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高帅游历到卫国,知道卫国将乱,于是游历到郑国。
这时,郑厉公(公子突)即位,按承诺,要向宋庄公(公子冯)还人情债:除了割让三城,还要给白璧一百双,黄金一万镒,每年再奉送谷物三万钟。为此,郑厉公感到很后悔,于是召上卿大夫祭足和大夫雍纠商议。
郑厉公说:“寡人刚即位,宋国就来催索贿赂。当初寡人为了急于得国,迫不得已定下那个盟约。若割让三城,岂不让诸侯和国人耻笑!”
祭足说:“可以向宋国推辞说:主公刚即位,人心未定,愿意用三城的赋税顶替。承诺的白璧和黄金,也暂时送上三分之一;承诺的谷物,从明年开始奉送。”
郑厉公说:“足爱卿说的是,雍纠爱卿照这个办法出使宋国。不过,还不知道宋庄公是否肯答应;即使宋庄公答应,郑国也负担不起啊!”
雍纠说:“郑国这么困难,应当增加一倍的赋税,也应当削减一些大夫。比如说颖考叔的儿子颖孟,自从颖考叔死后,享受了十二年空职俸禄,早就该停止了。另外,将地方公立学校转为私塾,只保留新郑和荥阳两都的公立学校。”
祭足说:“颖孟世袭俸禄是先君庄公特定的,再说他已经chéng rén了,可以入朝赴任,只因庄公感怀颖考叔的恩德,派他以大夫名义到颍谷守护颖考叔庙,应当算是在职大夫。公立学校是先君武公时期就开创的,不能轻易停办呀!”
郑厉公说:“现在而今眼目下,郑国如此困难,国就不保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足爱卿也不要多说了!寡人决定:一切以稳固朝政为中心;各地赋税增加一倍;地方公立学校转为私立;削去颖孟的大夫职位,减少行政事业开支。”
祭足无言以对,叹息不已。
于是,雍纠带上白璧三十双,黄金三千镒出使宋国谢恩,并说明情况。
宋庄公见郑厉公不如数兑现盟约,非常愤怒,就对雍纠斥责道:“公子突是我让他起死回生的,郑国所有财物原本是郑昭公(世子忽)的。如今公子突富贵了,连一个小小的承诺,居然不如数兑现,成何道理!寡人不同意用赋税顶替三城,也不同意缓交其他财物!你立即回去告诉公子突,叫他立即全部兑现!否则,就别怪寡人不讲仁义了!”
雍纠只好立即回郑国汇报。
郑厉公听了雍纠汇报,问祭足:“这下怎么办?”
祭足说:“若割让三城,国内可能要发生叛乱。不如立即送上二万钟谷物,暂时让宋庄公消消气。”
郑厉公说:“可以。那就请雍纠爱卿再走一趟!”
于是雍纠再次出使宋国,送去二万钟谷物。
宋庄公哪里肯依,对雍纠说:“这不行!你回去叫祭足来说清楚!”
雍纠回到郑国,把情况说了。祭足哪敢出使宋国,原地弯腰打了几圈,忽然对郑厉公奏道:“我有两计可以化解。”
郑厉公问:“哪两计?”
祭足说:“一计是请鲁桓公出面调解,二计是送上商彝鼎。”
郑厉公说:“商彝鼎是商朝流传下来的方鼎,堪称国之重器,价值连城,岂能送人!”
祭足说:“商彝鼎本来是宋国的。当初华督杀宋殇公而拥立宋庄公,贿赂郑国、鲁国和齐国,求得承认。于是宋国送商彝鼎给我国,送郜鼎给鲁国。现在我们归还商彝鼎,宋庄公将回想起先前受到我国支持的往事,必然感到内疚而不会急索贿赂。”
郑厉公拍着大腿说:“足爱卿这番话,让寡人如梦初醒!好,就这么办:一边去请鲁桓公出面调解,一边派人送还商彝鼎!”
可是,事与愿违。尽管送还了商彝鼎和鲁桓公出面调停,宋庄公依然要郑厉公兑现全部承诺。于是矛盾迅速升级,战争一触即发。宋国为了打败郑国,就去联合卫国和燕国;郑国为了挽救自己,去联合鲁国和齐国。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高帅听说了颖孟的情况,就辗转游历到颍谷(今登封市嵩山南麓)。这正是秋风乱刮的季节,他走到颖考叔庙外一看,突然大惊失sè。只见庙子破败不堪,除了中间一间房屋还可以遮风挡雨外,其它房间都被拆得稀烂,连土墙也垮了不少,墙上的枯草有一尺多高,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庙宇大门被拆走,门框上横匾也没有了。庙子周围开成了田土,连拆了的房间也变成了土。田里还剩下许多秋收的稻桩,土里有长势很差的蔬菜。庙宇四周的树木被砍得七零八落,剩下的树桩在秋风秋雨中生出少许霉菌。
高帅揪心地朝庙宇中间的房间走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穿得稀烂,显得很苍老,正坐在三脚架鼎罐面前准备生火煮午饭。里面有一尊颖考叔的彩sè塑像,塑像后面墙上有块“颖考叔庙──寤生题”横匾,两边分别是一个土炕和简单用具。
高帅叫道:“大嫂!”
那妇女抬头一看,站起来惊喜道:“哎呀,天神保佑,你被放出来了啊!还有我们的儿子呢?你怎么是这身打扮?”
高帅也一眼认出她是颍考伯的妻子陈氏。高帅知道她认错了人,就说:“我是路过的巫师,大嫂认错人了吧!”
