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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1 / 1)

() 光yīn似箭,转眼到了一九六六年的五月。过去的rì子,姑姑当上了门市主任,爱华哥还是那么的顽皮,只是笑和对着天空大声的嚎叫少了——爱民姐的不在(我们都忌讳“死”字),对他的打击可能太大了。而我,不但学会读、写很多的字,还学会了察言观sè(这是爱民姐她们班的那些个女生,对我指指点点的后遗症)。那小八胡潘玉梅还是那么的执着,在上学的rì子里,每天早上,不管刮风下雨的在县zhèng fǔ的后门那儿等爱华哥我们。记得那时,我好像比爱华哥还想见到那小八胡,因为见到小八胡就有吃的了:红皮鸡蛋、干心红薯、土豆、花生、包谷、糍粑,有时她还会用饭盒,盛了她母亲煮的米干来给爱华哥吃。想起爱华哥那次吃小八胡带给他的米干的样子,我就想笑——小八胡才把那冒着腾腾热气的米干递过来,他便连小八胡递给他的小勺都来不及用,脖子一仰,“嘶”的一声,便吸了一大口汤进嘴里。可马上,完全是条件反shè的把那滚烫的汤吐进了饭盒里,然后用手对着吁吁嘬着吹吸气的嘴扇风。等我们边走、边等那米干凉了,他吃了几口后好像想起了我,便把那大半盒米干递给我吃。馋得口水无数次往肚里咽的我,接过那米干,便是一阵风卷残云的稀里哗啦——现在说起来很恶心,我把爱华哥吐回去的口水都舔了个jīng光。可那时,那种香甜、“爽”的滋味,不知能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我原以为,小八胡对爱华哥那么的好,他应该感激涕零、好好的待她的。可爱华哥,不!他爱怎么的还是怎么的,他还那么的对小八胡颐指气使:“喂,小八胡,过来,帮我拎一下书包,我爬上去摘个桃。”有时,把小八胡带给他的米干吃完,二话不说的便把那饭盒给丢地上,跑了!而那小八胡,也能忍,也依爱华哥哄。那次爱华哥爬木瓜树(澜沧人叫树芭蕉)上,让小八胡我俩在树下接那在树上已熟透了的木瓜。当爱华哥从像椰子树一样滑溜溜,离地十米左右高的树上往下丢那熟透了的木瓜后,我才发现,小八胡我俩根本没法接——我们不但判断不准木瓜的落点,也接不住。结果,爱华哥丢下来的木瓜都砸成了稀泥。

“用你的裙子接!”爱华哥在树上叫道。

那时在澜沧,除了小八胡潘红梅,我没见谁穿过裙子。并且,见潘红梅穿裙子,也就那么一次。

听潘红梅说,她那裙子,是她母亲上学时穿的。现在那裙子穿在她的身上,看上去虽然有点宽大,但好看。

爱华哥要潘红梅用裙子接他从高高的树上丢下来的木瓜,潘红梅想都没想的应了声“好”。

一个个头很大,黄生生,像椰子的木瓜落了下来。

只听“啪”的一声,木瓜打烂了潘红梅的裙子,掉到了地上。

穿过潘红梅裙子的木瓜,没像那几个直接掉地上的摔成稀泥,而是成了几大瓣,能吃,可却把潘红梅的裙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潘红梅一屁股坐地上哭了起来。

“滋溜”的从树上滑下来的爱华哥是怎么哄潘红梅的?

“一点儿也不英雄。哭什么哭?!婆婆妈妈的……将来我工作了,买一打给你。”

听了爱华哥的话,那潘红梅好像被打了镇静剂似的马上止住了哭,爬起来问“真的?!”

