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显得如此顺利,但对王玄策来说,却远远没有外人想象中的轻松:因为他欠了个天大的人情。
在第二次出使天竺时,王玄策被天竺叛乱牵连而身陷囹圄,费尽了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还遇上了一个商队,主持商队的老人听到他的身分,立刻做主将人马调度的权力给予王玄策,让他进行接下来反击的布局。
「老夫当rì便曾说过,家主授予老夫专断之权,因此老夫便自作主张了一回。」老人眺望着远方,闲聊似的说道:「将军高风亮节,家主素来是十分钦佩的,又怎么会对将军相害?」
王玄策哼了一声,心中暗自jǐng惕:千万不要相信眼前这人!
虽说老人看似亲切和蔼,但其实话里句句都在逼迫,嘴上说的是「自作主张」、「家主并未知情」的话,王玄策却不会蠢到去相信这些鬼话。
「您老可是堂堂崔家的大总管,我欠了你的情,难道和崔家无关?」王玄策懒的再绕圈圈,索xìng直接挑明了说。
「无关,当然无关。」老人笑道:「老夫这次前来,是为了将军着想的。」
王玄策没有说话,反而往营账走去,他知道对方会自己说出正题,果然见老人跟在后头,自顾自的说道:「久闻将军出自河南望族,数代之下,人才辈出……而今又有将军做为中流砥柱,rì后前景想必是不可限量。」
王玄策仍不答话,来到了帐门,挑起帐慕、走了进去,老人也紧跟着钻进了帐中。
「但如今世道衰微,先帝大行之后,那……」
「禁声!」王玄策厉声止住了老人说话,狠狠的对那老人说道:「阁下想说的若是这些,那恕在下便不奉陪了。」
「不说也行。」老人眉头一挑,但随即又不着痕迹的笑道:「但若是政治清明,将军何苦急于决战?」
王玄策心下一懔,这件事虽然不是秘密,但也没有到众人皆知的程度,只是连在博陵的崔家都能得到消息,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更可悲的,是连区区一介宠娈,都能够独领一军……」
「够了!」王玄策重重一拍案几,但随即便冷静下来,语调冰冷的说道:「你说的宠娈,rì前才独力击溃了铁勒大军,你有这本事吗?」
「是啊,他本事大的很。」老人笑的更加灿烂:「若不是本事这么大,哪里会想得到要断咱们的活路?」
「什么意思?」王玄策眉头一皱。
「听说过工部鼓捣的实验田吗?」老人敛起笑意,肃容问道。
「见过,规模虽然庞大,但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王玄策认真说道:「就说咱们这次军粮筹集,便是得利于实验田的新型耕作法,还有从实验田推广到京畿道的新作物。」
「是吗?」老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王玄策却正sè回道:「实验田立意良善,模仿了大唐各地的地貌、温度,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虽然不斐,但收益却远远多过于此。」
「是啊……立意良善……」老人叹了口气,但眼底却闪过了一丝锋芒,低声说道:「眼下第一阶段只是京、都二道,等到来rì扩及大唐各地,将军想过会发生什么事吗?」
不等王玄策答话,老人便接着说道:「他们会清查田地,丈量田亩……接着是什么,就不必老夫赘述了吧?」稍微顿了顿,等待王玄策消化内容,才又说道:「将军虽然洁身自好,但一个家族何其庞大?总会有那么一、两人不大听话的,不是吗?」
王玄策哼了一声,态度却并未如老人所想的那般软化下来,反而更加强硬的说道:「我本是广西一地小小县令,侥幸立下了微薄功劳,才有今rì这般的声名……若让我知道族中若有不肖子弟,不必等朝廷处理,我自己便能解决!阁下想用此事要挟,实在太小看了王某!」
老人见王玄策话说到这般地步,也不再拐弯抹角,冷声说道:「宫里那位对杜维的栽培之意,明眼人没有看不出来的。」
「你想害他?」王玄策是何等的脑袋,老人根本不需把话说完,他就已猜出了对方心中想法。
「让你害他?只怕有些勉为其难吧。」老人凑近前来,低声说道:「我不为难你,也不会让你亲自动刀……」
昏暗的营账中,摇曳的灯火让老人的身形显得更加消瘦,连带着声音都显得yīn策策的。
「我保证,只要你做到了此事,咱们rì后便再没什么关联,我不识得你、你也没见过我,如何?」
王玄策知道事情必定不会那么单纯,但是他也知道老人并不会空许承诺;从此两清、再无关连的想法,着实打动了王玄策的心。
老人代表的是博陵崔家的庞大势力,王玄策并不希望和世家有什么牵扯,眼前既然摆着这个机会,要他怎么能不动心?
「你说看看罢……」王玄策叹道:「我会斟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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