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府大厅。
南京尚书(南京市长。注意,是没党委书记的市长)许大鹏腆着怀胎十月般肥肚子。安稳的坐在一张豪华紫檀木椅内。先慢悠悠饮一口茶,方道,“张兄。你说这新来的给事中什么背景。值得我干爷爷亲自派人来关照。”
他邻座,是个干瘦矮小的男子。脸上带着点苦闷的表情,有点苦逼相。别小看这货,此人正是南京军区司令张永。
――狗东西,迟早叫你知道谁才是你爷爷!
张永瞪许大鹏一眼,待心里的火气压下去了。才带点嘲笑似的开了口,又是那种尖尖细细的声音,“关照?刘瑾的关照,是什么意思?”
――死太监!也不瞧瞧你现在的身份,竟然还敢直呼我干爷爷大名?
许大鹏脸上挂起一个笑容,“据我干爷爷手下的东厂大人交代。此人有点儿呆头呆脑。还挺贪财。但是运气不错。日后恐有非凡际遇。我干爷爷的意思,是叫我查查他的底细。顺便给他点小鞋穿,好叫他知道点天高地厚,别瞎凑热闹。”
“哦。”张永楞楞应了声。讥讽道,“真是难为许尚书了,这么点儿破事还和我商量。此人和我一点儿关系没有,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
“瞧张兄说的,”许大鹏大笑起来,脸上堆着的肥肉欢乐抖动起来,“咱南京的事儿。无论大小,兄弟我哪一件没跟张兄商量的。说起来这都五六天了,那家伙怎么还不来上任。得,甭说他了。快中午了,府上已经备好酒席,咱哥儿俩可好久没把酒言欢啦。”
“张兄”。张永掂量着这个称呼。在心里冷哼一声,和许大鹏一起向内厅走去了。
于此同时的客栈房间内。贺赫赫手拿一块桂花糕,正对这一张大落地铜扇,欣赏着身上的官服,“啧啧。这帽子真丑啊。俩大长条。”
明朝官服帽子是挺大的。看过周星星《大内密探零零漆》的都应该知道。那帽子取下来高速旋转就是现成的直升机扇叶。为什么别人说周星星的电影是后现代主义,就因为他用这种荒诞的方式表现历史啊。算了太高深了说了你们都不懂。
朱儿道,“这么开心,怎么不去上任。就在家自我欣赏五六天。”
贺赫赫道,“你当我傻的啊,水有多深都不知道。就一脚踩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官场黑暗啊,你小孩子懂不懂。”
这时候,门就被推开了。大盘,二盘气喘吁吁地进来了,“大哥。有包子没有。”
贺赫赫道,“就想到吃。肥成啥样了都。交代你们的事情都搞掂了没有。”
二盘叫道,“哇!为了给你摸情报,我这六天都瘦了二两。吃俩包子都不乐意。小气啊,跟你混没前途啊没前途。”
贺赫赫笑道,“熊孩子。哥还不是担心你们会找不到女朋友吗。你们这样,一扑上去,都把人压死了。到时谁敢嫁给你们啊。”
大盘听了这话,就把塞到嘴边的包子放下了。道,“大哥。情况都摸清楚了。给你汇报一下。现在南京城最有权势的有两个:一个是南京尚书许大鹏。一个是南京镇守太监张永。这俩人,没一个好东西的!”
贺赫赫道,“我不会意外的。”
“先说那个许大鹏。真是个无耻的家伙。”二盘接口道,“他啊。原本是个小县官。岁数比刘瑾还大。有一次,他带着银子去见刘瑾的干儿子,那个叫‘小太岁’的。就是被我们揍的那位。大哥你知道的。刘瑾是太监,没有胡子的,他最讨厌别人留胡子。所以他干儿子小太岁是不敢留胡子的。当时,那个小太岁见这个许大鹏一把年纪了,也一根胡子都没。觉得非常奇怪。就问他为什么不留胡子。结果你猜他怎么说?他竟然说:‘干爹都不留胡子,我怎么敢留胡子。’结果,那个小太岁开心的哈哈大笑,就认了这个许大鹏做干儿子。后来又把他引荐给了刘瑾,刘瑾也挺开心,就认了这个干孙子。然后,这个许大鹏就一路飞黄腾达,短短一年就坐了南京第一把交椅的位子。这几年,这许大鹏仗着手里的权势贪污受贿逼良为娼无恶不作。现在他不但是南京最有权的人,还是南京最有钱的人。整个南京近七成的赌坊,妓|院,钱庄,全是他开的。”
贺赫赫喝口茶,淡定道,“翻版文强而已。”
二盘兀自气愤不已。顺便就问道,“文强是谁?”
