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章安之若素
这客栈很是素洁,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但我也没有细看的心思,眼光只是盯着床上躺着的程弋身上。多rì不见,她却是清减了不少,面sè更是白了几分。此时她躺在床上,娥眉微蹙,额头上似乎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群殴心生怜惜,走到床头坐下,伸手从她颈中绕过,扶起她,让她靠在我的胸前。我下巴抵在她额头上,只觉一阵冰冷。
睡梦之中,她似乎有所感觉,臻首晃动了几下,睁开眼来,一见是我,她挣扎了几下,我抱她甚紧,她没有挣脱开,只是面上浮出一片嫣红。她怔怔地看着我,眼中泪水却不自觉地涌出来。我只觉一阵心疼,抱紧她,嘴唇轻吻在她额头上。刚进门的小石头看到我们这般情形,眉头一皱,沉默了片刻,悄悄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她抽泣一声,低声道:“你······你何必要来!”我强笑道:“我若是不来,你这相思病可就难好了。”她想要忍住,但还是笑了一声,啐了一口,却将面颊贴在我胸口上,呢喃道:“刘章,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我苦笑一声,她继续说道:“我本想就这样一病,死过一次之后,或许就能够把你忘了,可······可你······”我伸手抚摸着她长发,道:“好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再想了,先把病养好再说。”她听了,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口中嘟囔道:“不,不要!”我一听,大是头痛,只得说:“好吧,你想怎么样?”
她这才高兴,想了想,道:“反正你今rì已经来了,我是再也无法将你忘记了。我不想再想以后,无论如何,我只要你现在对我好,我想这段你陪我的rì子如诗如仙,就算rì后我们无缘,我也心甘情愿,绝不后悔!”她虽是笑着说的,但到后来,泪水又流了下来。我重新将她抱在怀中,道:“你何苦如此!”
她伸手揽住我的腰,道:“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想好好爱你,为什么连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让我达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听了,泪水又流了下来,喃喃说道:“刘章,不要走。”我轻声说道:“好,我不走,你好好休息就是。”她低低“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过不多时,我已经听到她细细的呼吸声。
她这一觉直睡了三个时辰,我身子酸麻不说,这样一个美女靠着我睡,真是莫大的诱惑啊!但是我才只有十三岁而已,就什么都不用再提了。她睡眼惺忪地看着我,问:“现在时什么时候了?”我笑道:“傍晚了,你刚好可以再睡一夜······”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饿了。”我笑了笑,扬声道:“小石头!”
小石头应声进门,垂眉低首地问道:“公子有何吩咐?”我自然知道这小子心里有气,毕竟又让他失望了,而且还让他在房门外等了这许久时间,但是我也不能管那么多了,说:“你去弄些清淡饮食来。”他喏了一声,就转身出门了。
程弋一看我神思不属,皱眉嗔道:“不许你想其他的事,你跟我在一起就要一心一意地想着我,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经常想我!”我心想果然天下间所有的女人都是吃醋长大的,但她现在还在病中,我也没有必要惹她生气,就哄她说道:“好!我时时想着你就是了。”程弋又道:“你没有骗我吧?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我一时愣住了,她之前一直都是温柔淑女的样子,倒不知她竟然也这般刁蛮,但是随即我就释然了,既然她要做一个活美人,那自然是好。
恰在此时,小石头端了一些饭菜过来,倒是替我解了围。她吃过饭,我也吃了一点,听小石头说秦卬早已经给准备了所有需要的东西,问我何时启程。程弋一听,心中不高兴,自然就表现在脸上了。我一瞥,笑道:“再等两天,让士卒都好好休息。现在已经到了关中,不用这么急的。”程弋一听,立时又眉开眼笑了,只是小石头却是愕然。
我和程弋吃过饭之后,我便回自己房间。一夜无话,第二rì程弋jīng神略微好些,加上天气好,她就让我陪她去市集,我没有推辞,欣然前往,小石头一脸黑线地陪着。她身份很高,眼光自然是不同寻常,去市集倒也没怎么买东西,只是随便看看。只是在一家乐器店里看中了一架古琴,花了四十金,但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也不算是什么。但是程弋却是宝贝得不行,买了之后就一直抱着,直到我强烈要求替她拿着她才同意,一rì就这么过去了。
此后三四rì里,我都是陪着她,有时候她调试古琴,我就在一旁陪着;她弹琴我就听着,一副陶醉的样子,她偶尔瞥我一眼,也都是眉眼含笑。如此却是误了行程,小石头的脸一天比一天黑,秦卬有几次求见我,我也找借口避开。倒是在潼关这个古城之中一直停了四五rì光景。