这事发生在我九岁多,快十岁,爱华哥十三岁左右;潘红梅比爱华哥大一岁,应该是有十四岁时。那时的我,已经朦朦胧胧的懂得点男女之间的一些事了。所以,当看到潘红梅爬起身,红着脸傻傻的问“真的”后,我都有点儿想笑了。

另外(可能我不知道女孩的心思),那时的潘红梅,不知为什么,除了上学的rì子,就是星期天,爱华哥带着张祥、大胖我们几个去“捞鱼摸虾”什么的,她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还会带点零食给我们吃。记得有一次,爱华哥正在稻田里摸黄鳝,我看到潘红梅远远的顺田埂来了,便嘻嘻的笑着说小八胡来了。我的话把张祥他们给逗笑了。爱华哥可能有点儿不好意思,等潘红梅走近了,他便把刚捉到的黄鳝丢向潘红梅,让她接着。结果,潘红梅被吓得掉稻田里去了……

潘红梅长得健康。她的身子圆圆的,脸也圆圆的。圆圆的脸白里透红。记得有一次看露天电影,当看到银幕上的女民兵表演“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时,我激动的大声对爱华哥说:“那几个女民兵,太像你的小八胡了。”我的话把爱华哥弄了个大红脸——不但张祥、大胖几个,就是站我们身旁的大人们,都被我的话给逗笑了。真的,穿裙子的潘红梅,虽也联袂飘飘,但一点也没有弱柳临风的样子。我想,她那健康、充满活力的jīng神样,就是伟大领袖**说的:“早晨仈jiǔ点钟的太阳”吧?

潘红梅虽对爱华哥百依百顺,但在没人的时候,潘红梅这个小八胡,还是会给爱华哥制造麻烦、难堪的。记得有一次,我被老师罚打扫教室。我正扫着,就见爱华哥在我们教室后面的野樱桃树那儿,要爬上去摘野樱桃。爱华哥刚开爬,那小八胡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她看前后没人,便跑过去抱住了爱华哥的双脚往下拉。那时,爱华哥的手刚好抓到了那野樱桃树上的一根枝桠,而他的脚那时离地面有一米来高,他便不敢松手,只能乱蹬。结果,爱华哥的裤子被拉了下来(姑姑给我们做的都是橡筋裤),里面若没穿小短裤的话,爱华哥的小**,怕要出来晒太阳呢。

等气急败坏的爱华哥下来,拉上裤子,那小八胡早跑得没影儿了。

那时,我只是觉得那潘红梅有点儿顽皮。多年后,我假装不经意的向爱华哥透露了我见到的这一幕。并说,想不到对你百依百顺的“小八胡”,背着人还是会整你的。

“闹得很。你不知道,她常占我的便宜。那时,她不是比我高么?在没其他人时,她就‘小矮陀,夺枪夺’的逗我,有时还把脚抬起老高的对我叫‘抬脚比你高,阿屎够你挑’。有次把我给惹急了,我把她按倒在草地上,骑到她的身上,让她的脸在我肚子上,胸口下的这个位置。对她说,将来,我要比她高出这么一截。”爱华哥比了个从胸口到头那么高的位置。

有时我想,如果不是“特殊时期”,我们家没那么多的变故,爱华哥和他的“小八胡”,怕真要成为一家子呢。

说起“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特殊时期”,别家我不敢妄言,而我们家,那是我们家的噩梦,用刻骨铭心、不堪回首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在“特殊时期”前,尽管我们家失去了姑父和爱民姐,可坚强的姑姑没让我感到生活的晦暗(失去了妹妹爱民的爱华哥,好像是有了点心事,可高兴了,时不时的还是会嚎两嗓子的)。我们一家,也像别人家一样,平静地生活着。姑姑时不时还给爱华哥我们讲讲故事,哼哼“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什么的。而我,我这个出生就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人,因为有姑姑和爱华哥的呵护,我眼里的一切,都那么的美好,就像歌里唱的那样:“chūn天在哪里呀,chūn天在哪里?chūn天就在小朋友的眼睛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一只会唱歌的小黄鹂……”

可“特殊时期”的“疾风暴雨”,把原有的一切全给毁了,渐渐地,大人们的脸上好像都涂上了铅灰,变得死气沉沉的——chūn天在哪里?宁静的生活在哪里?……

我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刚上课没多久,就有人来通知小丁老师,说全体老师去校长办公室开会。

没人管的我们,都成了野马。cāo场上、教室里,到处都是追逐、打闹的身影和嗷嗷乱叫的声音。

等小丁老师回来,我们才知道:“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特殊时期”来了!

