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中想着这些,没过多久,便回到了侯府之前。秦卬已经派人到府中报讯,群臣也都出来迎驾。这时候天sè已经有些昏暗,下人们点上了烛火,我遥遥看到侯府外面排了长长的队伍,走到近处,我下马走到马车之前,将吕秀搀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笑,我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府中走去。高后和张嫣在我们身后十余步之外,群臣肃立两侧,场面很是肃穆。
我们走进侯府之后,后面的官员小声议论了起来,一个说道:“太皇太后和皇后竟然会来朱虚侯的大婚,真是荣宠之极啊!”一个冷笑说道:“你知道什么,这明显就是太皇太后要拉拢朱虚侯,这样的荣宠不知道是福是祸呢!现在说起未免言之过早了吧!”另一个也是说道:“太皇太后这般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以老夫看来,多半是之前包庇吕王,太皇太后怕朝臣不满,所以厚待刘氏,这是安抚人心的妙招,难道还对朱虚侯包藏祸心?”之前那人说道:“也对,朱虚侯年少有为,正是太皇太后的助力,太皇太后如此做,那便是拉拢了······”后面那人又是一阵冷笑:“太皇太后这般拉拢,也不过是想要吕氏靠住皇室的大树,免得rì后刘吕······”他说道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在随意议论朝政,连忙住口不提,余人也纷纷醒悟,心有默契地慢慢回了朱虚侯府。
我牵着吕秀的手走在院中,里面站的都是朝中品秩较高的朝臣,大多也都跟我交好,我四顾看去,众人的目光各个不同,我一时也难以分辨,只是吕秀一直都是低着眼睑,我觉得她手心冒汗,不禁觉得好笑,突然在人群之中看到司马喜,微微点头,司马喜也是点头,我目光一移,见他身旁站的一个青衣公子,正是张辟疆,刚想微笑,忽然笑容僵在了脸上,手中也不禁一紧,吕秀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转过臻首看着我,而后随着我的眼光看了过去,她看到张辟疆身旁站着一个月白衣衫的男子,细眉檀口,分明就是个女子,她忽然明白过来,咬住了嘴唇。
我心中暗cháo汹涌,心道:“你何必要来?”随即洒然一笑,看着身旁的吕秀,见她微微转过了头,我手中微微一紧,她转头看着我,我对着她笑了一下,两个人脚步不停,慢慢走向正堂,走过了张辟疆和女扮男装的程弋,张辟疆见我和吕秀没有多少犹豫,暗暗松了口气,随即看着身旁的程弋,暗自担心,却见程弋也是神sè淡然仿佛无事一般,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你没有什么事情吧?”程弋看着他,笑着摇头说道:“没什么啊!他们要行合卺同牢的大礼了,我们进去看吧!”张辟疆愕然道:“好······你说好便好······”当下带通众人来到堂中。
正堂之中,上首立着四个黄衣的司仪,叔孙通立在堂中,见我们走了进来,从案上取了一只青绿sè的觚子,用刀子一剖两半,取出里面的瓤子,将觚杯分别交到我和吕秀的手上,高后和朝中的重臣纷纷来到堂中,静静地看着这合卺之礼。
叔孙通随即举起银制的酒觥,分别在觚杯里面斟满了泛着亮黄sè的酒。我看着觚杯里面的酒,心道:“这就是苦酒?不知道会有多苦呢!”眼见对面的吕秀也是微微蹙眉,我对她眨了眨眼睛。叔孙通高声说道:“请新人交杯饮酒!”我伸出一只手,接过吕秀递过来的觚杯,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觚杯递了过去,吕秀双手接过,我们相对行礼,随后各自举杯饮酒。
我对着觚杯喝了一口,随即就想吐回觚杯里,心道:“这里面也不知道盛了什么东西,真是要命,又苦又涩的······”想到之前叔孙通说过的,新人饮过苦酒,代表着两人自此之后同甘共苦,若是我连这点儿苦涩都忍受不了的话,那rì后可怎么办?当即咬牙将那一大觚杯的苦酒一饮而尽。我拿开觚杯,却见吕秀早就已经喝完了,不禁大奇,心道:“难道秀儿喝得和我喝的不是一样的酒?怎么她喝得这么快?”而且对面的吕秀神sè如常,似乎没什么事情一样,还对着我轻微地笑了一下。我咽了一下口中的苦涩,只听叔孙通又道:“新人同食一牢!”当下有司仪端来一只烤rǔ猪。我拿着匕首在rǔ猪背上象征xìng地割了两小块儿肉,和吕秀一起吃了。
