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我瞬间反应过来,我的手,我的手······刚刚被仙人球上的刺刺破了!
想到这里,我脑中一阵空白,只听见胸膛里面自己的心在“怦怦怦怦”地乱跳,一下一下的,撞击得我胸口痛了起来。冥冥之中,我似乎听到了鲜血涌动的声音,如同河流冲刷着河岸,也像是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响,在微微青sè的光芒之下,我看到自己的右手惨白无比,眼前模糊一片,脑中更是昏昏沉沉的,像是我所有的意识都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一样。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股钻心蚀骨的痛楚。我想丢掉手中的古玉,但是却仿佛有着另外一种力量让我放脱不开。我神sè惊恐地看到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渗进青sè的古玉,玉的颜sè也由原来的青sè慢慢变作血红。
我只觉眼前一昏,虚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眼神迷离地摔倒在地板上。在一片迷蒙之中,只有手中握着的那块血玉依然发出诡异的红sè光芒。我慢慢闭上眼睛,只想着就此睡去。在晕倒之前,血玉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的一丝声响。
心一直在下沉、下沉,身子也仿佛被抛下万丈深渊,一直在下沉、下沉······
我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等我醒来之后,已经是身在这样一个华丽的房间里了。
我还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镂花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一个蓝衣小厮,看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眉目倒是十分清秀。那小厮进门先看了一眼床上,看到坐在床上一脸木然的我,忽然面露惊喜之sè,叫道:“二公子醒了!二公子醒了!······”说着自顾自地跑了出去,只听到声音慢慢跑远。我一看,不由哑然,只觉得这小厮未免是欢喜得过了,竟然就这么溜达一圈又出去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走个过场”?我不免腹谤道:“这小子多半是有些二。”但见他如此关心我,心中也觉得温暖,登时对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厮大有好感。
那小厮不多时又自己晃了回来,走到我床前五步远的地方,立在那里,恭谨地问道:“二公子觉得身子怎么样了?王上已经知道公子醒了,太医也马上赶来。二公子这次昏迷了三天两夜了,整个王宫都为二公子担心呢!”我“哦”了一声,木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听他说这里是王宫,又听他声音尖锐,虽是年幼,但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登时反应过来,心道:“原来他是一个太监。”想到这里,我立刻觉得自己刚才腹谤于他很是不地道。我苍白地笑了笑,问道:“你是谁?”那小厮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问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但是下人哪敢响主子发问?他躬身回道:“奴婢(古时下人不分男女,皆是自称奴婢)小石头,是王上派遣来专门服侍二公子的。”
我点了点头,叫道:“小石头。”那小厮忙回道:“诺!”我又点了点头,问:“那这里是谁的王宫?”小石头显然被我这个问题搞得有点糊涂了,说:“是您的兄长,齐王。”我心中盘算了一下,问道:“那我现在是在临淄城了?”小石头点了点头,显然我的这个问题问得更加没有营养,但是我却是不能确定这是chūn秋战国时期的齐国还是汉初的齐国,便问道:“齐王叫什么名字?”小石头一听,慌忙跪下说道:“王上名讳,小石头不敢说。”我一想也是,古人对避讳这件事倒是挺讲究的,而向一个下人去问这个问题,那只能证明我的脑子——我的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吧!
我想了想,只能挑一些能问的问题问了:“那现在是什么年月?”小石头仍然跪着,恭声说道:“如今是惠帝七年四月十二,辰巳之交。”我一听他这么说,已经了然于胸,随口说道:“惠帝?就是刘盈吧!”此话一出口,小石头直吓得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口中连声说道:“奴婢万死!奴婢万死!······”我见他动作夸张,几乎想笑出声来,但随即只觉一阵恻然,古人竟如此畏惧世俗之中的一些看见和看不见的东西,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出乎真心。我也看出了小石头的恐惧,忙道:“算了,你起来吧!”小石头爬了起来,站在原地,但是神sè之间依然带着几分惧sè。我自己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口中轻轻说道:“惠帝七年······大汉孝惠皇帝刘盈······齐国······齐王······二公子?!”我猛然一阵心惊,大声道:“那我······我不就是刘······”
“你不是刘章还能是谁?摔了一下,脑子全然摔糊涂了是吧?!”我听这话是从门外传来的,声音清亮但不失威严,只是不知这说话的人是谁。我不由转头看向小石头,只见小石头长趋到门口处,跪下说道:“王上万福!”我伸头看去,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红sè蟒袍的年轻人,那人不过二十余岁,但是穿着讲究,发髻更是绑的一丝不苟,显然平rì作风十分干练。我听小石头叫他“王上”,我又是什么二公子,难道,这位就是我的王上老兄?
