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辟疆却是向我和许负一拱手,说道:“君侯,老先生,张某行动失仪,还请恕罪!······这便告辞了。”我见他确实是心旌摇动,便点头说道:“张兄自去便是······”张辟疆微一颔首,已经快速地离开了酒楼。我从窗口见到他的车马快速地离去,心道:“他此去,必定是回去问留侯······只是这其中的玄机怕是只有这位许负老先生才知道吧!”我转头看着许负,后者却是眼睛微闭,只是眉头皱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我向小石头使了个眼sè,他顿时会意,向跟着我来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声,侍卫上前将酒楼中的闲杂人等都请了出去。小石头走到我身后,点了点头,我低声说道:“小石头,我和老先生说的乃是隐秘之事,你去楼下守着,免得被旁人听了去。”小石头微微一愕,随即躬身退去。我自然看出他眼中的疑惑,知道他明白我这是支开他。从前我素来行事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只是我自己明白,之后和许负说的事情必然涉及我为什么是刘章的问题,这种隐秘之事我却也不想让他知道。再说,有旁人在此,许负也未必肯说。
我微微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说道:“刘章素来听闻老先生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如今偶遇,真是不胜之喜。”许负看着我,问道:“客官知道老朽?”我点头说道:“我知道老先生为很多人看过命格,而这些人现如今都是名震天下之人,代王之母薄姬,还有就是方才的周亚夫,老先生说过自己还跟留侯有一面之缘,这只是我知道的一些事情。我还听说过高皇帝还在沛县耕种的时候,遇到的田间老父,为高皇帝和高后看过相,说二人乃是天下贵人,不知这位田间老父是不是老先生?”
许负微微笑道:“客官如何知道这许多的事情的?”我盯着他,说道:“若我说是在书上看到的,老先生信还是不信?”许负点头,看着我,说道:“老朽相信。”我不禁一愣,迟疑道:“老先生为什么信?”许负又微阖着双目,淡然说道:“客官是老朽平生所见命格最奇特之人。老朽平rì相人,不过是根据各人的面相为世人指点,但是客官的面相,老朽不能说,而且老朽相信客官自己知道自己的命格到底如何。”我听他说得隐晦,便皱眉问道:“我听闻jīng通玄术的相士能够洞察先机,从而避祸于无形,或者也可以根据天下大势,引导到正常的的轨道中,老先生当初对高皇帝和高后的那一番言辞,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许负笑了一下,说道:“客官有些虚夸了,老朽是因势导之,但如同当rì老朽对高帝说的那番话,倘若高帝只是坐等皇帝之位,那岂不是误人?高帝若不奋起,那也就没有今rì大汉朝的局面,老朽自当不知道在何处飘零,而客官也不会有今rì。所谓一念起,足以影响当代;一念落,又足以遗祸万年。客官还要问什么吗?”我肃容问道:“老先生方才说起,我的面相是您生平见过最奇特的,不知此话何解?”
许负忽然睁开眼来,浑浊的眼光在我面上一扫,随即伸出干枯的手掌,说道:“老朽请借客官腰中所佩戴的玉璧一观。”我看着他,慢慢取下玉璧,双手递呈给他。许负将玉璧放在手中,细细观看,我却是心中紧张,全神贯注地留意着他面上的神情变化。但此老果然是老得成jīng了,面sè竟然一成不变,我自己察言观sè的本事本来就低,这么一来,他的心意如何,我完全不知情了。
许负将玉璧慢慢地放在了小几上,玉璧与小几相碰,发出啪的一声响动。我顿时有些紧张,看着许负,问道:“老先生可看出了什么没有?”许负此时将手放在下巴上的几根银白sè的胡须上,皱眉说道:“客官是劫后重生之人?”我想起小石头说起的刘章假死之事,缓缓点了点头,面sè也有些发白,许负见我点头,自己也点头,轻声说道:“如此就是了,依老朽来看,客官假死之事,多半就与这玉璧有关。”我心中一紧,说道:“我听人提过,此玉璧乃是昆仑山青玉所制,我······不是,刘章周岁的时候抓周抓到了它,自此之后便将这玉璧带在身上,从不离身。这玉璧也算是名贵之物,难道此物竟然有所蹊跷不成?”
