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开口问道,眼神却定在宫中一处大殿,殿门前人员纷杂,火焰处处,蔓延出焦急紧张的氛围,眼神极好的司马朗可以看见宫人脸上焦急的表情以及不断开合的嘴唇,但是高楼上听不到声音,音画的不同步让人有一种看戏的虚无感。
“顺利。张将军带去的五千人执枪携剑,显然是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司马朗不得不轻叹,张风是什么也不知晓的,虽然司马朗觉得这样的隐瞒毫无意义,可是刘辩却执意这么做。结果就是掌握着汉室仅剩的武装的卫尉张风根本不知道详细的计划,可即是如此仍然敏锐的察觉到了风向,让五千人全副武装起来就是明证。
司马朗不认为张风猜到了全部的计划,可是张风的所作所为却显然看穿了三分,这份眼力也足以让人惊叹了,要知道张风原本什么也不知道。
“是么,那就好。”
刘辩回答得不出意外,张风的能力刘辩知道的很清楚。而且就算张风猜到了三分也不会对事情的走向产生什么影响。刘辩唯一有些担心的只是张风一直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维护大汉。考虑到大汉太子的身份,这种猜测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一旦计划走到尽头,张风总会明白计划的全貌,倒是会对这个不知情的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刘辩也说不清。
只是刘辩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无论会造成什么影响,无论是对谁造成影响。
视线追逐着宫殿门前一道明黄sè的身影徘徊不已,刘辩的脸上摸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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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宫殿门前转的第多少圈了。
只是从入夜时得到父皇病情突然加重的消息后匆匆奔来,然后被蜂拥而至的御医拒之门外后就不停的在宫殿门前的广场上转着圈,那是还能看见太阳的余晖,而现在却已经是月华高照。
“啧。”
脚步一顿,刘协狠狠咂了下嘴,一跺脚就要往宫殿门里闯,可是脚步刚一抬起就生生止住,要是自己的鲁莽是的父皇病情加重怎么办?
抬起的脚步狠狠地跺下,一阵酥麻由脚心向上,麻了半边身子。
【吱呀】
耳里传来宫门打开的吱呀声,带着种小心翼翼。刘协悚然一惊,回首看见宫门裂开一道缝隙,显然是有人出入。
当下顾不得其他就迈步向前,结果因为之前一跺脚迩麻痹的半边身子还没缓过来,竟是摔了个鼻青脸肿,惹得周围的宫人焦急中更是乱作一团。
“协皇子,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个yīn柔的关切声音,太监特有的声线。刘协也没看是谁,结果伸出来的手,忍者酥麻的身子站了起来,正准备放手向宫殿门前走去,可是鬼使神差的看了眼拉了自己一把的人,却是一愣后松开的手猛然回握,将来人拉了个趔趄。
“协皇子?”
张让一边扶着自己的高帽,一边不明所以的看着刘协。
“张让,父皇怎么样了!”刘协清楚地记得被允许在宫殿里的除了何皇后,就只有随侍的一些宫人,而大太监张让自然也在其中。所以抓住张让大声的吼道。而张让似乎被刘协这气贯长河的一声吼叫弄得有些懵,一时没有回答。刘协心里一急,叫得越发大声了:“混蛋!父皇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刘协一边吼一边摇着张让的身体,这下张让终于回过了魂,不过却是捂住刘协的嘴焦急地说道:“小声些小声些。协皇子。御医们还在诊断,别惊扰了他们。”
“我。。。”刘协一把甩开张让的手,正准备说话,可是被张让的话一提醒,提高的语调一滞,转为低沉的质询:“父皇到底如何了?”
“这个。。。。。。不好说。”张让犹豫的半晌,选择了一个似乎没有实际xìng用处的回答,但是刘协已经听出了弦外之意。灵帝刘宏的病情不容乐观,只是在这个情况下说这样的丧气话是遭忌讳的,所以张让说得比较隐晦。
要是病情乐观的话早就直言了。
“那帮没用的庸医!”
刘协低声狠狠啐了一口,这样的行为实在有失风度,只是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言行才是真实的反应。
“既然如此,你出来干嘛?!”
啐了一口,刘协注意到张让讪讪赔笑,突然想起既然父皇没有转危为安,张让应该随侍左右才对。
“这个。。。”
刘协话一出口,张让眼中闪过一丝诡秘,只是变脸之快,哪怕近在咫尺的刘协死死的盯着张让的脸也没有发现这丝一闪即逝的神情。
“陛下眼下这个样子,老奴寻思着是不是请太子殿下随侍左右比较妥当,毕竟陛下。。。”
“住口!!”
刘协的语调陡然高了起来,吓得张让止住了话头。张让“无心之言”却是让刘协想起了父皇病重,可是至今不见刘辩踪影。
生身之父病危却不见亲子踪影,先不说身份地位,单就不孝这一点就已经是不当人子了,更遑论执天下之牛耳。
“混账。”
死死地咬着牙,愤怒难耐的声音从紧咬的牙缝间化作丝丝的声响,几乎听不出来刘协说着什么,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将愤怒表达到了极致:不是满脸涨红的怒发冲冠,而是冰冷深寒的平静。
“不用去喊了。”
刘协这样嘱咐道,语调里不含半点怒火,却冰冷得能清楚的让人明白原来怒到深处是心寒。
“这。。。。。。可是如果陛下有什么吩咐。。。”
张让脸sè迟疑,扭动着身子将犹疑不决的神态演绎的毫无破绽。
“去做你的事,太子不做该做的事,这里还有个皇子呢。”
刘协语气依旧平静,却没有反驳的余地。张风脸上浮起颗颗汗珠,最终却是讪讪着转过身向着宫殿小跑而去。
刘协望着张让小跑回去,却是回首望着汉灵帝用关内侯换得五百万钱修筑的万世永昌楼,低低骂道:
“不为人子!”
手掌搭在宫殿红木的门上,张让没有急着推开。他人无法看见,离门很近的脸上不是面对刘协时的讪讪,而是一脸冷冽,既没有主人即将逝去的悲哀,也没有对于未来的茫然恐惧。或许能看出一点表情的痕迹,却是舒了口气,又或者是得计的庆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病重时你不来,但是这给绝对是你最大的错误。咱家也是想活下去的,风风光光的活下去。”
张让头抵着宫门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张让自己能听见。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便是良久的沉默,闭上眼睛整理了良久才把表情定位在惶恐不安上,张让按在门上的手微微用力打开了缝隙。
门开的瞬间泄出了女人的哀嚎,悲伤的号叫。
这种心上的声音在门里只有一人可能发出,这个人就是当朝皇后,灵帝之妻。而这般哀嚎的原因只有一个了。
张让伏在门上止不住颤抖了起来,有些事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仍旧冲击心灵。
女人的哀号似乎是一个征兆,洛阳宫城内,由内及外的,听见了这声音的所有人们跪倒在地,无论是否心悲,皆哭泣不已。
中平六年四月二十一rì,汉灵帝刘宏于南宫嘉德殿,薨。
风渐渐大了,洛阳城的灯,灭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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