过几秒钟,他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钟妙虹趁他分心之际,猛一用力口中喊了声“着”,将他的手一下子推到他怀中去了,半蹲着的陈辉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钟妙虹咯咯的笑道,“叫你偷看美女,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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