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迷梦谁解(上)
灵鹫宫是一处很玄妙的寺院,除了供奉大量的佛法器物以外,更有一些高原上原始宗教的法器,这些珍贵的法器曾经被收藏他们的主人视如珍宝,现在,它们却破碎在坚硬的地面上。一些坚硬金属制成法器,本身就带有神秘莫测的含义,即使被抛掷在冰冷的地上,已久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一个干练的吐蕃汉子用手掩头上冒出的血,狼狈地逃向了外面,每隔一段时间主人都要发狂,这样恐怖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频,已经让跟随他的仆众难以预测了。直到腰际的白发随着主人剧烈起伏的身体飘动,气喘声就像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嘶啦啦的响声,在宁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第七镇,自己寄希望最大的地方,竟然让这些无知的手下,借吐蕃军队的手,屠杀个干净,稍有的一点线索,就这样被无情地剪断了。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尽管已经通晓那神奇占卜神术,可是出于对死亡的惧怕,一直不敢运算自己生命尽头究竟是那一天?”
撒下去的手下陆续回来,可是没有一件能让这座寺院的主人摩诃衍高兴的消息。那理智的神经已经被焦躁彻底击毁。而毁灭和破坏,是医治疯狂的最好的良方。魔鬼般凄惨的嚎叫让奔出了很远的仆从们,依然感到恐惧,直到四周渐渐回复了平静,才敢回到这堆满各种怪异器具的院落中。
“岁月不饶人啊,从双脚踏上这大唐帝国的土地算起,已经是直到昨夜,自己已经是经历个春秋的人了,这么多年苦心寻觅回到原来的世界,竟然都成了泡影。”
俯身与几案上那因过度激动而战抖的身体逐渐趋于平静,一个重重的唉声过后,枯瘦的身躯慢慢地挺直了许多,雪白的头发随着身体的移动向脖颈后滑去,凸显出来一张苍白狂躁的面容上,架着一副矫正视力的眼镜。
踉跄的脚步走到地上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籍旁,那老者低身将它拾起,小心地擦拭着上面虚有的灰尘,然后象拥抱情人般用力将其抱在胸前,一行浑浊的泪从那凹陷的眼窝里流淌出来。
百多年的人生经历,让摩诃衍回想起来潸然泪下,自觉自己可谓是最不走运的人了,在自己出生的那个年代,出于对历史的喜爱和那些精美的文物的欣赏,出生考古世家的他,毅然报考了最著名的大学的历史系读书,优异地成绩毕业后,却发现自己能清楚地了解发生在这古老土地上的一切,却找不到自己生存的空间。
在金钱泛滥的年代,丰富的知识,远远没有街边小摊贩用油腻腻的手指清点的钞票来的实在,金钱的作用下,他从梓梓学子逐渐变成了文物商的掮客,又演变成文物走私的巨枭。原来那个对远古文化孜孜以求的学者,兑变成一个为了金钱能出卖良知的罪犯。
原始资本的积累完毕,拥有千万家产的他,目光从能换取金钱的精美文物,开始转向收集具有神秘力量的远古法器,中原大地历经战火,一些历史记载中的神秘法器已经随朝代的更迭、历史的变迁、纷飞的战火不知所踪,唯有这还算宁静的高原,还残存大量的原始宗教器物。出于对那神秘力量的崇拜,他的双脚终于踏上了高原,也踏上了一条让他后悔不迭的人生之路。
摩诃衍踉跄地走出了那座缭绕神秘厅堂,院内罗列着大量材质各异的天文仪器,摩诃衍仰望天上的繁星。近六十年来,通过自己的演算,无数次推算出自己穿越时空来到这个唐朝那天的星象,并在地下修建了一处与当时最后一次踏在那个时代的土地上,那座神秘的墓室一模一样的建筑。
几次在与那天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试图返回原来的世界,都被无情地挡了回来。想到这里摩诃衍的心中泛起一阵悲哀,“还能回到那梦寐以求的那个世界么?一百三十岁的人了,已经没有时间再做那无奈的等待了!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斗转星移,又快到了与那天相同的星象、命理、节气等等,都与自己那天穿越时空时一样,经过自己的推演,利用自己已经掌握的、远古不知什么人发明的摄心术,完成肉身转换,利用那少年的童贞肉体,借助那些神秘法器的力量,打开时空之门,返回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时代。
这个翔实的计划经过又一个十二年的准备,现在已经是万事具备,就差那个有着于自己一样的思维的童贞少年的肉身。可是,那个神奇的少年,在自己的“面前”时隐时现地出现了几次以后,便失去了踪迹。
自己调教的几个弟子,费尽心力地苦苦寻找,却也不见踪迹。“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找到那个男孩!”残存在摩诃衍眼睛里的悲凉、无奈和期望,随着他下决心时紧咬牙关时发出的咯嘣声,变得是那样的凶残、冷漠和无情。
“来人!我要沐浴更衣。”正在组织几个健仆,悄然无声地打扫着那神秘的厅堂的那个干练的吐蕃汉子,急忙“诺”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初冬晴朗的夜空,飘荡起袅袅青烟。
密室内,神秘的光在摩诃衍喋喋不休的咒语声中,围绕那神奇法器绚丽的闪动,借助那些法器具的神秘力量,摩诃衍身体里一切感知,被充分地调动起来,搜寻着那个神奇孩童的所在方位。