那时,我和爱华哥并不知道“特殊时期”是怎么回事,也不当回事。

可姑姑不,她显得那么的兴奋,从爱民姐被水冲走后,很少有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就喜欢“革命”。她说,是“革命”,让她认识了姑父;是“革命”把她带到了祖国的边疆;是“革命”让她有了爱华哥我们这些个让她心疼的“淘气包”。用她对爱华哥我们的话说,只要“跟着**干革命,就会有好rì子”。因为,只有“革命加拼命”,我们的国家才会越来越强大,人民的生活才会越来越幸福。

“特殊时期”才开始时,我们还上课。但渐渐地,上课好像不但成了我们的负担,也成了老师们的累赘——白天晚上的游行、传达最新指示,有时半夜也会有“最新、最高指示”从bj传来(**讲了什么什么、zhōng yāng特殊时期小组发了什么什么文件),没休息好的老师们,上课都有气无力的。对于爱华哥我们来说,不管白天黑夜,那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音就是冲锋号,我们只要一听到那声音,便会莫名的兴奋,不论远近,我们都会很快的向县zhèng fǔ大门冲去,去凑热闹,捡掉地上,没炸响的鞭炮。就是夜半,也会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翻身起床的。那段时间,姑姑好像也是如此(她是要去单位集合,参加游行)。过了不久,停课了。因为在县zhèng fǔ到姑姑她们门市的街上,爆发了“大辩论”。

“大辩论”爆发前,是“红卫兵小将”们上街演讲,表演节目。那些个身穿军服,头戴军帽(没领章帽徽)的女小将们唱的歌,表演的节目我最喜欢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吼声和“老子革命儿接班,老子反动儿背叛。要是革命就跟着**。要是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是我最爱听的歌和最爱看的舞蹈。

“大辩论”才开始时,人山人海的,爱华哥我们都去凑热闹。爱华哥还笑诸葛二,说他话都乱不清楚,还跟县zhèng fǔ的人辩论。

这诸葛二,原名诸葛明。听说诸葛二出生后反应很迟钝,三岁多才会说话。所以,他爸才给他起了这么个与智慧化身诸葛亮相近的名字。可他一点也不给老爸争气,呆头呆脑的,初中一年级没上完就辍学在家了。人们喊他诸葛二,是说诸葛亮第一,他第二,是讽刺他的意思。据说,人们刚开始喊他诸葛二时,他还很高兴,以为人家夸他,还装模作样的问人家,在中国,诸葛亮是不是第一聪明的。因为有人对他说,那个最最聪明的才叫诸葛亮,而他叫诸葛明。按理,他还应该排在诸葛亮前面才对:要先有“明”,后才有“亮”——那个也不会说“亮明”的(“明亮”嘛)。后来,当他终于明白“二”的意思后,曾向喊他的人挑战。可一个回合下来,手拿棍棒的他,便被对方打翻在地。从此,他不再与喊他诸葛二的人发生冲突:人们说野兽都怕人,因为人聪明。可能他也明白、认可了这点。闲极无聊的他便常跑骡马队,帮骡马队的人扎稻草、给马喂草料、喂水,还帮骡马队的兽医为马治病、配种,在这中间得到些好处——骡马队的马车常运送货物去很远,要走几天的边境线边的乡下,回来都会带些县城里没有的,比如麂子干巴、野猪肉、烟熏肉、狗干巴、牛干巴、鸡蛋,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味、野菜什么的。有一次,骡马队的队长,也就是我们家右隔壁的小军爸,还带回来了一条仈jiǔ米长,有碗口那么粗的一条大蟒蛇回来,挂他家门前的芒果树上剥皮,然后杀只小公鸡和那大蟒蛇肉一起炖“龙凤汤”(小军爸还叫小军送了碗“龙凤汤”给我家,好像诸葛二也在小军家喝到了那“龙凤汤”)。诸葛二在骡马队帮忙,人家带东西回来,都会分点给他的。记得,那时配种用的“种”是毛驴。多年后,我才知道,毛驴和马配种生下的,就是骡子(骡子不会生育)。骡子在山区,驮运货物可是很厉害的。所以,当地才有了“马比骡子驮不成”的俗话。那时,大人们都笑他,有调皮的娃娃,还两只手相互捏着,比划着学他给马配种的动作——马高,毛驴矮,人们为毛驴搭了个台阶。可有时,那毛驴的**怎么也到不了位,那兽医只好用手捏着毛驴的**帮忙。其实,那时的他,并没有那么去做,是人们张冠李戴,夸大其辞的拿他开涮罢了。他爱来小军家,因为小军的父亲就是骡马队的队长,也特别的照顾他。