叔孙通见吕秀也已经吃完,便高声说道:“礼毕!新人送入洞房!”当下走出一个司仪,带着我们走入了后堂。我牵着吕秀,慢慢走在廊道里,转头看着吕秀,吕秀也正巧转头,我看着她晶亮的双眸,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吕秀不由红晕上脸,我心中大动,强忍着要抱着她的冲动。等司仪将我们领到了洞房之中,等司仪行礼告退,关上了房门,我不禁看着吕秀,吕秀触到我如火的双眸,更是娇羞,转过了头。
堂中众人见新人已经入了洞房,一时都松了口气。秦卬和小石头连忙招待群臣。小石头上前说道:“太皇太后,君侯已经为太皇太后准备了上房,请太皇太后移驾!”高后冷然道:“不用了,哀家去新房看看!”小石头啊了一声,登时苦着脸,眼见高后和张嫣以及一些宫人走进了后堂,小石头也不敢阻拦,一时心道:“公子,看来你的昏礼还真的不能顺利呢······只是,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是不然······”他身子一抖,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张辟疆见高后和张嫣走到后堂,也是微微一愕,随即看着程弋。程弋感觉到他的目光,却没有转头看他,口中低声说道:“她果然是身份高贵,我不过是个没落的王族后裔,如何能够配的上他?······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够陪伴着他,我可算是痴心了······”张辟疆只听到她在低声说着什么,却没有听得清楚,不禁问道:“程姑娘,你说什么?”程弋摇头说道:“没什么······张公子还要在朱虚侯府中饮宴么?我想先走了······”
这时候司马喜走了过来,对张辟疆说道:“张大人,今rì是君侯大喜之rì,君侯洞房花烛去了,咱们便一醉方休可好?”张辟疆见程弋已经掩面走出了几步,连忙说道:“司马兄,今rì我还尚有要事,改rì咱们约期和君侯一起痛饮吧······”说着已经追了过去。司马喜见他慌张的样子,不禁自言自语地笑道:“君侯若是如此着急,那是为了洞房之中**一刻,你这般着急,却是为谁?”抬眼看到张辟疆已经追上了那个月白衣衫之人,正在说着什么,司马喜仔细看去,见那人身形瘦削,不禁恍然。
张辟疆追上了程弋,说道:“程姑娘,在下载此处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护送姑娘回去吧!”程弋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劳烦公子······”话没说完,却突然转过头,她虽然掩饰得极快,但是张辟疆还是捉到了她眼中流下的泪水,心中一软,说道:“姑娘,事已至此,你就别再伤心了······”程弋冷笑一声,说道:“他将我的心拿去了,如今又还给了我,只是这颗心早就已经伤痕累累,再也不会容下另一个人了······”
张辟疆心中一痛,勉强笑道:“姑娘毋须说得如此决然,在下关心姑娘也是出于君侯的嘱托······”程弋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张公子对程弋之心,程弋知晓,只是程弋不值得公子如此。”张辟疆摇头笑道:“无妨!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在下这就送姑娘回去,只是希望姑娘rì后能够开怀就好。”程弋闻言默然。
洞房之中,我将吕秀拥在怀中,叫道:“秀儿······”吕秀嗯了一声,声音沉闷,我觉察她身子微微颤抖,知道她心中不安,想要说话来让她不那么紧张,便开口问道:“秀儿,你杯中的酒难道不苦么?怎么你喝得这么快?”吕秀轻笑道:“是你喝得太慢了,而且还挤眉弄眼的,真的有那么苦么?”我用力地点头,说道:“自然是了,我虽然没吃过黄连,但是黄连之苦也不过如此了。”吕秀反手抱着我,轻声说道:“刘章······哥哥,我是想着rì后和你在一起,有多大的苦我都不怕,这么想着,也就没有觉得苦了······”我听她这话说得极是深情,心中感动,将她抱紧,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吕秀在我怀中笑道:“才不是呢!你要是这么想,怎么喝得那么慢?”
