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反目(2)
“堂会?图雅姐姐、妹妹下次再作陪可好?出来转一整天了,我也该回了!”
“下次?咱姐俩能有几个下次?!嫁了人真不一样了啊?布舒能耐还真不小,生生把咱们上天入地的猴儿变成小兔了?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呀?他推搪人那套你倒是学了个精通,难不成也要和他一样窝在府里‘修仙’啊?!”
“哎呀——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你都说了‘嫁了人自然是不一样了’嘛!”
“有什么不一样?你现在反正暂住在娘家,就当自己还在当千金格格不就得了。我难得回一次京城,眼下我最大!你别跟他瞎学,他人不在京里都将你把得这么死!真没意思!”
“他呀他的、没大没小!他是你四哥!我是你四嫂!”
“嘿——你个死丫头,敢埋汰起我来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哈哈——”
东莪身一偏,逃开了图雅.的抓扯,往过厅跑去。嬉笑声银铃般响起,给这个花香四溢的过厅平添了无尽的美好。
图雅伶牙俐齿的挽留,迫得她只.好留了下来。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过也抱着侥幸心理,泰博儿奇有礼有节的和她保持着距离,或许真的开窍了也不说定。
西苑由四个套院组成,一进院.是大小书房,其二主布库练功和娱乐。三进院最为华丽和宽阔、分门别院的独立院落有三座,房有二十七间,主居住。最后一个套院是下人房和侍卫处。泰博儿奇将大部分侍卫安置在内院,颇让东莪感到意外。
兴许是游牧民族不拘小节的习惯所致,入关多年.的满族亲贵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安排。内院一般是不会容纳主以外的下人居住的。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避免女眷和陌生男人频繁接触,所以不管是皇宫还是亲王府,在内院当差的奴仆都是太监,鲜少有侍卫。
锣鼓声天的喧嚣赶跑了玛索的不悦,却引来了东.莪的伤感。“豫王爱戏”的名份确实太大了,大到让她坐立难安、继而心如刀绞。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她渐渐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追思起永别的亲人来。
“东莪、你怎么了?”
“没什么”
图雅察觉到她的异样,压低声音轻轻问道。东莪.吸了吸鼻,本想挤出一丝笑意来。不料,她不止挤出了笑、还挤出了一滴泪来。
“你这是怎么了啊?”
“没没什么!”慌乱.的将眼角一抹,她突兀站起身来,感到佯装的平静无声的在崩溃:“姐姐、我还是先回了,恐怕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头痛、痛得厉害,有什么话咱明儿明儿再说吧”
花腔空灵,旦角儿俊俏,戏台上涌出了哀伤,无处不在的融合在了空气里。叔叔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飘荡。英年早逝的他留下了太多遗憾,以至于每一夜都出现在她的梦境里,重复自幼便夸赞她的那句话:莪儿、你是咱们女真的精髓,就像是我的再生是再生是我的再生!
喧闹的戏台上若有若无的幽然流泻出他的声音,似乎只有她一人能听到,却又洪亮得让人耳膜作痛。她语无伦次的低声向图雅告别,站起身来快步朝外走去。
这边厢的三人都一愣,玛索随即口出喊了声:“四嫂??你上哪儿去?”
拧痛的心压迫着她的神经,她不停的干呕,无暇顾及身后的呼唤,径直迈着大步离去。
她仿佛感到豫王的英魂从戏台上“嗖”的窜回了人世,夹着唱腔哭诉他的哀思。跌跌撞撞的沉浸在悲痛,她听到叔叔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曾一直耿耿于怀——自责在盛京没能保护好她这个侄女。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不舍得走?
胡思乱想的奔向西苑的大门,身后的呼唤和脚步声近了,她闹不清到底是人还是魂,一脚踏上分隔大小书房的水上回廊,廊下涓涓的流水让她忽然迷惑,瞳孔散大的瞪着碧波发起怔来。
水倒影出一张宛如细瓷般精致的面孔,眉宇间透着和多铎神似的英气,她喃喃自语的问着水的人儿:“为什么命运会这么残忍,他就像我的另一个父亲一样!!哪怕让他死在战场,也好过荒凉的腐烂在床上,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他的结局?!”
“东莪——”
猛然听得一声惊呼,泰博儿奇抡圆了眼跑了过来:“你怎么了?别扶着栏杆!!那栏杆是坏的,还没修——”
“咚”的一声闷响传来,将他后半句话掩埋了起来,水花飞溅到了他的脸上,他陡然大惊冲上前跳了下去。
东莪呛了一口水猛咳起来,她宛如冲出梦魇一般呼喊出了声:“救命——”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托出了水面,泰博儿奇将她推上了浮沉在水面上的木栏杆:“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我我听到额其客在喊我”
“什么?豫王??”
一滴滴的水珠顺着她的头顶落下,可是她的眼泪在他的蓝瞳却那么清晰,他分得清那些是水、那些是泪,就像他永远也分得清那些是爱、那些是无奈。
“东莪——豫王他他已经过世了,不过我保证,此时他正在某个地方焦急的看着你,他疼爱你胜过疼爱他的任何一个孩,他一定是放心不下你!所以你得好好珍惜你自己,否则他怎么能安息”
浮沉的栏杆渐渐漂远了,紧紧揽着她的娇躯,他带着她划向回廊的缺口,听着她哽咽的不断重复:“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她两手紧紧环着他的脖,不是在乞求生的延续,而是在寻觅心灵的救赎,他的身上带着科尔沁的草香,她本该明智的远离,可是闭上眼她能借着他回到从前,属于他们的爱恋,在怀。属于亲人的生命,还在延续,这种感觉多美好
他情不禁的吻着她的额头,为此时她绝对的依恋感到美好:“东莪、我说过,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
埋首在他的颈窝,东莪落下了无数的泪珠,借着水的浮力,第一次让她在他的怀里有了畅通无阻的视野,回廊缺口赫然站着一群人,她陡然放开了手,几乎再度下沉。
众多的奴仆闻声而来,图雅正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回廊上似乎炸开了锅一般,远处的锣鼓声仍旧未停,东莪佩服着这个戏班的敬业,心一凉浮起了忧虑。不管是锣鼓声压住了岸上的动静,还是她陷入了泰博儿奇带给她的过去,结局都是一样的:玛索很有可能早就跟来了,她说不定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泰博儿奇将她从下沉的势头拉起,推她游向了回廊。一抬头,玛索冷冽的视线将他一震。图雅已匆忙伸出手来,跟他合力把东莪弄上了岸去。
“祖宗!你这是干嘛呀??你这是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四哥交代!!”
图雅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哭腔,奴仆们拿着灯笼聚拢了过来,东莪立刻收起了伤怀,倚在她怀眨巴着滴水的眼帘:“这下知道该叫‘四哥’了!看来姐姐跟我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好好喊他‘四哥’!”
“还有心说笑呢!!快把我给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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