诸葛二看爱华哥笑他,便给了爱华哥的头上一巴掌。我看到,爱华哥咬着牙,把腮帮骨都咬得起楞楞,还攥紧了拳头。可能是觉得打不过诸葛二,爱华哥想了想,从咯咯响的牙缝中,“呸”的挤出口唾沫吐地上,转身带大胖我们走了。

我们四处转了一圈回来,县zhèng fǔ的那干部已不见了。只有诸葛二,还在那些个辩论的人堆里,东瞅瞅、西嗅嗅的。

可能是那名干部明白了,他和诸葛二不在一个层面上,不屑与诸葛二辩论,走了。真的,那人可能不认识诸葛二,而百货公司认识诸葛二的,有谁会与他“辩”?初中只上了一学期的他,平时说话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近两年,也许是因为天天跑小军家,而小军的父亲又爱看报纸,他可能受到了熏陶或启发的缘故,也一天到晚的拿那报纸上的东西来说事。其实,小军爸虽然喜欢看报纸,可水平并不高。小军的姐姐大我几天,和我是同班同学。在前不久的家长座谈会上,小军爸还闹了个笑话。

姑姑发言说:“我家这孩子虽然喜欢上学,可学习也不是很用功”。

而小军的父亲却一点儿也不谦虚,他夸女儿,说:“我家是雇农,小时候没上过学,只是当志愿军时认了几个字。我一直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上学,能好好的读书。这孩子也争气,成绩很好。只是有时粗心大意。我看了她的作业本,如果细心点,算术、语文都可得满分。她还会写草书……”

教语文的那个男老师也够耿的:“小时候你没上过学,只是当兵后认了几个字,你怎么知道她是粗心大意?草书?我们老师也没几个会写草书的”。

本来,小军爸的样子就有点儿滑稽,在讲女儿会“草书”时,那表情又特别的严肃,看上去就有点搞笑,被那男老师这么一说,教室里便笑翻了天,弄得他下不了台。小军的姐姐,也就是还没上学,在爱华哥坐家门口做作业时,跟着爱华哥学会了写字。可话又说回来,那时,我和爱民姐也跟着学的,可我们的字,是没有她写的好,就连爱华哥都没有她写的好,冯nǎinǎi就笑爱华哥说:“你的学生都比你写得好呢”。所以,有时写得意了的她,那字,也就龙飞凤舞的潦草起来。而一知半解的小军爸,却把潦草字说成了“草书”!

想想,诸葛二跟着小军爸,那文化水平能提得多高?怎么与人辩“大革命”的论?

诸葛二看到我们,把先前爱华哥笑他,他现在受冷落的火气全撒到了爱华哥的身上。他走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爱华哥一巴掌,把爱华哥打得摔倒在了地上。

我正想去扶爱华哥,爱华哥却一下站了起来。

“不服?!”诸葛二皮笑肉不笑的。

爱华哥用手背揩了下嘴角的血,然后定定的看着诸葛二。忽然,爱华哥使出了小军爸教他的看家本领——眼睛瞪着诸葛二,而用眼睛的余光看准了诸葛二的脚,就那么狠狠的一下,爱华哥的脚便踢到了诸葛二的穷骨头上,只听“哎哟”的一声,诸葛二便蹲了下去。

这一脚解气,我们小娃娃都拍手叫好,因为那诸葛二,仗着他牛高马大,时不时的欺负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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