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驾崩後,辗转宣宗登位。他却解散了船队。可是船工、伙夫们,他们总得要吃饭啊。於是总兵太公带了一支船队离开大明,在南水讨生活了。
传至三山太公一代,这支队伍已经由单纯的武装商船队,发展成为集战斗、运输、殖民於一身的舰队,雄踞南海。【明史】上有载:海贼有南北二寇,北五峰,南三山是也。
当时的大海,是汉人纵横的世界。葡萄牙人算个屁?跟在我们中国人後面提鞋跟也不配。北抵朝鲜rì本,东至台湾吕宋,西临安南暹罗,南达麻六甲、三佛齐,就算跑出了印度洋,都是汉人海盗海商的地盘。
在那个年头,中国人的船,在阿拉伯世界,一艘中型商船,抵得上人家国家一年的税收。只是我们後来固步自封,让航海者亨利後来居上罢了。否则,哼哼!」
张rì进捏紧了拳头,彷佛要把明宣宗从十三陵里揪出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後来王五峰乾脆在rì本割地为王,自号“徽王”,和大明朝廷闹翻了脸。三山太公也趁机吸纳了当时在闽广一带极为兴旺的“白扇会”,一下子掌握水陆两股力量,登上广东,要大展拳脚。
可是,三山太公心知肚明,这是杀头的玩意儿,得有个狡兔三窟之计。他相准了这个山嘴湾,既有水路之便,亦有岩盐之利,於是将族人安顿在此,队伍兄弟的家人老少也住在这里,这就是山嘴村的雏型。村子祠堂里写得明明白白。
後来三山太公输在俞大猷手上,被押到běi jīng处刑。岭南民众为了悼念这位带领他们反抗官兵逼害的英雄,暗地里供奉他的灵位,正是“三山国王庙”的由来。
但谁都料不到,张氏的血脉却流传下来。靠着这村子的岩盐,自给自足。不过采了五百年,什麽也采光了;村子晦气这麽多年,是时候要发奋翻身了。否则村子式微,人们各散东西,天下间再无张家的字号。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
「什麽?」
「只要一rì还有姓张的活着,你所说的三山太公的血脉,就自然有人流传下去,又何必孜孜在意是不是在山嘴村?」张中坚道。
「更何况,现时山嘴村最宝贵的,应该是这村子的乡土气息、大家守望襄助的人文jīng神。你把外界的一套引进来了,我们还能留下自己的东西吗?」
「汰弱留强。一味自守,不作改变,早晚我们山嘴村会变成楼兰、龟兹那样,成了历史书里的地方名,什麽都没有留下来的!」
「迎合了时代,只迁就大众合味,一味吸引“人气”,那时候我们就变得和这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一样,除了名字,就没有分别了!」
「你固步自封!」
「你贪新忘旧!」
「哇哈哈哈哈……」
年纪大的骂年纪少的顽固,年纪少的骂年纪大的贪新,这颠倒的场面,让高大全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麽好笑?」两人同时向他怒瞪。
「总之,村子不开发,不知到哪一天又有老人出事,翻山涉水送得出去,人早就魂归天国了。我不容许这事情发生。」张rì进道:「交通、发展,我要让山嘴村成为下世纪本城市最旺盛的地方!」
「那我一定会阻止你。」
「尽管去。你父亲尚且败在我手里,看你又有什麽能耐。」
「他是他,我是我,别把我混为一谈。我一个人没办法阻止你,可是我有朋友。」张中坚道:「这城市,有很多会认同,老旧的事物不一定要丢掉的!」
※※※
张中坚气冲冲地回到家里,那是在村子中一幢豪华的洋房。一进到屋,大客厅坐满了人,都是搬到外面住的「rì」字辈,正围着张rì发商量如何应付。
「当务之急,是要制止他们所有工程。」
「我们可以循公害限制,禁止他们动工……」
「试试看,不过要小心查证。今次吃了他的亏,下次我们要……」
「村公所里,我们可以要求查帐……」
「不!还是找一个好听一点的理由。前些时候不是说挖出了木乃伊吗?就用发掘历史文物做理由吧。也能引起社会各界关注。」
张中坚听到这些话语,只觉得很讨厌。正yù回房收拾、联络朋友的当儿,家里电话响起。很不巧的是,电话就在自己身旁。
本能反应,张中坚自然拿起话筒,响起一把苍老的声音,道:「劳驾你叫张rì发听电话。」
虽然带个“劳驾”,但仍觉对方颐指气使。张中坚没好气,手一扬,对张rì发道:「你的!」
他爸爸一手接过,对着话筒大声道:「谁呀?」一听对方开口,马上脸sè大变,道:「是!是!是有点麻烦。不过我们会处理得了。」
「……」
「不用担心,我们现下已商量出个眉目,这种小问题应付得了的……」
张中坚知道那把老声音,是老爸的“阿公”,心里鄙夷,也就没好气的,回到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打力地关上了门。
隔着房门,他仍想像到父亲阿谀奉承的样子。
张中坚躺在床上,呆望着墙上那幅照片。
那是一幅妈妈带着两兄弟,一家三口在沙滩上玩乐的照片。
村子里的沙滩。
张中坚在被窝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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