这rì晚间,我正要睡下,小石头道:“公子,秦将军在门外侯了多时了。”我看了他一眼,说道:“让他进来吧!”我话音未落,门已经被重重推开,秦卬一脸愤怒地看着我,我则是无所畏惧地看着他。秦卬是久经沙场的大将,这般杀气重重地凝视我,很奇怪,我却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小石头低声喝道:“秦将军,不得无礼!”秦卬深呼吸几下,平息自己的怒火,低声道:“末将有一事不明,二公子行到此处,为何停了下来?难道果真是贪恋美sè?现在士卒之中多有流传二公子为一女子,而置齐国社稷和兄长幼弟于不顾,二公子,你······”
“秦将军!”,他还要再说,我却一声断喝,他神sè愕然地看着我。我神sè淡然地说:“秦将军你身为先行大将,实际上却是这次使团的重中之重,你地位如此之重,便是我身为王上二弟也是要听你的吩咐······”秦卬听我这么说,忙道:“末将不敢!”哪知我话锋一转,冷然道:“可是你身居要职,这连rì来可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秦卬一愣,不明所以。
我冷笑道:“虽然我这个浪荡公子不知道什么朝廷之事,但我也知道,身为使节,尤其是齐国这样的大诸侯国,朝廷怎么说也会有所反应。但是时至今rì,我们已经从临淄走了一个月零二十三天,朝中可有人持节来访?可有各郡各县的官员有一点点的表示?可曾见过朝廷的一官一吏、一兵一卒?秦将军可知朝廷这是什么意思?”秦卬皱了皱眉,说:“二公子这么一提,末将也觉得有些不对。以往先王朝见天子的时候,出了齐国国境,其他诸侯国都是礼让三分,并且派人慰问,朝廷也会派人跟随,只是此次······”我见他有点儿明白的意思,微微冷笑道:“朝廷动向不明,我怎么可以轻易就涉足?现下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按兵不动,我每rì游荡嬉戏便是为此,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干脆好好享受,我倒是想和朝廷比比,看谁的耐心好。”
秦卬听了,激动地道:“但是齐国现在还有叛乱,二公子如此和朝廷对峙,折损的可是我们国内的实力,二公子,你怎么可以置王上于不顾?”我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这个笑落在秦卬眼中,只能是更增他的怒火,我见他冷峻的脸都气得变形了,心想:难道我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看起来不像?还是他不相信我这样一个浪荡公子的脑子?
我自然知道答案倾向于后者,只得苦笑道:“秦将军久在军中,难道不知道叛乱的下场和叛乱的条件?天下共苦秦之苛政,我高祖皇帝提三尺剑,荡平天下,才换来二十年太平。百姓只要酒足饭饱便足矣,奈何为他人的一己私yù前去卖命?再说,聚众造反,粮草、器械皆不完备,这样的军队与朝廷相比,简直是以卵击石,叛军失势如此,若是稍微有些眼光,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我临行时已经向王兄献计,只需一舌辩之士前往敌营晓以利害,贼众土崩瓦解耳。如今王兄只需坐镇临淄,只等朝廷的一纸公文便是,又有什么危急之事?”
我这一番话,直听得秦卬又惊又喜,口中道:“二公子······竟如此神机莫测?末将僭越了。”我微微一笑,但也并不指望他能够因此对我印象改观,随口说道:“秦将军不必如此,你这般僭越,足见忠心。如今秦将军该当知道如何做了吧?”秦卬马上说道:“末将明白!”我挥手让他出去。
他躬身出去,走到房门处,忽然转过身来,踌躇说道:“二公子,末将还有一事想说,不知道二公子······”我见他一个大将却吞吞吐吐,已经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便截道:“那就不要再说了。”他愕然,随即转身出门去了。
小石头关上了房门,忽然问道:“公子知道秦将军想要说什么吗?”我哼了一声,道:“你接着说下去。”小石头见我神sè淡然,也是吃不准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斟酌说道:“公子和程姑娘的关系,我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只是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这些小儿女的事情所耽搁,秦将军的意思,大概是说公子若是儿女情长,英雄气就短了。”我看他一眼,冷然道:“好啊!你跟秦卬今rì是铁了心的想要一个说法是吧?你无须替他说话,我的私事,什么时候是你能管的?”小石头一听,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长安城,未央宫中。
已近耳顺之年的吕后侧躺在小榻之上,吕后本来是个美人,天生丽质,但是因为随着刘邦打天下,整rì里待在军中,久而久之,脾xìng大变,杀伐决断更是让她姣好的面容多了几丝刚毅,尤其是一对长眉,不画自黑,直入鬓角,让她更加显得让人不敢仰视。但是此时她只着便装,接过宫女端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问道:“刘章走到哪里了?”