许负捻须说道:“西方昆仑,乃是天极所在,昆仑至高,乃在于气贯凌霄,为众神归处,乃是天地间最祥瑞的所在,老朽是有耳闻,《山海经》中有云:‘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此玉璧既然出自于昆仑,应该自有神明。且玉乃是石之至美者,君子服玉,乃是因为取自深山,最有灵xìng,老朽私心忖度,这玉璧之中必然大有古怪。”
我不禁皱眉问道:“老先生还请明说。”许负看着我,慢吞吞地说道:“客官假死,醒来之后,是否已经忘却前事?”我点头说道:“不错,我十三岁之前的事情全然不知,反而记得······记得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老先生,你明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许负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一时有些着急,指手画脚地说道:“老先生,此事说来很是玄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不是刘章,我是另外一个人,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了刘章,而且竟然没有一点儿破绽,谁都没有看出来,我有时候很是疑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些话我闷在心里五年多了,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讲,我怕我讲了出来天下人都会当我是疯子的······老先生,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这般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通,许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我情绪稍微有些稳定之后,他才开口,一字一字地问道:“客官可相信魂魄之说?”
我啊了一声,见他浑浊的眼眸看着我,便开口说道:“这······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是个无神论者——就是不相信世间有什么神灵,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有······有什么东西在cāo纵,在安排着这世间的万物和芸芸众生一样······老先生这么问我,难道是说人果真是有魂魄的吗?”许负摇头说道:“玄冥之事,太过诡异,所以人不愿相信而已,你说这世间没有什么神灵,殊不知山川万物自有灵xìng,便如同眼前的这块玉璧一样。人亦是万物之灵,至于是什么东西在cāo纵这世间万物,老朽也不好说,只能用老子的话来说,便是天道。”我神sè一震,静静说道:“天道?!”许负缓缓点头。
我吁了口气,干笑道:“老先生,刘章······我在和你说自己是不是刘章的事情,您说这些,是不是说得远了?”许负缓缓摇头,说道:“客官若是相信这魂魄之说,老朽倒可以为你推想一二,若是不信······”我连忙点头说道:“我信!我信······老先生请说!”许负看着眼前的玉璧,说道:“客官方才的那段看似胡言乱语的话,老朽想来,你是知道刘章此人的命运如何,不知老夫说得对否?”我点了点头,许负又道:“客官对自己的事情记得,却不记得原来那个刘章的,可是如此?”我正sè道:“老先生说得不错。”
许负皱眉说道:“客官,老朽方才说过,玉乃是有灵xìng之物,客官既是在周岁的时候抓到它,而且时常带在身上,老朽猜想,此物之中,或许藏着客官的一分魂魄!”我“啊”的一声,直惊得跳了起来,身子一阵踉跄,差点摔在地上,我喘息一声,指着那玉璧说道:“你······你说这玉璧之中有我的魂魄?”许负看着我,说道:“客官大可不必如此惊惶。”我头脑中一阵空白,良久才想了起来,又跪坐下来,问道:“那我······我如今可有魂魄?”许负笑道:“客官如今正在老朽面前,怎会有此疑问?”
我这才慢慢定下神来,问道:“那这玉璧之中,是谁的魂魄?”许负看着我,笑道:“是刘章的,也是客官你的!”我定了定神,说道:“老先生,我方才便说过了,我不是刘章!”许负道:“请客官听老朽说完之后,再说自己是不是刘章,可好?”我嗯了一声,颓然地听他说话。许负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俗话说,玉可以养人,但可能是rì积月累的缘故,人也同样是在养玉,如此这般,玉便像极了刘章,姑且便说这玉中有了刘章的魂魄,而在刘章假死的时候,玉中魂魄便唤醒了刘章,也就是你······”我听得有些糊涂,说道:“我跟刘章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负说道:“你自然知道刘章的命格,那你便是刘章之后的人,至于此玉为何与客官你有不解之缘,可能便是这玉中有刘章的执念。”我心中一动,问道:“老先生此话怎讲?”许负皱眉说道:“所谓执念,便是魂魄之中的印记,若是执念深刻,就算是流传千年也会清晰如故。”我一愣,问道:“老先生这么说,难道也相信前世今生之说?”许负摇头,说道:“轮回之说,不过是世人杜撰,想来有人境遇相似,便强加附会。老朽为客官换一个说法,叫做庄周梦蝶,客官可明白?”我点了点头,说道:“《南华经》中记着此事,里面说‘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老先生的意思,这不过就是我的一番梦境而已?”我这么一说,心道:“若是这果然是我自己的梦境,那我在自己的时代就只是在做梦而已,原来我没有死!”一时心中又是欣喜,看着许负,只是等着他说话。
许负却是悠然一笑,说道:“非也,老朽以此来做比喻,只是想让客官知道,是非之说,并不可以轻易言说。客官所见,自然都是真的,这也并非梦境。”我顿时心中一沉,苦笑道:“可是刘章并没有遇到过老先生,这事老先生难道不知吗?”许负嘿然道:“老朽却不这么看,客官如今不是在老朽面前吗?”
