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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杜维蹲在沙丘上,拿下了脸上的面甲,疲惫的擦了擦前额的汗水。
「将军,要不要歇歇?」赵峰关心的上前询问,一旁的来威也是连连点头,一手已准备高抬,要让众人跟着下马休息。
「不必了。」杜维甩了甩酸痛的两臂,压低声音道:「别让人看笑话了。」
顺着杜维的眼神望去,一伙身着全副盔甲的士兵,正一言不语、安静异常的待在那里。
「早知如此啊……」杜维叹了口气,心里暗道:「都怪自己多事,没事提这意见做什么?」
此时杜维的身边除了熟悉的赵峰、来威两人,其余的几乎都是新招的府兵。这些府兵世代为军,即使是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兵,都是有着十来次争战经历的老经验了。
尤其经过了孟广的cāo练,这些士兵的战斗力,可说是超过了本来的白袍军,只不过配合时间短、争功之心太强,仍然有着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
在一般的状况下,这些士兵对主将的命令还算遵从,只不过在追击敌人时,和本来的白袍军便有了观念上的差距。
白袍军原先多从犯官后代挑选,这些人眼下虽遭流放,但一则大多受过不错的教育,二来行事更加低调,再加上对杜维的个人崇拜,几乎从未有过不听将令的事情发生。
但军府兵就不同了,他们世代从军,有些才刚懂事没多久、十来岁的年纪便上了战场,教育程度不高,但立下功劳、改变命运的心情,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来的迫切。这样一来,虽然杀敌更加勇猛,但追击时却也更难控制;就算杜维下令要追敌,底下将士总有人想要留下,偷偷割些首级下来。
杜维不堪其扰、加上经验不足,只得寻求王玄策的指点,王玄策当时脸sè不大好看,但仍是给了建议:「和凤翔军交换一半的人马。」
对全由女子组成的凤翔军来说,即使武后在装备上毫不吝啬的给予,也难以完全掩饰身材、力量上的弱势。
侯英打仗凶狠、仗仗都像是拼了命似的,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得不如此:若是与敌人相持,久战之下必要吃亏,只能选择速战速决、趁敌不备。
「我的命是娘娘给的,若能为了娘娘丧命沙场,那我也没有丝毫的怨言。」侯英面对杜维的疑问,只是这样冷冷的回答。
「妳这样子不是效命。」杜维当时这么说:「只是在玩命罢了。」
说完这话,杜维还送了一柄继光刀、还有一副面甲,最后淡淡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如果不能活着,又要怎么为娘娘尽忠?」
当时的杜维只觉得自己酷到不行,却没想到才隔几天,自己却被出征当rì的情景,给整的一副颓废样,而且还让侯英给开导了一番。
「真是一点也不酷。」杜维一面嘟囔,一面重新戴起了面甲,准备回到马背上,继续进行这回的任务。
根据王玄策的亲信秦英透露,王玄策受到上头的压力,所以迫切的要结束这场战争,因此眼下的这场战役,不出意外便是最后的决战了。
经过一连串的运作和筹划,回纥三部和薛陀延部已经断断续续打了几仗、突厥人也已经退去,虽然最后回纥醒悟过来,发现自己被王玄策当枪使了。
但是连rì征战之下,粮草、人马都已经消耗了不少,即使是靠着对大唐的痛恨重新联合起来,彼此嫌隙已生,根本无法齐心协力的一同作战。
此时唐军已经铲除铁勒人在狼山、浑河的据点,将敌人赶到了狼山州之西的金山,也就是今rì阿尔泰山的山脚下。
「合军之后,做合围之势,但不得轻举妄动,等到将令一下,再依计划行事……」
这是王玄策针对本次做战所做出的指示。
杜维看了那计划,还是一如往常的大胆,只是这回王玄策不忘对他仔细叮咛;就杜维对王玄策的印象来说,这实在太过反常,不像他简洁明快的个xìng。
「前回让你游移于薛陀延与回纥之间,却没记得吩咐你不要轻举妄动,好在你没对回纥动刀,不然……」吩咐完后,王玄策又这么叹道:「不过,你做的很好,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杜维虽然不太理解王玄策这话的用意,但至少感觉的到王玄策的示好,于是嘴上也客套了几句。
「我说七分,你就只要做到七分便是,千万不要自做聪明,妄想着去做到九分、十分。」王玄策说话时的神态之中,有着杜维从未见过的忧伤,虽然是对着自己说话,但他眼里看到的却彷佛是另一个人。
「你难道没想过,你想的到的事情,难道我会想不到吗?」王玄策越说越是小声,若不是杜维站的近,也不会听到他语调里的哀伤和软弱。
「大家都说我这儿是名将坟场……」王玄策自嘲的笑了笑:「段志感、刘仁实、还有……」
杜维静静的听着,即使听不懂,也没有打断发问。
「唉……」王玄策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嘴里似乎要对杜维说些什么,但号角、鼓声接连响起,把大部分的话声给掩盖住,剩下一部分,也都随风飘散了。
「只要好好听我的,我担保你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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