避风的山坳中支起了几座小小的帐篷,慕容飞霜不紧不慢地讲述着朝堂礼仪,不时向轻舟和严衡发出提问。早已将那些繁琐礼节背熟的两个少年,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各自的兴趣却全放在各自手上的器物上。
严衡借擦拭兵器为由,细细欣赏着轻舟的佩刀“蚀日宝刀”,而轻舟却在玩弄“老爹”作为礼物送给他的那半片铜制豹符。慕容飞霜在“老爹”藏身大漠的这段时间,已经肩负起整个组合的指挥职责,对组合中各式调度信物都很了解,这枚豹符一直作为“老爹”调度严衡这支身处大漠的豪杰的令符,尽管事先已经得知内情,但是,对这个“老爹”从不离身的令符也很感兴趣。伸手要过那半片令符,持在手中细细研究。
严衡见到慕容飞霜对那令符产生兴趣,遂取下贴身携带的另半枚令符交到慕容飞霜的手中,两片豹符在慕容飞霜的手中合到了一起,竟然是那样的严丝合缝、浑然天成。慕容飞霜细细观看豹符上刻画的各式装点纹路,觉察出那花纹不似其他的物品讲究的是对称和协调,看似凌乱,却隐隐有一种神秘寓意在其中。
虽说两个毛头小子开口闭口的叫那个令符为豹符,多学多才的慕容飞霜却知道这是一只传说中的一种上古瑞兽名字叫做貔貅,传说是龙生九子的第三子。貔貅是一种凶猛无比的瑞兽,一些充满争霸yu望的帝王,就充分利用貔貅这特长。将他的形象放在军旗之上,希望自己的军队在打仗的时候,象貔貅一样勇猛无比。另外也希望貔貅能够帮助自己抢来更多的金银财宝,所以过去的军队也叫做貔貅之师。
慕容飞霜把玩着手中的貔貅,心中推断揣摩这貔貅兵符的来路、材质,一边信口给两个毛头小子讲解这貔貅瑞兽的传说。
神奇故事一样的传说果然比那无聊的官场礼仪说教吸引人,轻舟和严衡端正了坐姿,专心听那慕容飞霜讲述的故事。貔貅是一种瑞兽,和龙、麒麟一样皆不存在于现实世间。在传说中曾帮助黄帝打败蚩尤,古代先人祈求吉庆祥和时,除舞龙、舞狮外,亦有舞这寓意辟邪和纳财的貔貅。
在道教《请神宝诰》文中,有一神名为“先天辖落灵官王天君”,在上天统有百万“貔貅神将”,负责天上巡视工作,类似人间纠察工作,飞腾云雾,号令雷霆,降雨开晴,穿山破石捉妖精,收瘟摄毒伏群魔,防备妖魔鬼怪、瘟疫扰乱天庭。
在汉书《西域传》上有一段记载:“乌戈山离国有桃拔、狮子、尿牛”。孟康注曰:“桃拔,一日符拔,似鹿尾长,独角者称为天鹿,两角者称为辟邪。”辟邪便是貔貅了。传说貔貅是龙生九子中之一,能腾云驾雾,号令雷霆,降雨开晴。相传有辟邪挡煞,镇宅之威力。龙生九子,神通不一。其子貔貅,胜父千倍,长大嘴,貌似金蟾,披鳞,甲形如麒麟,取百兽之优,有嘴无屁股,吞万物而不泻。可招八方财,可聚宝,只进不出,神通特异。传说貔貅因为触犯天条,玉皇大帝罚他只许吃不许拉。所以貔貅是以财为食的,纳食四方之财,肚子是个聚财囊,同时催官运。在佛教中,貔貅还被用为地藏菩萨的坐骑,被称为“谛听”,但是从造型上看与貔貅无异,想来远在天竺的佛教,也有这灵异瑞兽的传说。
先前只知道这是一只作为兵符使用的信物,没有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神奇的故事和传说,那只豹符在两个年轻人手中传递着,好奇的心理让他们瞪大了双眼仔细辨别这个斑斓的铜制兵符,那只兵符上锈迹斑驳,却没有让它产生令人厌弃的感觉,相反历史的久远更增添了对这个神奇物件的敬重。
不知道多少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将相,曾经以此为凭,发动着惨绝的征战,正义王师的背后,其实是个人对权利和金钱的贪婪。时光的变迁,权利的更迭,又有多少帝王将相,能将穷极一生得到的荣华富贵永远地拥有,就算将那数不尽的财富同自己一起深埋入地下,当那肉身皮囊化尘化土之后,留下的财富不知道又属谁家?或是在幽暗的地宫中寂寞等待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早在秦末年间,揭竿而起的各路烟尘,为了弥补军费的不足,就纷纷打起了先人墓葬的主意,盗坟掘墓竟然成了抢掠之外的另一条发财的路。多少希望在冥间依然享受人生快乐的帝王将相,希望永久保持安宁的墓室,被纷纷掘开,不情愿地重见了天日。
慕容飞霜还徜徉在自己的遐想中,却不觉两个毛头小子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白天的纵马驰骋,挥刀舞枪的“拼杀”。耗费了两个人的精力,此刻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到底是年轻人啊!说睡就睡就睡着了。”慕容飞霜轻轻地替两个人盖好皮制大氅,见到轻舟手中的貔貅令符,已经滚落到地上。
拾起来刚想带回自己的帐篷细细研究,又想到还有一大段替轻舟准备的呈报没有写完,遂将那貔貅令符,放置在轻舟的枕旁,转身吹熄了灯火走出了帐篷。
高原上的星空是那样的地,闪烁的星辰仿佛可以伸手摘及。
盘算着那呈报的措辞,慕容飞霜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微风让略显单薄的篷壁微微起伏,初冬的大漠死一般的沉寂。这一个小小的营地中,没有人知道一个幽灵缥缈着向这里飞来。唯有轻舟枕边的貔貅令符复活了一般,两只眼睛放射出幽明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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