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我不是小周子，我叫周天临。”周天临腹语了一把，但是他的脸上却笑得跟朵月季花似的。

“尊贵的达鲁花赤大人，我今天早上一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喜鹊的欢叫，我就知道今天大人肯定会叫我来的。果真如此。”周天临边用蒙古语说着，边弯腰恭敬地鞠了一躬。

和周天临一起进帐的郑培民心里在暗自发笑，笑完之后心里却涌起了一种辛酸。他要是不知道这位好友的底细，他还真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十足的马屁jīng。对了，认识天临兄弟已经有四个月了。

听到奉承话，窝合麻心里都乐开花乐。小周子真是不错，不但给我几件宝贝，还特别聪明伶俐，时不时能给我解个闷出个好主意。那一口地道的岭北蒙古话，比我的蒙语都还要说得好。真是个好奴才！

“尊贵的大人，你有什么指示？我在虔诚地恭候着，如同准备迎接初升的太阳！”周天临的糖衣炮弹是一发接着一发。

“哦，是这么一回事情。”被奉承得有点找不到北的窝合麻终于记起自己找小周子过来要办的正事。

“今天接到河南江北行中书省左平章府的行文，有一些乱民谣言祸众，说什么天下当大乱，弥勒佛当下生。一个叫韩山童的人，好像被称为前宋哪个皇帝（徽宗）的第八代孙，居然还妄称当主中国，真是该死。不过该贼已经被都镇抚司捕杀了。”窝合麻还是那副德行，边啃羊腿，边说着。

“不过他的残党刘福通、杜遵道却在颖州（阜阳）起兵作乱。他们头戴红巾，呼啸山林，居然敢攻打州县。”说到这里，窝合麻感到非常的气愤，对乱党贼子的痛恨之情深深“感染

”了周天临。

“中书省已经下文过来，说治河的民夫有十五万之众，恐有不轨之人藏匿其中，要各路好生整顿。你说我辖下的民夫里有没有乱党呀？说出几个来，好砍掉脑袋来示众！”

“尊贵的大人，有你的虎威在，那些民夫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呀！就是草原上的豺狼也畏惧你的威严，更何况那一群绵羊呢！”周天临又狠狠地拍上一记马屁。

“哈哈！”窝合麻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直震帐顶。但是笑完之后，却一直含笑地望着周天临不言语。

一直陪笑的周天临看到窝合麻的神态，立即明白是什么一回事情了。

“尊贵的大人，在我们的民夫队中，还是有那么几个人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人。他们一直都形迹可疑。”周天临连忙说道。

“哦！”

“尊贵的大人，这几个人没事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说话神神秘秘。而且有时收了工后就鬼鬼祟祟地往工棚外跑。”周天临说道。

“这一看就是jiān细乱民。你怎么不处理！”窝合麻大怒道。

“尊贵的大人，民夫的治安一向是朵老百户大人管理的，我．．．．．．，”说到这里，周天临不言语了。

窝合麻立即明白了。朵老是sè目人，担当着一个百户。他非常看不起汉人和南人（元朝蒙古统治者把天下百姓分为四等人，一等是蒙古人，二等是sè目人，三等是黄河以北各族人组成的“汉人”，最底等是原南宋辖下的“南人”。这个划分是法律，也是永久xìng的。），所以非常嫉妒深得窝合麻喜爱的奴才周天临，处处跟他作对，要不是周天临机灵，早就被陷害了。

窝合麻叫来了一个领兵百户，拿着周天临说的名字去拿人，然后立即处死，首级就挂在工地上。

陪窝合麻说上好一会话，周天临和郑培民终于被放了出来，离开大帐，因为窝合麻的手下送来了两个抢来的美貌汉人女子。

听到大帐里凄惨的女子叫声和哭声，周天临不由地紧握拳头，全身几乎在颤抖。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神情。他转过身来，看到旁边的郑主簿眼里也满是悲愤。

两人不由默声无语，就这样一直往外走着，一直走出蒙古人、sè目人的营地。

“周先生，你刚才说的那些人？”郑培民最先打破了沉寂。

“那些人应该是朵老安排的细作。”周天临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观察他们几天了，幸好发现的早，我叫大家都注意他们了。”

“好，利用朵老这个王八蛋出去办事，你就借刀杀人。就是朵老回来也没办法说这事。”郑培民脸上稍微露出了一点笑容。

“可是这几个汉人在他的心目中又算得了什么呢？”周天临幽幽地说道。郑培民的脸sè立即又沉拉下去了。

走到了工棚面前，看到工地上竖起了几个木头，上面挑着几个人头，似乎还滴啦着血。领兵百户带着几十个人，从周天临两人身边呼啦拉地就走过，径直而去。

民夫们抬起头看了几眼旁边的人头，脸上的表情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大清楚，但是似乎有些默然。对于这几个同是汉人的突然横死，不知道内幕的他们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这时，从工地上走上来的小个子和斯文青年已经走回了工棚，目睹这一切而又知道一些内幕的斯文青年和郑主簿对视一眼，然后向周天临投去赞许的目光。

可是两人却发现周天临的脸sè越来越yīn沉，眼睛里的悲愤越来越浓。

斯文青年不由拉着小个子地走到了周天临的身边，还没开口，却听到周天临的话：“其实我们和那些死去的细作，在蒙古人、sè目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郑培民、斯文青年、小个子都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