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您看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
「泰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说说该当如何?」
一个白面男子恭敬的侍立在老人身边,听了老人的问话,不敢怠慢,沉声应道:
「私通外敌,崔博陵该死!」
老人正是清河崔家的族长崔知温,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做为下一任家主的接班人,最重要的就是清晰的脑袋。
世家传承百代,靠的往往就是清晰而准确的判断,就像隋末开始跟随李家的关陇贵族、和一些山东贵族,依靠从龙之功而挤身权贵;或如房杜二家,先是因为房玄龄、杜如晦二人而兴盛,却又因为两人子孙不肖,偌大的基业最终却落得破落的下场。
由此可知:荣衰之间往往只是一线之隔,选择对了,那就一步登天;选择错了,那就破败倾颓。
像崔家这种从汉至唐的传统世家,虽然不必像其他人一样赌博似的押宝,但却不代表「判断」就不重要了。
今rì的博陵崔家行事大胆,似乎是仗着世家的名头,许多法令规章都不放在眼底,所以一向被崔知温所不喜,这也是两家越发分裂的原因。
「像崔敦礼这种人,迟早会被自己的决定害死!」
虽然崔敦礼有才干,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又十分完美,但崔知温却知道他的另一面:他用心险恶的一面。
贞观元年,敦礼任兵部侍郎,开始了和突厥的接触。他屡次出使突厥,在太宗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但是崔知温当时还未与博陵崔氏交恶,所以曾经听过崔敦礼私下做的好事。
贩卖武器给外敌。
这笔生意从贞观元年开始,在他担任灵州都督时到达了极致。
或许是生意作的好,崔敦礼在外族中说话也渐渐有了力量,几番奉命出使,由于对方害怕生意谈不成,往往多是迁就,造成了他善于外交的假象。
「他当然该死!卖出去的武器上,沾了多少唐人的血?」崔知温怒哼一声,随即又无奈叹道:「但是,这人向来谨慎狡诈,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的。」
「但咱们此时和太原王、荥阳郑几家,可说是前所未有的交好,为何不趁这个机会,一股作气的压倒博陵崔?」
「你说的没有错……」崔知温摇摇头,叹道:「但若你是家主,没有九成九的把握,那就都叫做没把握……家主可不能下没把握的决定啊!」
「是的……父亲。」崔泰之低头认了错,他为人方正沉稳,但脑筋有些不知变通,而且喜欢研究工事,让崔知温颇感无奈;不过整体而言,崔知温对儿子仍算满意:以他沉稳的xìng子,想来应该是败不了家的。
「泰之,你得记住:世家虽然势可敌国、虽然传续千载,但终究离不开那个家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崔泰之点了点头;「家」再怎么大,终究是大不过「国」!
就算他们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只要君主一心想要对付,那他们终究逃不过消失的命运;范阳卢氏本来也不是这么听话的人,但当年太宗软硬兼施,使出了不少手段,把一个强横霸道的大世家,硬是磨成了柔顺温和的小绵羊。
太宗一手狠甩巴掌、另一手轻轻拍头;一下子让人放出风声,说范氏祖辈德行有亏、不利子孙,不应现于朝堂;另一边又靠着让宗室迎娶范氏女,来拉拢范氏站到自己这一边。
虽然在旁人看来,太宗好像也拿世家没有办法,只能靠着妥协、让利,来讨好世家的欢心。
然而,事实才不是如此。
崔知温曾经历过那段rì子,对太宗的手段,至今仍然是感到心有余悸。
就如《氏族志》一书来说,众人都知道,太宗令人作《氏族志》以明定天下各家品级,然而大臣编定的结果却是崔家第一,使太宗大怒,下令对世家有所制约。
但摊开来看,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古怪:此举无异于当面打太宗的脸,就算世家势力再大,当面做到这种程度也未免太过离谱。
崔知温明白,这其实是太宗刻意制造出的冲突;藉由氏族志的排序,来制造舆论的倾向,然后再以此打压世家的势力。
虽然乍看之下,太宗表现的一如外人所见的软弱,但是历经太宗一朝,世家大鸣大放的状况已经不再复见,只能转趋低调,死守那已薄如蝉翼的荣光。
崔知温瞧不起这样的人,嘴上嚷嚷着自己家世多么显赫、祖宗多么杰出,而自己却是坐享其成,只知道享受前人累积下来的功业。
「父亲,您这回会与王家合作,莫不是为了那杜德安吧?」崔泰之见父亲不像在思考,只像是发呆,于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这么说倒也不错。」崔知温想也没想,便直接了当的承认下来,说罢还忍不住笑道:「这小子挺能蛊惑人心,我大概是着了他的道了吧?哈哈哈。」
崔泰之知道父亲是在玩笑,但正因为如此,他更觉父亲对杜维的看重,心里头不免暗暗怀疑。
虽然他十分欣赏杜维,觉得杜维在发明创意上,和自己有着某种程度的共鸣;不过对于父亲的赏识,崔泰之仍然觉得有些太过,毕竟他年龄还不足二十,仕途也还在最初步的阶段而已。
「我问过他,觉得世家如何?」崔知温看出儿子的疑惑,笑着对他问道:「你猜他怎么回答?」
「孩儿不知。」崔泰之老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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