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夜风非常柔和,公路上往来的车辆都闭上了吵闹的喇叭,自由广场上古老的钟楼已经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机场路上,一辆警车从黑鲨礁方向疾驰而来,顶灯闪烁,警笛刺耳,这是一辆警用中型公务车,用不了多久,警车已经接近了石房门隧道。伴着车身与空气磨擦的“咝咝”声,八名全付武装的特警全神贯注凝视着前方。司机旁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警官,车里除了他其他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能是要进入隧道了,老警官略显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枪柄。
警车呼啸着钻进这条宏伟壮观的地下通道,隧道里面灯光明亮,路面光洁。可是刚行驶了一分钟,车内的人突然看见前面有两辆轿车碰在一起,司机于是不自觉点住刹车,车速本来飞快,猛然缓冲一下,车内的人也跟着惯性向前一扑。
“不许减速,冲过去!”老警官突然大喊一声,同时把手枪举起。
“这样会出事的?”司机有点犹豫不决。
“我命令你全速冲过去,快!”老警官挥枪指挥着。司机重新踩住油门,警车轰轰作响地极速冲去。
“天哪――!”特警们都惊恐地叫起来。
就在警车即将撞上横在路上的轿车时,一颗催泪弹突然破窗射入,一声炸响,烟雾立刻充满车厢。与此同时,在一声巨大的撞击中,前面两辆轿车组成的障碍立刻被冲开一个缺口,而车厢之中的警察们也被冲击和烟呛得几乎晕过去,车上玻璃“哗啦”一下溅洒了一地。
闯过缺口的警车跳跃了一下依旧倾斜着快速冲去,司机大叫着抱紧方向盘,他的眼睛已经被瓦斯气雾刺激得睁不开,警车呜呜怪叫撞烂隔离护栏冲上了逆行线,接着继续斜身行驶直到撞上石壁。因为是斜行擦上石壁,而且慌乱的司机始终紧踩油门,当他反应过来时,伴着一片磨擦飞溅的火花,一半驾驶室已经被刮了下去,司机的脑袋也被碰得稀巴烂。车厢内的特警被摔来摔去,除了昏迷不醒的人,其他人都用手拼命护着头。当剧烈的震荡停止后,车厢内的烟雾这才飘散干净。
“快起来!”经验丰富的老警官咬牙忍痛大叫一声,他刚才已经被碰断了两根肋骨。
这时,已有两辆轿车从后面追上来,许多枪手迅速钻出轿车向警车逼过来。倾斜的车厢内,老警官和另外二名已经清醒过来的警察开始向外射击。向警车靠拢的枪手们立刻选好隐蔽位置向目标猛烈还击。警车内又有两名警察爬起来,拾起枪加入到反击的行列,此刻驾驶室内已经起了火。
“快离开这儿。”老警官扔掉打光子弹的空枪带头从警车一侧被刮开的破口钻出去,然后迅速向前跑去,另外四名警察也紧跟其后,可他们跑得再快,也逃不过追击的子弹,三名警察相继被打倒在地。
正在这个危急时刻,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警车立刻变成一个火球,巨大的热浪将追击的枪手逼迫得趴在地上。警车内有二名昏迷的特警也一同被烧死在里面。
老警官忍痛拼命向前跑去,只剩一名特警跟在后面,谁也顾不上回头多看一眼。真是命不该绝,一辆停在前面的过路轿车救了他们,轿车里只有一个人,可能被吓坏了,他们钻进轿车把那人踢出去,调回头顺着逆行道疾速逃去……
白胜把关门已有二个月的虎王夜总会重新开门营业,他实在负担不起所有的消耗,即要给职员开工资,又要应付各种税费,再这样持续下去,恐怕虎王真得要关门大吉了。现在哥哥白启明怎么样?他也没办法多想,那位做军火生意的叶飞在这段时间也没有露面,于其这样坐等,还不如实惠一点,既使有危险,也应该先考虑挣钱才对,指望别人根本不行。
他开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夜总会的游戏机,主要是赌机做一次升级调整,为的是在短时间内增加收入,因为他预感到自己的买卖不会长久,所以也不再考虑什么长远利益。为了使游戏机改进工作尽快完成,手下兄弟还特意为他请来一位精通游戏机的专家。这个人的名字叫秀才,虽然其貌不扬,可干起活来非常在行,加班加点特别卖力,给白胜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夜总会的营业高峰时间一般是在下午十六点至第二天凌晨四点,秀才就利用夜总会另外一半空闲时间里干活。等改进游戏机的工作接近尾声,白胜付给秀才一笔可观的酬金。秀才答应白胜把夜总会的其他赌场设施也重新做一番调整,白胜认为这个人很能干,如果不是因为秀才本人不同意,他就把秀才留在身边了......