我有些赧然,说道:“那是······我怀疑你杯中的苦酒不苦吧?我堂堂男子汉都喝得那么难以下咽,你怎么就······”吕秀急道:“自然是苦酒!我们的酒分明是从同一个酒觥里斟出来的,怎么可能不同?”我抿了抿嘴唇,说道:“那谁知道······”吕秀撑着手臂在我胸前,说道:“我喝得是苦酒,我口里这时候还是苦的呢!······”我看着她樱唇,心中大动,说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她看到我不怀好意的眼光,忽然明白过来,面上一红,我心中大动,只是看着她的神sè,见她慢慢点了点头,我心中大喜,勾住她下巴,慢慢凑向她樱唇。
吕秀只是喘息一声,随即抱住我,檀口微启,我在她唇上吻了几下,一时只觉得口中甜意泛出,哪里还有丝毫的苦涩滋味?我抱住她身子,轻轻吻着她,一时忘却了身遭一切,吕秀也是尝到了个中滋味,两人都是心中喜乐无限,忘情地吻着。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吕秀本来害羞,听到声音,心中一慌,一不小心贝齿在我唇上咬了一下,我唇上一疼,也是回过神来,听到敲门声,心中微怒,低声喝道:“谁?!”吕秀一时想要挣脱我的怀抱,我霸道地将她拉在怀里,却听门外高后的声音说道:“刘章,你开门!”我心中大惊,心道:“高后怎么来了?不是来闹洞房的吧!这玩笑开大了······”吕秀听是高后,更是害羞,我只能放脱了她,微微整理仪容,上前打开了房门。
只见高后一脸冰冷之sè,问道:“怎么那么迟?”我微微尴尬,没有回话,高后走到房中,见吕秀忸怩地站在一旁,张嫣又关上了房门。我见高后神sè不善,心道:“完了,看来我和秀儿的新婚之夜怕是难保了······”高后见我们还在傻傻站着,不禁好笑,说道:“今rì是你们的大婚之喜,你们不坐在绣床上,站在那里做什么?”我哦了一声,上前拉着吕秀,两人并排坐在绣床上,吕秀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衣衫下摆,我却是愣愣地看着高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高后看着我们,最后看着我,说道:“刘章,秀儿如今已经是你的发妻,你二人rì后要记得夫妻之间的恩情,万万不可相负,知道吗?”吕秀低声嗯了一声,我重重地点头,高后笑了一下,问道:“刘章,你知道什么叫‘发妻’?”我道:“结发之妻,便是发妻······”高后又问道:“那······何谓结发?”我愕然说道:“结发······我不知道!”
高后笑了一下,说道:“所谓结发,就是将夫妇双方的头发结在一起,也是夫妻同心的意思。”我哦了一声,高后上前将吕秀头上的凤钗取下,吕秀一头青丝顿时落在肩头后背,吕秀一愕,却听高后突然说道:“秀儿,你到绣床上去。”吕秀啊了一声,随即羞道:“皇祖姑,这······”抬头见高后神情肃然,便褪去鞋子,爬到床的内侧。高后将我头上的朝天冠也取了下来,也将我的头发弄散,我心道:“难道高后想为我和秀儿来个什么结发之礼?啊,这下惨了······”高后将我头发解开之后,也是说道:“你也躺下!”我只得脱了朝履,躺在床上。
高后上前将被子展开,为我二人盖上,凑上前去,将吕秀的头发束成一束,随即又将我的头发也是同样拿在手里,在发中的地方挽了个结,我看她把头发挽了一个死结,幸而吕秀的头发稍微长些,不过她也挽在颈中的部位,我二人只能紧靠着,中间隔着一个大结。高后忙完之后,站在外面看了一下,笑道:“如此便好了。”张嫣轻笑一下,随即也是有些害羞。高后点头说道:“今rì是你们新婚之夜,我和你们皇姑就不打扰你们,这便回宫去了。”我听她们要走,便要起身送客,头刚抬起,随即觉得头皮一痛,不禁又落回到枕头上,和吕秀的头碰在了一起,我和吕秀不禁捂着额头呼痛。高后和张嫣见我们在床上狼狈的样子,都是笑了起来,随即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室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我苦笑道:“秀儿,你没什么吧?”吕秀道:“你······你别再动了,若是发结扯开了就不好了。”我叹了口气,心道:“太皇太后这是宠你呢!”吕秀奇道:“可是皇祖姑也把我的头发系着了啊!”我轻轻转过头,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说道:“太皇太后若不是宠着你,就该将我二人的发尾结在一起就是了,为何要结在发中的地方?还不是让我为难?”吕秀问道:“你······为难什么?”
