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新都的住所时,已是第三天的下午.打开门时一阵淡淡的霉味飘出房间,隔了一周时间,被空置的房子里到处都落了薄薄的一层尘.倪骏将行李放在玄关上,快走几步一头扎进柔软的床褥.床铺上的灰尘被震的一涌而起,在房间窒闷的空气中上下翻飞.这两天的转车,候车折磨得他jīng疲力竭.在严重的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倪骏便已扑在被褥上酣然睡去.待他醒来时,已是又一个下午了,不过是第二天的下午.他揉揉眼睛,转身伸了个懒腰.转动时一声清脆的"啪嚓"从他压在床单的胸口下传来.声音虽小,却着实惊了他一把.他急忙翻身去掏胸前的内袋.掏出里面的东西后倪骏才松了口气.那枚阿爷的牙质指环在他的手心完好无缺,上头的黑珍珠也依然幽幽地散发着细腻光芒.
西凉......宇文婕......盯着指环出神了一会,倪骏重又躺下.将戒指放置好后,他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对于西凉,除了知道它在唐土西面,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新都藏书馆里面或许有他需要的资料,可他没有入馆的资格.这些天他没少为这事费心,但总还定不下最后的方案.直到肚腹发出哀怨地鸣叫,他的思绪才被身体的抗议给生生打断.他起床从玄关上取过背包,里边还有一些前天转车时买的干面饼.取出那袋被挤碎的面饼,底下<洪后人文志>的牛皮封面赫然现出在他眼前.
......待会先去工作室看看罢.......
giraffestudio这些天一直门庭冷落.自从倪骏退了部分客人的摄影单后,连冲印的单也开始越接越少.当倪骏回到工作室时,岛崎正趴在桌上随手翻着一本书.
"我回来啦."
听到倪骏的声音,岛崎只是转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百无聊赖的模样让倪骏不禁苦笑.
"怎么,见到我回来就这么没劲?"倪骏揶揄着.
"都快关门大吉了,你倒是高兴看看?"
"你倒是比我还难过噢,大助理先生?"
"笑话,就是因为你对工作室不上心,我才濒临失业的."
"这些天连冲印单都接不到了,"岛崎气不打一处来,既然倪骏开了个头,他就正好顺势而下,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他继续说道:"这么大一个新都,才两家摄影工作室,我们居然还能搞成这副德行!这些年摄影行越来越难做了,我们本来就要更拼一些才是.而你呢?原来就不多的客人,还给你得罪了一半.人家老早定好的摄影单,居然说推就推了.以后还有鬼来找你拍照!还有,你请的那个新人,前两天我就让他走人了."
"噢?为什么呢?"看着岛崎越说越起劲,骂起老板来百无禁忌.倪骏越觉得有趣,不忍打断便顺着他的话题,让他继续发挥下去.
岛崎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人,一点就来:"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工作室的收入都快不够付我工资了,还请个闲人干嘛?"
说到工作室的收入状况,倪骏倒是对岛崎多有亏待之处.最近两年工作室收入一直都不大稳定,他也因此时常拖欠岛崎工资.至今还有三个月的工资未付清.若连同之前承诺过的双倍工资加起来,共有将近6000唐币.虽然岛崎从不开口索要,但倪骏却一直记挂在心.
"真是抱歉,你的工资一直都还拖欠着......"
看倪骏前一秒还嬉皮笑脸,这一秒居然就神情严肃了.岛崎意识自己又说过头了,立刻就收了声.但想想又觉得憋屈,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可说出的话总让人误解.尤其是倪骏,更是个善于误解他本意的大师.
"我不是那个意思,"岛崎见倪骏还想说些什么,赶紧开口阻止,虽然还是一脸怒气,只是语气柔和了些许"我是希望工作室能好好发展下去.你也清楚,现在胶卷越来越贵.尼埃普斯(niepce)的都已经卖到125一卷了.比前年翻了一倍还多.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货越来越难进了.我们一直来往的那家器材行已经订不到胶卷了.我每个月都得大老远的从②武平那边订货.一来一往,耗时又费钱.不过......据他们说,下个月也要结业了.到时都不知道该上哪给你找胶卷去......"说着,岛崎竟郁闷的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到时我们也结业了"
看着倪骏嘴里说出这番话,脸上居然平静地好像在谈论着一件与他无关的闲事.岛崎被惊地目瞪口呆.
"结业?!!!"吃惊归吃惊,岛崎惊过就立马反应过来,只是这次是他会错意了.
"其实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啦,大不了直接向厂家定货阿,我还是有办法的啦."岛崎试图抹消之前那些负面信息带给倪骏的消极影响.他继续说着,却被倪骏制止了.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件事的."他坐回自己的工作椅上,椅子正对着岛崎的座位.
"我们都经营这么久了,目前这些小状况都是一时的......"岛崎还想继续说服他.
"不,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倪骏摇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倪骏沉默了一会,抬头直视岛崎:"你知道西凉吗?"
"嗯,折罗曼山以西的一个小邦国"
"我不知道什么折罗曼山,不过想来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地方."
"就是天山啦,不过那不重要,你提西凉干嘛?"
"我要去西凉."说完这话,倪骏的表情还是波澜不惊.而岛崎才稍稍有些松弛下来的脸部肌肉又再一次活跃了起来.
"你,要,去,西,凉?"岛崎一字一句把倪骏的话给重复了一遍,仿佛刚才的对话是他需要反复确定的梦境一般.
"恩,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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