肖潘年从警察局出来便直接赶到龙城地区警察厅,因为他二十分钟前接到警察厅厅长叶盛天的电话,让他立刻去一趟,说有要事。叶盛天是他的直属上司,厅长叫他去,当然越快越好。
肖潘年一路上考虑着厅长叫他去的原因,如果是因为案件的事,完全可以在电话里给他什么指示,难道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肖潘年生性就爱疑神疑鬼,他对莫明其妙来临的事总要毫无根据地猜测一番。可能这样做也有他的好处,毕竟在龙城警界混了这么多年,不小心怎么能行。他今年四十六岁,外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生了一头雪白的头发,他是混血儿,从小头发就是白色的。
他敲响了厅长办公室的门,一位警务秘书带他进去。穿过一条走廊,通过两道门,这才走进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这种房间设计很特别,墙壁都是用极好的隔音防弹材料建成的。
肖潘年进入办公室时一眼注意到对面一张特大的办公桌后,一把背对着他的真皮转椅上有人正坐着吸烟,因为椅背很高,所以只能看见一缕缕升起的烟雾。秘书关门出去了,屋里变得很静,肖潘年仿佛能听见自己不均匀的心跳声。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椅子慢慢转过来,坐着的人把烟头按灭在灰缸里。
“对不起,我……”肖潘年惊恐地站着,不知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他面对的这个人就是龙城警界最有名望的人物——叶盛天厅长。他当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叫他来,而且还是单独招见,不管怎样,他历来对这位厅长大人就出奇地惧怕,就是面对市长,他也没这种感觉。 他的腿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颤抖得很厉害。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和你聊聊。”叶盛天话里有话地说。这位警察厅厅长实际早过了退休年龄,不过因为有来历,所以每届选举名单里,他自然是被第一个提名连任的人物。他的身材不算高大,也不算胖,在他身上最有特点的就是一双格外有神的眼睛,看人似乎有一种直接射进对方骨缝里的力量,另外就是他说话的声音非常有力,虽然声调不高,却有重重的回音震荡耳膜。
肖潘年这时真想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主要是因为腿抖得很难受,但在这间办公室里,他根本没有他的座位,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坐着和这位上司讲过话。
“最近工作情况怎么样?”叶盛天问。
“哦,还算顺利,昨天刚破获了一起重大杀人案。”
“喔,是吗?”叶盛天抬起手,把手指上的一枚宝石戒指支在眼前,欣赏着。
肖潘年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本来多疑的心理更使他慌乱不已,这种感觉可能比被审问的犯人还要难受。
好长时间,叶盛天抬起眼皮,多少带出一些笑意问:“昨天石房门隧道又发生一起案子,听说是因为毒品,可现场烧毁的却是一辆警车,为什么?”
“啊……是的,这件事我正在调查之中。”肖潘年用手擦一把冷汗回答。
“可是据我所知,那辆警车是你们局的。”
“这……”肖潘年有点站不住了,他平时和黑道人物来往,这位上司也是知道的,而且有些情况也是在奉命行事,不过这次对方为什么要点明这个?以前对方明明指示过可以适当的帮助他们,就算烧了一辆警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车已经烧了,上面的白货也付之一炬,难道对方要拿他填什么窟窿?
“你这个人很不会办事,石房门隧道连续发生两起大案,而且还有被烧的警车,在你的管区出这么多事,你就不考虑影响吗?你以为那些记者只会在一边看热闹?”
肖潘年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他明白了这位上司的意思,就是告诉他对这件事要处理得巧妙一些,尽量减少社会舆论对警界的压力,现在有些报纸已经公开提出质问:警察在犯罪日益猖獗的社会里都干了些什么?而且去年市民在市政府大楼门前针对社会安全问题举行的一次游行活动,就使警察厅焦头烂额。
“是,是的,厅长阁下,我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请您放心。”
“但你要明白,不光是处理好这件事,目前社会各界对毒品大量流入本市非常反感,而且议会对此事也非常恼火,所以我们必须立即阻止这种东西的蔓延。”
肖潘年对这个决定很纳闷,因为只有这些黑社会活动的存在,才能使他们这些警官们得到享之不尽的财富,而且他记得这位上司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反对黑势力发展的决定。
“可是,厅长阁下……”
“好了,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吧,再有其他的事,我会通知你的,另外,在这些毒品活动中,你一定收了不少好处,如果不帮他们也说不过去,所以我们打算把你调走,那些红脸的事还是留给别人干吧。”叶盛天不听他说什么,命令似的决定了这件事。
肖潘年从警察厅出来后才渐渐明白了厅长的意见,他认为警察厅一定受到了某种压力,所以这位主掌生杀大权的叶盛天才做出了这个保护自己的决定。肖潘年虽然不了解这位厅长的真实底细,但他觉得此人一定与黑社会某些头面人物有着微妙的关系,如果这件事没有叶盛天说得那么严重,对方会不会是对某些人不满而进行的报复呢?肖潘年在行驶的轿车里胡思乱想着……
牛凤山自从住进乡下农庄里,一直没有回荔枝园看看,无论有什么事,都是安排别人去做,他觉得住在这里心里踏实,虽然环境和条件都不算好,不过住得还算舒心,不过对于他来说,舒心的日子并不是天天都有。