我呃了一下,想了想,说道:“你看,我们俩头发结在一起,我自然就不能亲你了,也不能······那个乱动的······”吕秀看着我,说道:“你睡觉乱动么?我睡觉倒是很安静,这样也能睡的。”我心中哀叹一声,心道:“真是个心思纯净的孩子······”
我见她秀丽可人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秀儿,我说的是,我们这个样子,可不能成周公之礼的······”吕秀一听,垂着眉目,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不能就不能吧······”我笑道:“你知道新婚之夜要做什么?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吕秀神情一黯,摇了摇头,随即觉得头发扯动,便不再摇头,说道:“不是,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是皇祖姑跟我说的。”
我心道:“秀儿和皇后的关系很好,按理该是皇后告知的才对,怎么是高后说的?是了,婶娘还是姑娘,怕是也不知道······”我心中正在胡思乱想,却觉得被中吕秀伸出小手抓着我的手,说道:“刘章······你陪我说说话吧!”我见她神sè哀伤,心中怜惜,凑过去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吕秀惊了一下,说道:“你别再乱动了,当心将发结弄散了!”我笑道:“好啊,我不乱来就是了。”
吕秀嗯了一声,说道:“我的身世,你一直都不很清楚。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离开人世,后来父亲······他又娶了几位夫人,便没有再理会我,但是那些妇人却没有忘了我,想方设法地欺负我。后来有一次,她们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药,差点儿将我毒死。从那之后,皇祖姑就将我留在了未央宫里,一直陪伴着她老人家,所以我一直将皇祖姑看做是自己最亲的人。如今我嫁给了你,却不能陪她了,我心中好生难过······”
我见她颊上流过的泪水,微微靠近她,说道:“秀儿,你虽说嫁给了我,但是平rì可以到宫里去问候太皇太后和皇后她们,我不会将你圈在这个小小的庭院之中的。”吕秀闻言大是高兴,说道:“真的么?”我点了点头,吕秀兴奋之下,一时忘情,凑过去在我脸颊碰了一下,我笑道:“秀儿,夫君我是没有乱动了,这可是你乱动的······”吕秀面sè微红,啐了一口。
我握着她的手,说道:“明rì一早起来,本来是有拜舅姑的礼节,但是我这里也没有长辈,你就去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后就行了。”吕秀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我想了想,忽然问道:“秀儿,你的闺名到底叫做什么?”吕秀奇道:“你不是问名过了吗?怎么会不知道?”我苦笑道:“我本来也想着能知道的,结果上面还是写着‘吕秀’,我又从哪里知道?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吕秀咬着嘴唇,说道:“我不说······”我低声笑道:“如此良宵美景,佳人微吐闺名,为夫可就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了······”吕秀笑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说道:“真的?”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吕秀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人家的闺名还是叫做‘秀’······”我不禁笑道:“好啊,秀儿,你耍我是不是?”
吕秀哼了一声,说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哦了一声,道:“那你接着说。”吕秀翘着嘴唇说道:“不说了,你都没有好好听!”我闻到她唇上的香甜气味,忍不住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说道:“你说就是,我好好听着!”吕秀抿了一下嘴唇,面上笑意宛然,低声说道:“我······人家的闺名叫做‘秀娘’,你可不许笑人家······”良久不听我说话,她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我愕然道:“你说完了?”
吕秀又是心中一气,抽出手在我腰上掐了一下,说道:“你故意的······”我叫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为夫知错了,秀娘饶命啊······哈哈······”吕秀微微撑起上身,静静看着我,我伸手抚摸着她面容,问道:“秀娘,怎么了?”吕秀靠着我胸口,说道:“我······”我笑了一下,将她揽在我怀中,说道:“rì后,我便叫你秀娘,好吧?”吕秀只是闷声应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室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烛火在静静地烧着,新房里燃着的香料也散发出一缕缕的青烟,慢慢散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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