陈氏站走来仔细打量着高帅说:“你不是颍考伯,倒很像颖考叔。”
高帅放下巫师箱和鹅毛扇,说:“我──我是一个来自楚国的巫师,听说这里有座颖考叔庙,就来瞻仰。怎么这庙宇如此破败?”
陈氏拍着手上的柴灰,在腰间抹了两下说,摇头叹息的说:“唉,说来话长啊!请巫师坐下,让我慢慢给你说吧!”
于是高帅坐在巫师箱上,一边帮她加柴,一边听陈氏说往事。
三年前,郑厉公即位,为了向宋国缴纳承诺的大量贿赂,郑国各地赋税增加一倍。有些官员还趁此大肆受刮民脂民膏,几乎是刮地三尺。颍谷有个叫官蛭的人,原本是颍谷一个村官。他的妻子雍氏是从宋国嫁来的,与雍纠是同族。官蛭就收刮本村财物,换成金银,带着雍氏亲自跑到新郑去贿赂雍纠,并向雍纠跪下说:“我家内人雍氏,与雍大夫属于同族,最多未超过八代。如今喜得雍大夫在郑国做大官,我们夫妻俩前来认亲。今后有什么驱遣,我当效犬马之劳!”
雍纠来自宋国,在郑国做官没有人缘,就问:“你做过官没有?”
官蛭说:“我在阳城(今河南登封市附近)颍谷做村官。”
雍纠高兴道:“既然是亲戚,又有做过官,我就给郑伯请示一下,看能不能封你做阳城长官。”
官蛭伏地拜道:“感谢大人栽培!若我入主阳城,今后阳城的所有人财物,全由大人调用!”
不久,官蛭当了阳城长官。
秋收后,官蛭走马上任,以增加赋税为由,派出官兵加紧征收,其中许多落入他的私库。百姓不堪重负,有的抛弃官田宁愿变成没有户籍的野人,有的逃难他国,有的逃往嵩山落草为寇,剩下的多是些跑不动的人。眼看赋税征收困难,官蛭就对官差下令道:“颖考叔庙所占的三十多亩官地也要缴纳赋税,每亩缴纳两担谷物。”
一个官差说:“颖考叔庙是先君庄公所赐的免税官地,才罢免颖孟大夫爵位,停了俸禄,现在又要征收赋税,恐怕征收起来很困难!”
官蛭生气道:“现在是新君子突即位,归还外债要紧,哪管得了那么多!你们只管去征收,若敢抗税,给我抓起来!”
颖孟此时十七岁多,还没有娶亲,与伯父一家住在庙里,多靠颖孟大夫俸禄过rì。因俸禄停止,迫不得已,只好将庙里庭院空地开垦出来种庄稼。颍考伯儿子颍梁已经娶申氏为妻,生下一个男孩,叫颍梁子,已经两岁多。
这天,官差带着随行要颖孟缴纳赋税。颖孟和他伯父全家大吃一惊,围住官差讲理。
颍考伯说:“我兄弟颖考叔,为国尽忠,受到先君庄公恩赐,修建颖考叔庙,并封颖孟为大夫守护庙宇。现在,罢我侄儿大夫爵位,停发俸禄暂且罢了,居然来索赋税,你们以为这庙宇是生产经营场所,随便可以拿出钱粮来吗?”
颍梁说:“这庙宇是供人瞻仰的,是启示后人行善的,从来没有收取香火钱,哪有征收赋税的道理?”
官差说:“我们是奉命征税,你们说得再多,也等于零!”
“这里是免税官地,有先君庄公免税凭据,你们没有权利来征税!颖孟说着拿出免税绢文给官差看,然后又说:“再说,我们才种了几亩地,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哪有多余粮食缴纳?”
官差见免税绢文上盖有玉印,还有郑庄公的签名,于是不敢强索,带着手下离开了。
官蛭听到官差回报,大怒道:“你们真是一群无用的东西,居然被一张早已过时的文书吓倒了!本官才不信征收不了,后天我带你们去,看他们敢抗税不!”
第三天,官蛭带领官差和一大帮兵士来强索赋税。附近民众听说后,纷纷前来围观。
颖孟依然拿出免税凭证给官蛭过目,官蛭看了一眼,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喝道:“这个早已过时,不起任何作用!你们到底是交税还是抗税?本官只听你一句话!”
颖孟忍气吞声将凭证捡起来抹掉泥灰,好言好语地说:“大人:我们才开垦几亩空地,哪里交得出三十多亩的赋税?”
民众也呼号:“做事得讲天理良心啊!”
“你们谁敢妨碍公务,叫你们坐大牢!”官蛭对民众高吼道,然后又对颖孟喝道:“交不出就抄家撤庙!”
颖孟突然气愤喝道:“你们敢!”
颍考伯和颍梁见状,赶快跪下相继哀求道:“大人啊,请看在先君份上,看在颖考叔为国尽忠的份上吧!你们这样做,岂不让天下人失望啊!这庙宇是郑国所有人的庙宇,不是我们一家的庙宇啊!再说,我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人,留点情面吧!”
民众见状,纷纷叫道:“这是我们大家的庙宇啊!为官一任,应该造福一方,何况还是本乡本土的人呢!”
官蛭对众人高声吼道:“颖考叔身居郑国高官,除了带回一个破庙,给阳城带来了什么?给颍谷带来了什么?”
一些长者相继说:“那是颖考叔为官清正啊!这庙宇是颍谷人最大的财富啊!它是颍谷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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