我心中霎时间想了许多:原来这位就是齐王,那他说的话自然是不能够骗我的,如果我是刘章的话,那他就是我的兄长刘襄,史书之中的齐哀王,如果我没有记错了的话,我应该还有一个弟弟,东牟侯刘兴居。不过这会儿倒是没有看到他。我们三人的父亲便是齐国悼惠王刘肥,汉高祖刘邦的庶长子。
我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刘襄却是看了我几眼,见我神sè还算是不错,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他向身后跟来的太医示意了一下,太医走上前来,道:“请二公子伸手。”我连忙伸出手去。这个老太医把了一会儿脉,捻着他的花白胡须沉吟不语,良久忽然说了一句:“请换另一只手。”我只能依言将另外一只手伸了过去,他又是沉吟老长时间,才放脱了我的手腕,起身向齐王说道:“回王上,从脉象上看,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二公子体格本来就好,若是能够静心调养几rì,当无大碍。”刘襄嗯了一声,挥手示意他退下。
我看在这个世界里,我这个冒牌刘章的兄长脸sè不是怎么好看,知道多半没有什么好事,打定主意闭口不言,只好等他先开口。哪知道过了老半天他也不说话。我看着他,他也是神sè温和地看着我,眼中没有丝毫火气,但是两兄弟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终于,刘襄先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怎么?你这一摔可是将xìng子都改过来了?从前我只要看你一眼,你都要与我顶嘴,如今这是怎么了?这么沉得住气?”
我心中暗自琢磨了一下,学着他的口气说道:“王兄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吧!臣弟听着呢。”刘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次,可是真心知道错了?”我听他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啊了一声,疑惑道:“知错?知道什么错?”刘襄瞪了我一眼,忍着怒气说道:“哼!父王还在薨丧期间,你身为人子,不思忠孝改过,竟然还做出那些强抢民女的无耻勾当,你是还嫌自己花花公子的名声不够响亮是不是?!”我啊了一声,心中惊异。刘章在历史上的名声还是不错的,怎么来了一条父亲丧葬期间强抢民女?这不是不孝外加不仁不义吗?开玩笑,我才刚来到大汉朝,不至于立刻就送我这么大一口黑锅吧!这可从何说起。
哪知道我的齐王老兄还在不断地打击我:“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又呆又傻。刘襄冷笑一声,说:“对良家女子用强不成,被其一脚踢下床,后脑碰撞柱子而晕倒。”说完更是一脸轻蔑地看着我。
我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臊红,晕呐!这刘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怎么男人身上的龌龊事情全都给他自己一个人干完了?我一边腹谤这现在的自己,一边向老哥问道:“我?真的是我?······不至于吧!”刘襄大概是难得看到我还会脸红,本来绷着的脸也笑了起来。我见他默认了,心中更是一阵浩叹。
刘襄目光一转,说道:“本来我也是不信的。你今年不过才十三岁而已,虽说是身量长成了,但毕竟年幼,不能成周公之礼。但是你非礼那个民女,却是我亲眼所见。你如此唐突,可是有失你王侯之后的身份了!”我听他言语威重,不由连连称是,心道:“小小年纪便这样,确实是骇人听闻。我刘章可真的是sè中饿鬼,如此年纪便露出本xìng来了,唉······等等!”我忽然间反应过来,急忙问道:“王兄,你刚刚······说我多大?”刘襄眉头一皱,说:“十三啊!怎么了?你生于高皇帝七年,如今是惠帝七年,高皇帝十二年改元,这么一算,你才不过十二岁,虚岁十三而已。”我一听心中大骇,连忙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只见深衣之下,自己双腿修长,倒是和前世并没有什么区别,我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开玩笑,要是回到大汉朝还变回一个小孩子,那我不郁闷死才怪!
刘襄见我这样,似乎明白我心中想的是什么,向我挤眉弄眼地说道:“不用看了,你是天生神异,十岁时候已经只比我矮半个头,我虽说是虚长你八岁,但是跟你走在一起,自己都羞愧,你是个弟弟,都比我高一些!”我听了,呵呵傻笑起来。刘襄忽然挥手让小石头退下,室中一时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个。
他这才促狭地说道:“二弟,你虽说身子长成了,但常人都是弱冠之后方能娶妻生子,你如今年幼,更不可以作此思想。rì后你可要正心修身,切不可再做这些违背礼仪道德之事。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那女子现在我安排在云房之中,有宫女在陪着,你若是身子大好了,就去给人家陪个罪,知道吗?”我嗯了一声,心道:“你刘章作恶,我刘章给你善后······刘章,你可真是!”