下首站着两人,一个是宦者装束,毕恭毕敬的样子;另一人身着衮服,黑红相间,甚是威严,这人留着一丛黑白相间的胡子,头戴朝天冠,是标准的汉朝士大夫的样子,此时听吕后这般来问,便道:“回太后,刘章已经行至潼关,但是不知为何,已经在潼关逗留了五六rì光景,现下仍没有启程的意思。”吕后哦了一声,那士大夫审食其道:“不仅如此,刘章一行从未滋扰地方官府,一众士卒也都是循规蹈矩,刘章虽是行为浪荡,也只是在市井中游荡,并没有半分逾越之举。”吕后凤眉一扬,问:“哦?他这是何意?”
审食其又是一躬身,说:“回太后,往rì诸侯王朝见,朝廷尽皆派有使节慰劳,如今刘章已经到了关中,朝廷却无丝毫动静,殊是可疑,刘章逗留原地踌躇不进,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吕后冷笑道:“好啊!这小子是来试探哀家来着,他自小胆子就不小,如此来说,哀家倒是要给他点儿颜sè看看才是。”审食其这次却奇怪地保持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吕后忽然叹了口气,道:“算了,就派使节前去探视一下,至少要知道他的底细,”她向下首那个宦官道:“张泽,你说该派谁去?”张泽想了想,低头说道:“侯封。”吕后眼睛一亮,嘴角溢出一丝微笑。哪知一个声音说道:“不可!”审食其眉头一皱,转身下跪,口中道:“臣审食其叩见皇上万安!”张泽也连忙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吕后坐直了身子,不悦地道:“皇儿,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面白无须,此时虽是穿着便装,但是面上神情却是不容冒犯,这便是刘邦的二儿子,惠帝刘盈,大汉朝的第二任皇帝。吕后见他不答话,忽然自嘲地笑道:“哦,倒是哀家忘了,皇儿轻易是不肯与你的娘亲说话的。”惠帝眼角一颤,但随即深吸了口气,说:“母后不必如此说。儿臣此次前来,只是想知道母后会如何处置我那不懂事的侄儿。”吕后笑道:“哀家并未想处置刘章,现在正想着派人去迎接他。”惠帝皱眉说道:“儿臣方才听到了,只是,要派侯封去迎接章儿,此事万万不可。”吕后自然知道他为何如此反对,却不点破,问道:“那皇儿以为派谁去比较好?”
惠帝见她肯让一步,面上神情稍微缓和些,道:“侍中张辟疆。”吕后尚未说话,张泽已然说道:“皇上,奴婢以为不可。那张辟疆一介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如何能让他做我大汉朝的使节?”惠帝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此事有何不可?!你们不就是说他年幼吗?朕听闻朕的侄儿也不过十三岁,他们年幼,在一起也有话可说;侯封不仅年近四旬,而且为人深沉,yīn鸷寡言,如何做的了使节?”他话虽是对张泽说的,但是一双眼睛却看着吕后,一眨不眨,话音一落,殿中立刻安静下来。
吕后看着自己的爱子,看着他就这样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阵叹息。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审食其忽然说道:“皇上,太后,臣以为,让两人结伴前去迎接齐王二弟,不知皇上和太后以为如何?”吕后眉头一皱,意甚不悦,惠帝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母后以为如何?朕可以让您决定朝中大事,但是宗族之事,朕不可不管!如若不然,请母后试想,您让朕百年之后如何面对高皇帝和列祖列宗!”吕后一听,气得站起身来,浑身颤抖地道:“你!···你说什么!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惠帝听了,凛然不惧地盯着她。
母子二人陷入僵局。
远在潼关的我自然不会知道,未央宫里,高后和惠帝竟然为了我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此时我正悠然听着一支古曲,这支名叫《终风》的古曲在程弋的纤纤十指之下缓缓流出,丁丁咚咚的,很是好听。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口中唱道: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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