今天凌晨二时二十分,乔汉和一名手下浑身是伤地跑回来,他们身上穿得警服已经沾满鲜血。当他们被人从车里抬出来后都昏迷了过去,牛凤山急忙派人把乡村医生叫来,经检查,乔汉左胸的肋骨断了两根,而且肋骨的断头可能扎进了胃里,另外他头上有二处伤口,而且深可见骨,头骨也有骨折现象,这种伤口好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破的。
那名手下的伤势也不轻,左手已经被子弹打烂,头部也有严重损伤,左臀被击穿了两个血洞,子弹可能深入骨盆之中。面对如此严重的伤势,乡村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给他们作一个简单的包扎,然后由牛凤山带人亲自送他们赶往市区的大医院。
教会医院有自己的人,牛凤山把他们送来后,一分钟都没有耽搁便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整整进行了三个小时,早晨七点多钟,乔汉和另一名手下这才脱离了危险被转送到特护病房。医生告诉牛凤山,乔汉断开的肋骨已经扎进胃里,再晚来一会儿就没救了,另一名伤员因为年轻,身体好,也不会有事。牛凤山听到乔汉没有危险,这才松了口气,他很担心这位与他同生共死几十年的老朋友有什么意外。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如果最知心的老朋友也离他而去,那么他还有什么意思再活下去。
上午九点多钟,那位手下首先醒过来,因为手术麻醉的作用,他睁眼观察了好长时间这才认出身边坐着的人。
“啊,牛……”他忍住头部伤口缝线的拽疼,想挣扎坐起。
“好了,不要起来。”牛凤山急忙按住他。
“牛叔,我们是……”手下人吃力地想说什么。
牛凤山尽量靠近,仔细聆听。
“牛叔,我们刚进隧道就遭到了袭击,除了我和乔叔跑回来,其他兄弟……”他急促喘息着,继续说:“其中有一个人好像是……好像是白胜!看样子是他带的头!”
牛凤山对这个名字已经不觉得吃惊了,他也估计到此事与这个人有关,只是有一点难以理解,他认为白胜一定知道他哥哥白启明在他手上,可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难道他不在乎哥哥的死活?按说他们哥俩的感情很好啊?
“你没有看错?”牛凤山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是的,我亲眼……就是他向我们打了一颗催泪弹。”
“他妈的,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打算活了!”牛凤山忍不住骂起来。
“牛叔,看来我们不能再忍下去了,要不然我带几个人现在就去杀了他?”一名手下征求他的意见。
牛凤山考虑了一下,说:“不,我要等乔汉醒过来再说。”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钟,乔汉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牛凤山高兴地抓住他的手。乔汉还带着氧气罩不能说话。
“老哥,你差点吓死我,现在好了。”牛凤山安慰着说。
乔汉头上缠满了纱布,脸上也被纱布遮住了一半,仅露出了一双眼睛。牛凤山把一张纸举在乔汉面前。乔汉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似乎回忆着什么,这才抽动着嘴角,使劲眨眨眼睛。牛凤山明白了,因为这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大字——白胜,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确认一下那名手下会不会看错人。
正在这个时候,病房门猛地被撞开闯进一个人。牛凤山和所有的手下都吃惊地扭过头。
“牛叔!”闯进来的人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跌跌撞撞扑到病床前,人们都认出来,这个人是钉头儿。
“发生了什么事?”牛凤山注意到他抱着的一条胳膊已经血水淋漓。
“牛叔,我们荔枝园被抄了!”
“啊?!”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什么?!你再说一遍?”牛凤山好像没听明白。
“牛叔,是真的,是白胜干的,他们刚离开,我们看场子的兄弟被打死了十几个,我拼着命才逃出来的!”钉头儿说话带着哭腔,他还从没有这样失态过。
“白胜!”牛凤山重复着这个名字,同时那张写着“白胜”字样的纸被慢慢的、狠狠的揉在手里,变成了一个硬硬的纸弹……
惠台区金杯路八号小白楼内正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音箱里飘荡出欢快的乐曲,酒杯漾出醉人的酒香。兰兰这时也楼上楼下地欢呼跳跃着。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周末,可今天对阿阳来说却是一个难忘的日子,是二月二十日,他的生日。对别人来说也许过个生日很平常,可阿阳的生日却难得能庆祝一次,如果不是日历提醒,他几乎忘了。是啊,他从二十一岁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过生日,就是想起来也不愿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今天,他觉得应该把失去的好日子再拾回来。生日蛋糕上燃烧着的三十一根红烛,面对闪烁的烛火,阿阳的思绪却汹涌澎湃。他想起了童年,那个时候是多么天真无邪,每次放学回家,上了年纪的姥姥总是站在麦田的边上驻足远眺,他趟过一阵阵野花飞絮,向村口的姥姥奔去,天天如此。可现在呢?姥姥还好吗? 姥姥!我是多么的想您啊!我多么想写一封信告诉您,我现在的一切,我多想……阿阳哭了。
“阳总,今天是您的生日啊。”“是啊,先生,您不要难过。”周围的客人们都劝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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