我眼珠一转,笑道:“王兄,你身为一国之君,却与臣弟纵谈这些闺阁之事,这些东西,是不是与你的身份不符吧?”刘襄咳嗽了一声,嗯了一声,装作威严的样子,却小声说道:“你我自家兄弟,哪有这么多的讲究。”我笑了笑,露出你我都懂的表情,忽然向刘襄说:“那王兄是何时变成男人的?”
刘襄一愣,显然我问的问题十分突兀,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口正要说,却又忽然闭上了嘴。我见一直都潇洒随意的王兄对这个问题迟疑,显然自己的问题太过无聊,便也挤眉弄眼地说道:“没事!自家兄弟,说不说不要紧,明白就好!”刘襄神sè一僵,点了点头。我却是心中一动,开口问道:“王兄此来,是不是要与臣弟说什么事?也怪臣弟啰嗦,尽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事王兄请说。”
刘襄看了我一眼,坐在床沿上,皱眉说道:“只是此事我却不知怎么开口。”我正sè说道:“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王兄尽管开口,只要是臣弟力所能及的事情,臣弟绝对尽力去做。”刘襄又仔细看了我一眼,确定我没有意思开玩笑的意思,移开了目光,眼望着窗户,说道:“父王是去岁十一月间薨的,后来众位大臣提议,由我袭了齐王之位。但诸侯王王位虽是世袭,但诸侯王必须受制于朝廷,所以要有朝廷的册封才有正式的名分。但如今齐国内政纷纭,我一时也理不出头绪。”我“哦”了一声,说:“也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个名分一定是要有的,王兄难道没有派遣使节去长安索求圣旨册封?”刘襄一听,眉头皱的更深,说:“其实,在父王薨后三rì,我便已经遣使快马星夜疾驰长安。从临淄去长安,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月即能到达,纵然是驽马也只需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如今已经过去四个月有余,长安那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唉!真是急煞我也!”我愣了一下,心道:“为何要这么急?齐王之位不就是你的吗?”但这话我却是不能言之于口的,便委婉地说道:“不知王兄为何如此着急?”
刘襄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的问题十分惊奇,反问道:“你不知道吗?”我摇摇头,他续道:“没有朝廷的册封,百官不行,政令不通,连我这个齐王之位也是形同虚设。上个月高密发生叛乱,我本来想亲自提兵征伐,奈何兵符掌管在丞相召平手中。他是文官,又是朝廷派来的人,无才统领齐国之兵,但他又不能将兵符拱手让给我,两方便如此胶着。如今乱军已经攻陷了高密周边的四个城池,形势危急,若再不去长安请求朝廷册封,我恐怕这齐国七十二城社稷便非我刘氏所有了!”他这般说着,担忧之情尽显于颜sè。
我察言观sè,倒是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心中已然盘算着:他来找我,到底想要我做什么?齐国现下情势危急,非有朝廷令旨不能发兵,难道是他要我前去长安请旨?除了这个我还真的想不出来什么事情。但我不过是从两千年之后来到这里的人,如今呆在此处自保都嫌不够,怎么可能离开临淄,去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长安?我心中一时游移不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刘襄见我沉吟不语,以为我还在思索其中的厉害关系,便看着我,等着我回答。我一时骑虎难下,忽然皱眉,冲动地道:“这召平如此可恶!齐国既然是我刘家的齐国,又不是他召平的齐国,我们的家务事他来瞎掺和什么,难道他不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干脆咱们直接把他下狱,夺了他的兵符,再发兵就是了。”刘襄闻言摇头笑道:“真是孩子话!你以为召平来齐国是做什么的?朝廷派他来齐国担任丞相之职,说白了就是监视我们,不让我们有所异动。他既然敢只身来到齐国,必然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再说了,兵符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是你说拿就能拿得到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夺了兵符,朝廷怎么交代?”我一听,哑口无言。
他忽然叹了口气,说:“二弟,你此时怎么还如此鲁莽?你怎么让我放心将齐国社稷交给你?!”我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大吃一惊,“啊”了一声,愣坐在床上不能言语。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