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守和水岛都没想到,严世藩会亲领大军,兵临城下。
水岛心想,严世藩是凤凰不落无宝地,他也是盯上了後山的黄金洞。
眼见双方并未立刻动手,那官儿拖着两条血腿,向明军阵地爬去,自有人带他回去治伤。张家也知真正头目就在眼前,然而却不能动手,於是任由得那官儿逃走。
严世藩眼下笑容可掬,慢慢地道:「兄弟我平生最爱发财,不是自己发财,还要大家一起发财。所以特意来谈笔生意来着。」
「那麽,你想谈什麽生意?」水岛插口道。
「所谓的生意买卖,就是互通有无,各自得益。兄弟有一样东西想要,唯你处有,别处所无;」严世藩笑道:「而老兄你呢?却也有样物事,只有兄弟我可以保证给予你,余人都不能打包票。所以你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那不就得了。」
「副台大人您休要向小人打哑谜了。」少当家张守不悦道。严世藩官至工部右侍郎,世称“副台”。
张守续道:「谈生意要开诚布公。而且敝村虽小,但尚自活得过去,不见得要由贵台那里索要什麽物事。」
「啧啧啧,所谓满饭好吃,满话难说。」严世藩嗤道:「罢罢罢,这里都是自己人,也用不着朝廷里官文的那一套,说什麽张匪张贼的了。我就称呼张宝一声“三山王”,也算是兄弟对你们的一份尊重。」
「严大人,乡下人谈生意惯了单刀直入,请你别再转弯抹角。」
「好。爽快。朝廷已经认定你们山嘴村就是大反贼三山王的余孽。不rì就会调集大军,剿除你们。只有兄弟我才能保得住你们平安。这笔生意,做不做得过?」
张守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一时又说我们私自采盐,一时又说我们是叛贼余党,要剿灭我们。严大人,朝廷重器,勿予轻言。我们都是一等良民,世代渔农自给,硬生编派个罪名,也总要人心服口服才是。」
「哈哈,若是老实交关的农夫渔叟,如何有这般伶牙俐齿?」严世藩道:「也好,朝廷法度,有根有据,教你死而无怨。人来!」
严世藩一招手,明军队里两下一分,有两个兵士拖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穿囚衣,满身血污,混身上下伤痕斑斑,不知是哪里带来的囚徒?
两个兵士将此人在张家众人面前一摔,水岛方能认得出来:原来是先前来村里替人治病,却鏾羽而去的李大夫李回chūn!
「大人啊……我是自行来出首的,为什麽打我?我不是招了麽?不要再打了。」
「咳咳咳……有道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招理。」严世藩道:「平白无故自己跑来出首的,总不可信。严刑重棒下打出来的供词,那就靠谱了。来,李大夫,告诉我,他们山嘴村张家的,都是些什麽人?」
「他们?他们是汪洋大盗,造反的头儿的本家啊!那张匪就是这人的亲叔,这村子里的长老就是三山叛党的大头目啊!」
水岛和余人相对而笑。张守没好气地道:「天下姓张者何其多,此人不能医治本村的疟疾,失信於村民,被我们撵走,因此怀恨在心。大人,他随口胡诌一番,天下姓张者人人自危,不也冤枉吗?」
「你还敢提起疟疾!」李回chūn突然由地下弹了起来,叉手指向张守,骂道:「替你们这些泥腿子治病的那个人!那个西洋鬼子,不就正正是张贼的手下麽?」
「俞将军上奏朝廷,内文有述,叛贼军中多有红毛洋夷、东瀛浪人、海南诸蕃。眼下你身边就有三个。这新鲜**的证据,再也错不了的。」严世藩笑道。
「有几个海外人就是三山王本家?不也太儿戏了?」水岛道:「我兄弟几个,虽非中华人士,但自小靠海吃海,远来中土谋生,也是一等良民啊。」
「哈哈。良民也罢,恶贼也罢。反正你们名头已上了朝廷。生死全在少当家你一念之间。」
「大人……他们家里有的是钱,不打不招的……这,我可以走得了吗?」李回chūn慑懦道。
严世藩斜瞅了他一眼,从怀中摸出一支短筒火铳出来。张家那边的人同时向後一缩,但李回chūn却不能回过神来。就此一刻,火光一闪,一声枪响,李回chūn顶上开花,倒在一旁。
严世藩把火铳往後一扔,自有侍从接着,装药填弹。严世藩却不理会,彷佛拍死了只苍蝇,续道: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山王就算留下了金山银山,死了也无法享用。何不拿出来买个平安?」
「我张家确是海商起家,经营多年,薄有积蓄。不过,比起严大人家里,只是九牛一毛,又何必觊觎小民呢?」
「哈哈。若是寻常财富,兄弟我也不会赶这敞浑水。」严世藩讲到这里,脸sè特然肃杀起来,弹了弹自己的眼罩,yīn恻恻的道:「不过三山王财宝的事,是小弟花了一只眼睛换回来的消息。如果未能挖回本钱来,岂非亏了大本?」
「嘿,张家历年所积,老早用作打造港口、修桥建屋,开发航线水路了。」张守道:「莫说我们家和三山王没有关系。就算我们真的有这财宝,有道是吃不穷、穿不穷,不打不算一辈穷。我们的确是有金山银山,但它们就在大人你眼前了,就是这座港口。」
严世藩听完之後,脸sè又是一沉,随即满脸堆欢,笑道:
「看来我在张老板面前谈生意,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孔子坛前讲孝经。」
「不敢。」
「借问一声,两广福建一带的海商,惯於取道山嘴村集散货物,自於何时?」
严世藩自问自答,道:「十二年前,张宝起兵广东,战火蔓延,广州、泉州、福州,皆无片板出海,只有山嘴村不受影响,是故商旅云集,你家得益非浅。」
「客气了。」张守如此道。水岛听着,不知严世藩葫芦里卖什麽药。
「不必。不过如今朝廷平定南方,百废待举。第一事必然为复修这三市舶司。其时华南诸商,取道广州泉州,定必易於绕道此地?小弟久坐京城,不知路程远近,请张老板教我。」
「哈,严大人倒和我这山野村夫谈起国计大事来了。」张守道:「虽然三山王已殁,但东夷倭寇尚在,胡尚书大人正领兵攻对付。不知道何年何月,东南半壁方可太平?严大人峨大冠,拖长绅,身居朝堂之高,定可告知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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