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却说这伙山贼劫了谢涛,便循山道而下。山贼人数众多,纵然分成数股,沿不同道路下山,队伍仍是长蛇一般,绵延不绝。
谢涛被横在马上,他全身乏力,动弹不得,只能随众贼而去,徒呼奈何。
队伍方一下山,已是rì中时分。
平安州地处南疆,夏rì炎炎,最是难耐。谢涛听众贼口音,说的皆是官话,料是北人无疑。众贼未曾修练过,怎敌这南疆的酷热之毒?
此刻没了山林遮蔽,行走不到半里,人人汗流浃背。衣衫尽湿,锐气尽丧,步子也挪不动了。
那领头的长髯大汉,见队伍稀疏杂乱,全无行伍模样,心中已是不喜。又见众人无jīng打采,全无jīng神,忽地怒从中来,挥舞手中的关刀,大喝道:“养兵千rì,用兵一时。似你等这般模样,如何上得了战场,如何抵得过雄兵?都给我打起jīng神,再要拖延,休怪我无情!”
众贼都惧怕这长髯大汉威势,心中虽已累极,却也不得不勉强前行。
那大汉独坐马上,眼视远方,但见目力所及,哪有一丝绿sè?心中也是无奈。
“这南疆之地,从来都是林深树多,偏偏这平安州外,竟是一棵灌木都无,真是咄咄怪事!rì毒如此,若真在此地歇息,少说也要被烤下一层皮来。押运人犯最忌拖延,更不能原路回山休息,也只能勉强前行。但愿一路无事,否则可是犯了兵家‘疲兵’大忌了!”
他正犹豫间,忽然想起曹孟德“望梅止渴”故事,心中一动,也对众贼说道:“你们眼里不足,哪里晓得前面不远,便有大片丛林?那林中树木,似有荔枝夹杂其间,快走半rì,定然可到!届时我等于树荫之下,口啖荔枝而歇,不胜过在这毒rì头底下百倍?若是走的慢了,让别个队伍赶上,叫你等吃树叶去!”
众贼果然中计,纷纷鼓舞前行,一时竟也不觉得热了。
那长髯大汉领着众山贼赶了半rì,真让他找到了一处树林。他随即领着这将近百人的队伍钻进林中,少时歇息。
众贼入林四处寻觅,那里有荔枝的踪影?这才明白先前是被头领诓了,个个且惊且敬。此刻没了荔枝,众山贼四处寻觅yīn凉之处,纷纷躺倒在地。
正歇息间,忽见斜刺里冲出七八个人,个个手持利刃。这七八人歇息已久,以逸待劳,冲入山贼群中,见人就砍。
那为首之人面如冠玉,脸若涂脂,长得女子一般,手中一对鸳鸯剑,却是jīng妙狠辣。他冲在最前,手下无一合之将,不一刻便已来到谢涛左近。但见他伸右手一捞,便已将谢涛提在手中,左手利剑仍是挥舞不停。一个转身,便已杀出人群,领着七八人扬长而去。他手中提着上百斤的人,竟是面不改sè,速度不减,丝毫未曾停留,但是这份臂力,就足以令人失sè。
那一群山贼在烈rì之下走了半rì,个个汗湿衣衫,口渴难耐,有些刚一坐倒在地,就因失水过多晕厥过去。此刻遭到这番劫杀,对方手段又如此凶狠,山贼们连刀都要拿不起来了,哪里抵挡得住?只能任由对方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
却说那长髯大汉正在远处歇息,对此事全不知情。等到部下将事情报于他时,对方已劫了人跑出了三四百米,众贼已然追之不及。
大汉心中怒急,面上反笑,连道了三个“好”字,咬牙说道:“终rì打雁,今rì却被大雁啄瞎了眼!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劫人,真要让你们跑了,我这张脸还能往哪里放?”
他反身上马,将关刀挂在马背,一面催马急追,一面手提长弓,对着领头的人shè出了一箭。
那领头劫走谢涛的,正是“冷郎君”柳湘莲。原来他行经平安州,与逃命的薛蟠相遇。此刻薛蟠身边止剩下六个人,身后还有十来个山贼持刀追杀。柳湘莲一心正义,遂出手击溃山贼,救了薛蟠一命。
不成想那薛蟠脸上非但没有庆幸之sè,反而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他身边数人,也是面sè悲怆,如丧考妣。
柳湘莲心中疑惑,便向薛蟠追问究竟。薛蟠擦拭了眼泪,将谢涛舍身相救之事一一说了。这故事不长,却听得柳湘莲面sè动容,扼腕叹息,道:“如此男儿,恨不能相见!”
薛蟠泣道:“那伙山贼杀人不眨眼,谢涛他只怕已经遭了毒手了!”
柳湘莲浪迹江湖多年,心思何等缜密,自然不是薛蟠这等“呆霸王”可比的,他心念一转,便已有了计较,说道:“若那山贼真要取他xìng命,那一箭就不是shè中右腿这么简单了。我看谢公子多半无事,我等现在赶上,说不定还能救他出来!”
薛蟠有些犹豫地说道:“山贼如此残忍,眨眼之间就害了车队数十条人命,谢涛他……”
柳湘莲冷笑一声,反诘道:“你是不是怕了?”
薛蟠本就心存愧疚,被柳湘莲一激,好义之心猛然升腾,只见他涨红了脸,随即攥紧拳头,挺胸大喝道:“死有何惧?谢涛豁出xìng命来救我,我还他一条命又有何妨?现在就走,是骡子是马,刀子底下见!”
柳湘莲大笑一声,道一声“好”,转身便走。
薛蟠也从地上捡起山贼遗落的朴刀,紧紧跟上。
两名护卫有心要劝,见薛蟠铁了心赴险,想到谢涛的表现,也是热血上涌,提了刀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见他们如此,一来惧山贼再来追杀,二来见柳湘莲武艺非凡,是个可以追随的,三来也是良知发见,便也绰了刀跟上。
这一行八人雄赳赳气昂昂,于烈rì底下毫不停留。在柳湘莲的带领之下,先山贼一步赶到了树林当中。待山贼近前时,果然见谢涛身在其中,安然无恙。众人大喜,随即一拥而上,竟真让他们劫了人,杀出了一条活路来。
此刻正是关乎xìng命的时刻,分别生死的关头,自然人人奋发,个个争先。那些山贼一路上多有拖延,已成疲兵,哪里追赶得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却说“冷郎君”正疾行间,忽觉身后有异。心思如电的他瞬间明白过来:定是那擅用弓箭的山贼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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