贺赫赫道,“几百年后党国政腐里的一个小角色罢了。哥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就不说什么了。再说说另一个人。”
“几百年后?”大盘惊讶道,“大哥你啥时候有了凤姐的本事啊。”
“你别管。”贺赫赫嘴角一抽,“快说说那个张永。”
大盘道,“大哥。‘八虎’你知道伐?就是老百姓给当今皇帝身边最著名八个太监起的绰号。这张永就是八虎之一。原宫中禁军统领,负责保护皇帝安全。天天和皇帝一桌子吃饭的。后来和刘瑾争宠失败。就被刘瑾给弄南京来了。就这样挨整了还坐上了南京镇守太监的位置,手握南京兵权。整个南京就他能和许大鹏分庭抗礼。不过据说。他们俩人现在是称兄道弟的,关系挺铁。我看,也就一助纣为虐的坏东西。”
贺赫赫笑道,“我弟。你还太嫩啊。你想啊,他原本和刘瑾平起平坐的。现在却沦落到和刘瑾干孙子称兄道弟。他能甘心?他们关系能铁才见鬼咧。我要没猜错,这许大鹏就是刘瑾安插来监视张永的。张永恐怕是受制于人,不得不与他称兄道弟。”
贺赫赫大声道,“好!现在情况已基本摸清。哥心里有谱了。下午,去上任!不管他水再浑再黑,我也得淌。我可是说过的,要帮玉儿报仇的,不是吗。”
贺赫赫说完。静静看着玉儿的反应。
戴玉儿微微低着头,大大的眼里氲氖了一层雾气,显见很感动。
贺赫赫欣喜不已,道,“玉儿你不必担心。不是贺大哥我吹牛。就现在人那智商,那点小伎俩。我随便回忆本起点三流历史里的计谋。分分钟都能把他们虐成渣了。”
吃过午饭,睡过午觉。时近下午两点的时候。青石板大街上。一行人向着南京府走去,陪贺赫赫去报到。阳光白的晃眼,风吹过街边的杨树,一片恍惚的簌簌声。
阳光下。凉风吹过,树叶哗啦。发丝飞扬。学校樟树下一群女孩子灿烂的笑容。唉,多么多么遥远的事了啊。那还是高二,正看了书上一句话:我的青春啊我把你丢在了山那边儿,再也找不回了。那时一回头,透过窗户,就见到这样一个场景。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贺赫赫于是回忆起那天他送朱大哥离开时两人的对话。
贺赫赫:朱哥,你把爱疯4还我吧!再这样你会精尽人亡的!
朱哥:死我又不死你你管个毛线。再借哥耍两天,就这样了。我走了,你回。
总之,贺赫赫在前往上任的途中。脑回路中闪过的就是这些。这时候,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嗨。说你那!排好队!真是贱民,没规矩没素质。来交税也不穿好点儿!满身脏泥巴!”
“哎!老爷,能不能让我先交啊?都等几个时辰拉,家里的猪还没喂呢,我得早点儿回去。”
“滚一边儿去!老子都忙得没空吃饭,你家猪倒想吃饭!”
“哈哈……”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南京府前的大街上。一眼看去,两列长长的交税队伍一直排到街道尽头的拐角处去了。非常之壮观。里面的大多数人都是农民。他们穿着沾满干泥的粗麻布衣裳,脚上都是用草根编的鞋子。肩上用扁担挑着两筐粮食,手拿草帽扇着风。聊着天等待着。脸上汗水直趟,却都带着憨厚而淳朴的笑容。队伍里还掺杂着一些做小本生意的小商贩。小吏的咋呼声,农民低声下气的哀求声,哄笑声。这些声音掺杂成乱哄哄的一团,在这已经回暖有点炎热的下午,别有一份世俗的热闹。
“嗨!这不是街上卖臭豆腐的王老儿嘛。听说你得了老年痴呆健忘症?”坐在桌子边收税的小吏看住他面前的老大爷,笑嘻嘻道。
“长官真会开玩笑哪。”老大爷陪着笑。
“没得老年痴呆健忘症!那怎么今天才来交税?!”小吏陡然翻脸。
“前几天腿风湿犯了,走不了路啊。长官,您通融通融,就晚了几天,别罚钱哪。您也知道,我老头子卖点臭豆腐不容易的。”
“算啦。你这老儿还算懂事,每次都拿臭豆腐孝敬小爷来着。就不罚了。”小吏放缓了脸色,“恩,你没粮食,交现银是吧?一共是,一百文。”
“谢谢长官。”老爷子憨厚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了还带着体温的一百文钱――臭豆腐一文钱一串,一百文就是一百串,折合下来,一天至少得卖三串才交的起税。大明的小商贩,不容易啊。
“你这老儿!又把规矩忘了?”小吏复又板起脸来,“说多少次了。火耗钱!你交的又不是粮食,到时还得费力把这些碎银子溶锻在一起!溶锻时候银子分量可是有损耗的。你得补这损耗!”
“唉呀,瞧我这记性。”老爷子说着,忙不迭的又掏了二文钱出来。
贺赫赫惊道,“怎么今天又是交税的日子。我记得前些天刚见他们交过一次啊。”
二盘道,“鬼知道。比吃饭喝水还频繁。估计是提前征收下月的税。”
贺赫赫道,“我去。”他原来看书,说民国蒋光头时期,那税都提前征收到一百年以后了。原来这事是有传统的啊。
“没听说吗。”大盘冷笑,“我大天朝子民一辈子就俩事:干活。交税。要不怎么养得活这一大堆骑头上的爷。”
“可怜巴巴啊。”贺赫赫叹道。
“好了。下一位!”小吏把两文钱揣到怀里,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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