我顿时无语,只得继续说道:“既然这不是前世今生,还望老先生你明言!”许负点了点头,说道:“老朽猜想,客官平rì为人,大概与刘章相似,而玉中的刘章执念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感受得到。时空相隔,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玉璧与为人秉xìng缺一不可,故而虽有玉璧,却没有合适之人,玉璧便一直沉埋。而后此玉璧或许在机缘巧合之下,辗转落入客官手中,这与刘章的执念不谋而合。而且魂魄之事,本来就在虚实之间,客官的魂魄便借由这玉璧做了刘章。”我听得如同石化一般,良久才干笑道:“那我做了刘章,原来的刘章呢?他在我的身体里,还是在哪里?”
许负叹息一声,说道:“老朽也不知。”我冲口问道:“那我来······来到大汉朝,是为了干什么?刘章是让我干什么?改变历史还是扭转乾坤?······我是说,我知道刘章的命运,还有其他人的,像高后、惠帝、张皇后,甚至刘吕之间的恩怨我都知道,我是为了改变这些,还是什么?请老先生告诉我!”许负看着一脸激动的我,说道:“这个老朽也不知道,老朽想来,客官前来是因为刘章的执念,也必然是为了感受这执念。客官要做什么,其实大可自己扪心自问,因为你就是刘章,你做什么,就是刘章让你做什么!”我听他这么说,不禁大失所望,哼了一声,冷笑道:“荒唐!如此无稽之事,我怎么相信?”
许负只是看着我,说道:“客官为何会这么说?”我冷笑道:“我到了大汉朝,有很多事情都跟我原来知道的不同,比如高后,还有惠帝、张皇后,甚至我的夫人,就连方才你为周亚夫看相之事,跟书上记载的并不相同。周亚夫是在做河内守的时候,你为他相面说他会如何如何,最后还会饿死,其实周亚夫怎么死都可以,为何一定要饿死?这么说来,反而是他有意要成就你相术的名声,难道他连选择怎么死的权利都没有?”许负微笑说道:“客官有所不知,像周亚夫这样的人,等候二十年,一朝得意,未免趾高气昂,但是祸福相依,他骤然遭祸,哪里肯低头?更何况······”他静静地看着我,说道:“你怎么知道,你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的?”我身子一僵,默然无语。
许负笑道:“客官如今可明白了?”我愕然问道:“什么?”许负笑道:“客官说自己是刘章,还是谁?”我愣愣说道:“我不知道,我曾经对自己说,自己rì后就是刘章,现在听了老先生你说的话,我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许负笑道:“客官方才自己都说了,庄生是蝴蝶,还是蝴蝶是庄生?或者庄生蝴蝶都不是真的。可是庄生和蝴蝶却是都是真的,庄生有此古人,蝴蝶更是尽人可见,焉能说不是真的?”我颓然笑道:“老先生,你把我弄糊涂了······”许负道:“以庄生蝴蝶之事来说,客官和刘章的关系也就一目了然了。”我摇了摇头,却不想再说这个问题,转口问道:“那我来是为了改变原来刘章的结局,还是什么?”
