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畿道商州上洛郡,有没有一位罗大伍?」
「关内道庆州顺化郡的王甲,王甲在吗?」
军营中,驿站派出的驿丞正指挥着小吏发送信件,许多士兵领到了信,都是迫不及待的当场打开,也有的不识得字,着急的要寻找他人代读。
很快的,各式各样的情绪充斥在军营里;这边有人说要抱孩子了、那里有人老父生了病,有人呵呵傻笑、有人嚎啕大哭,一时间悲喜交杂,其中气氛自是难以明说。
信件的派送虽然是以地域为主,但高级将官不在此列,如王玄策、杜维等人的信,便是直接被摆在案头上,不必出去和大伙一同挤着拿信。所以,一般在这个时候,将军们往往都在自己的营账中,或是看信、或是写信,让外头情绪正激动的士兵们有个发泄的空间。
例如此时的杜维。杜维原本为了专注,所以特别对王琇等人吩咐了,说是不必写信过来,以免徒增牵挂。
但此时却收到了润儿的信。
信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些关心的话语,杜维正被出征当rì的事给闹得烦心不已,收到从「家里」寄出的来信,让他一时间感觉有些复杂。
「不管了,回去再说吧。」杜维轻叹了口气,把信收了起来,那些闹心的事,就等到战争结束再说罢。
但也不是每一个将领,都留在自己的帐中读信的。
「王将军……」一个正在火堆旁读信的小兵,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抬头向王玄策问好,但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忍不住呜咽着低下头去。
王玄策最近常常觉得,自己在上位待久了,有时似乎忘却了一般人的感情。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收信的机会,跑出帐外走走,顺便也体察一下军心。
「这是怎么了?」王玄策挤出一个少见的温和笑容,展现出久未露面的人xìng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好端端的哭什么?」
「将军……我、我父亲……」小兵忍着眼泪,哽咽的说道:「他病了……」
「是吗?那可真是……」王玄策正待出言宽慰,突然瞥见一旁有个熟悉的人影,不禁眉头一皱,心下自忖:「他怎么来了?」
「你父亲会没事的,快把眼泪擦了吧。」王玄策满怀狐疑,随口对小兵安慰几句,便径自走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恭喜了小兄弟,这信上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慈祥的为一个高头大马的士兵读信,只见他笑呵呵的说道:「你啊,回去就可以抱娃娃了。」
「真的?」那士兵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狂喜的哈哈大笑,不断拉着老人的手,连声说道:「谢谢,谢谢。」
一旁同袍也被那士兵的喜悦感染,虽说军中无酒,但几人以白水代酒,同样是喝了个不亦乐乎。
「堂堂崔家的大总管,竟然沦落到在军营替人读信了?」王玄策一步三晃的走到老人身边,yīn阳怪气的说道:「还是又想来这坑害什么人?」
「呵呵呵。」老人只是笑了笑,并未回头,仍是一脸慈祥的看着远处欢庆的士兵,隔了良久才道:「人老了,最是见不得什么悲事……但若是喜事,总想要来沾沾喜气的。」
王玄策满面鄙夷,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人的厌恶。
「你当我不认识你吗?」王玄策语带讥讽的说道:「你的那些邪门歪道,难道我还不清楚?」
「清楚,当然清楚,怎么会不清楚?」老人笑道:「那年在天竺,老夫随着家中商队正要回来,却碰上了一个唐人来求援……过程就不说了,但靠着老夫的邪门歪道,最后也是皆大欢喜,开开心心的不是吗?」
王玄策脸sè不变,但眼角却是一抽。
「您开开心心的升官进爵,老夫就当默默的积些yīn德,这些事咱们谁都不必多说,总之各自都得了各自的好处,不是吗?」
「若是这样,你来这里做什么?」王玄策才不会被他的鬼话给骗住,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这回商队经过了北地,正好想起了将军在此,就特意绕过来看看……」说到商队二字,老人还明显的顿了顿,刻意强调了那两字。
王玄策虽然善长军事,但在历史上,却是以外交家著称。他曾三度出访天竺,其中在第二次的时候,遭逢天竺叛乱而遭到了对方囚禁,但靠着他的机智反应,最终仍是有惊无险的逃出求援,领来七千泥婆罗军、和千余吐蕃军,大破了天竺军队。
这一战打出了王玄策的名号,人在异地、领的又是客军,竟然能够反客为主的将声势浩大的天竺军击溃,展现出了他的军事天才。
李靖当时还在世,只是因为功绩太高,所以平时总是深居简出;他听人说起了王玄策的消息,便饶有兴致的打听详细经过,听完之后,才感叹道:「此子长于画谋、工于算计,我不及也!」
有了军神的称赞,让王玄策的名声更加响亮,在高宗猝逝引发的权利漩涡中,依然是稳稳当当的缓步前进,可以期待在来年出征高丽时,必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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