许负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我听着他呵呵笑着,却是不知道他为何发笑,良久他才说道:“客官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树yù静而风不止’?”我嗯了一声,许负笑道:“情势如此,客官想要逆天而行,那客官你就不是刘章了。”我一时又有些糊涂,许负看着眼前的玉璧,说道:“这玉璧,还请客官好生看护,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否则便万事休矣!”我愕然道:“老先生是说,这玉璧乃是和我的xìng命连在一起的?”许负摇头说道:“老朽凡夫俗子一个,哪里敢妄议天机?客官记得老朽今rì说的话就是。若是无事,老朽就先告辞了。”
我一愣,见他慢慢站起身子,不禁说道:“老先生留步,我还没给你钱资,如何就这般急匆匆就走了?”许负站起身子,说道:“老朽的这番话,并没有解决客官心中的疑惑,老朽并无寸功,哪里还有面目来讨要钱资?客官也不是拘泥之人,此事不必介怀。”说罢转身而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站起身子。许负走到楼梯处,身子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回过身子,但也只是一霎之间,他口中低声道:“无非是世间痴心人而已,唉······”这般说着,他蹒跚着走下了楼梯。
一时酒肆之中只有我一个人跪坐在窗口,我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竟然不知自己是谁,自己是在何处,自己究竟该做什么的孤寂感觉。我看着空荡荡的酒肆,心中涌起一阵茫然。
过不多时,小石头走上了楼梯,见我在小几后面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惊了一下,连忙赶上前去,走近了才注意到,刘章眼中竟然没有了之前的飞扬洒脱,他不禁皱眉,心道:“难道方才那个相士伤了公子不成?”我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小石头,茫然说道:“小石头,我是谁?”小石头啊了一声,跪在我身侧,伸手在我面前摆动了两下,急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道:“我好似又假死了一次,小石头,你说我是谁?”小石头惶然道:“公子是,是齐王的弟弟,是朱虚侯,是刘章。”我哼了一声,说道:“我是刘章?对了······我就是刘章。”
小石头见我这个样子,怒道:“那个相士也不知道跟公子说了什么,竟然让公子这样,奴婢这就派人拿下他!”说着张口叫道:“来人!”我这时候回过神,说道:“不用了,小石头,我没事,只是方才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小石头仔细看了看我,见我神sè正常,松了口气,又挥手让赶上来的侍卫下去,我叹了口气,心道:“那rì我在临淄城外已经告知天地,当rì我亲手瘗己,说自己rì后便是刘章,怎么今rì就因为许负的这一番话,竟然忘记了自己说的话?实在是不该!”想通了这些,我顿时心中一宽,看了看四周,说道:“小石头,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小石头皱眉看着我,缓缓说道:“奴婢还是以为公子现在应该尽早回去才是,若是在外面待得久了,夫人该担心了。”我笑了一下,说道:“好,就听你的,我这就回府。”小石头将我拉了起来,我深深呼吸一下,甩手走下了楼梯。
回到府中,我对小石头说道:“我去书房待一会儿,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别来叫我。”小石头呃了一声,我已经走进门。小石头站了一会儿,想起方才在酒肆里的情形,微微皱眉,随即抬脚走向一旁。
我正在书房里捧着一卷庄子《南华经》观看,但是脑中反反复复地想着庄生梦蝶的事情,一卷书简也看不下去了,随手扔在小几上,却听到门外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我一时有些气愤,怒道:“谁?本侯不是吩咐过了吗?······”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吕秀走了进来,看了看我,温言说道:“怎么了?”我叹了口气,说道:“小石头又跟你说什么了?”吕秀走到我身旁,跪坐下来,说道:“他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劝劝你。”我揽过她的身子,说道:“哪里有,心情刚才是有些不好,但是看到秀娘,什么都好了!哈哈······”吕秀嗔了我一眼,说道:“你还是这般没有正形······”她说完,看着我道:“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就说给我听啊。你平rì总是与人有说有笑的,但我知道你心中有事,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我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怜惜之意,心中感动,想了想,问道:“秀娘,倘若我不是刘章,你会不会如今rì这般爱我?”吕秀看着我,笑道:“原来你在想这个事情······我也不知,不过若我也不是吕秀,你会不会如此爱我?夫君心意如何,我便是如何。”我哈的一笑,说道:“秀娘这话说的好,我是想多了。不管如何,我心与秀娘心意相同,这点儿永远都不变!”吕秀眉眼含笑,没有说话。我伸开手臂,朗然说道:“秀娘一席话,将我心中郁闷一扫而空,是知佳人解语,解我者,秀娘也!”说着我在她下巴上一勾,吕秀笑着打了我一下。
我笑道:“此次我心结解开,小石头功不可没,来rì我要好好谢谢他才是。”吕秀埋怨道:“你还说,小石头都知道你有事情就告诉我,你自己怎么不想到我,跟我诉说?你若是再有事隐瞒着我,我也要对你施行家法了······”我不禁苦笑,心道:“秀娘,我心中有好多事瞒着你,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