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我一路风尘仆仆从博陵赶到都城的时候,正是三月。冰雪融,万物复苏。看着静湖两岸吐新绿的垂柳和湖中悠然泛舟的文墨客,心底竟隐约掠过一丝惆怅。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访桃花,虽然从来没有任何结果,但我也从未放弃。我在心里一直希冀着。仿佛冥冥中有无形的力量一直牵引我,往前,再往前……把我带入岔路,然后却不再告诉我方向。当我茫不解,痛苦得将要放弃时,那力量却又突然喷涌而出,让我在两极中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坚持下来。而桃花的容貌也在心底越来越清晰。甚至有时连我自己都会怀疑,这一切……
如果说我与桃花只见过一面,谁又会信呢?我这些年度如年的寻找,难道就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子。荒谬吗?
时间和经历会让淡化很多事。记得当我被书童阿贵从都城接回博陵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将回到我原来的轨道,开始正常的生。从都城到博陵的路途中,我没再沾过一滴酒,也没和阿贵说过一句话。因为我明白自己其实一直太脆弱。
我害怕失态,害怕不轻易的言谈刺痛我,而变一种无休止的倾诉。害怕自己崩溃。
阿贵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封信。可当时我宿醉未醒,正躺在望京楼的柴房酣睡。醒来时,我看见阿贵竟盘坐在我边。我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羞耻感。我慌忙扯散发,双手遮脸,立刻夺门而出。我已无脸再见亲。眼看就要走出这个小院的时候,可我没想到望京楼里那势利的小二还以为我又了他们的酒,一把将我拉住。里嚷嚷着,我的崔老爷,今天又啥酒了。我没回答,心里一团,我只想马离开这里,不要让阿贵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然而,就在我和小二拉扯的空隙,阿贵已追我。我还没有应过来,他已“扑通——”一声跪在我跟前。等我回过刚想跑开时。阿贵抱住我的脚。他眼睛红红的说,少爷,跟我回去吧,老夫病故了!
老夫病故了?我子突然地搐了一下,就怔怔的立在原地。我感觉天似乎冷了下来,我浑都在发抖。腔里像是有种体动物,在剧烈的蠕动。然后我紧紧咬住自己的双唇,拼命咽。
良久……
小二本来无非想戏弄一下我,后来见这个场势,又于心不忍了,已经很识趣地走开了。
阿贵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信封面是父亲那熟悉的笔迹,写着:吾儿亲启。我缓缓接过来,手一直没有停止颤抖。打开信,我腔的那只体动物突然像要从我喉咙里一下子蹦出来似的,的跳了一下。我感觉心脏也痛了一下。我自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一把信看完。
看完后,我慢慢仰起,深深地吸了一,又徐徐地吐出来。我知道是什么液体正从我眼睛里不断涌出来。天空模模糊糊的,我却看见小院的空,慢慢飘过来一朵浓密的乌云,然后在小院空停了下来。我耳边隐约听见父亲在说信里的一句话,为父心甚痛,心甚痛啊。我的心就又痛了一下。这时,顶突然毫无征兆的响了一声巨雷。
轰隆隆——
柴房的狗受了惊吓,对着天空狂吠起来。我还站在原地没动,手无力地垂在两旁。目光呆滞。
接着,又是一道巨雷。
我只感觉眼前一黑,体晃了晃。心底的那只体动物,也在此时突破了我所有防线,直接跳了出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远,只听见小二那尖尖的声音,哟,吐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胭脂香味很浓郁的房间里。而这香味又是多么熟悉。曾几何时……
小蝶!?不错,望京楼的小蝶姑娘正坐在。呆呆的看着我。
我一边吃力的爬起子一边说,小蝶,我怎么在你房间里。
小蝶用手轻轻压住我的肩膀,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说,你现在子还很虚弱。先躺下,大夫说你要好好修养。不能喝酒,不能受……她支支吾吾的没说下去。
我又问,阿贵呢?就是我家书童。
小蝶说,他帮你熬去了,估计一会会来。要不我现在去他来。
我说,不用啦,等他自己来好了。
刚刚起准备离开的小蝶又在我边坐了下来。我心里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只是看着我。我不知道那里来的力量,一下子将子撑起来,靠在架。吓了小蝶一跳。她微嗔道,怎么了?
我不自在的说,我一个住你这不好。
小蝶的表在瞬间凝固,变得尴尬起来。好一会,她自我解嘲的笑笑,然后说,我一个堕入风尘的女子,名比纱薄。还会在意谁说道吗?如果崔……崔相公不介意的话就在这先把病养好。
这时,阿贵端着一碗汤进来。远远看见我醒了,高兴喊了句,少爷,你醒了。我应了声。小蝶就站起来直接从阿贵手里接过汤。她说,我来喂崔相公吃吧。
我忙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阿贵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少爷,你能行么?还是让小蝶小喂你吃吧。
小蝶端着汤在我边盈盈一坐,接着从碗里舀了一勺,放在边吹了吹,看看感觉冷却下来了,便把勺子递到我边,里说,啊,张开。
我犹豫了。小蝶把勺子递给我半天没见我应,又催了声,张开啊。
看看小蝶那明澈的眼睛我心好。我张喝了这一苦苦的汤后,索将碗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没等她回过神来,我已经“咕噜咕噜——”把喝完了。
小蝶突然叹了。
我说,小蝶,我有些事想和阿贵说……
呃——那我先回避一下。
小蝶出去后,我说,阿贵,我现在想马回去。
2。
在回去的路,阿贵对我说起我昏以后的事。他说小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是天没长眼,让她流落风尘,饱尝世辛酸。他一边说着一边叹息。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里一直隐隐作痛。
我没有直接告诉小蝶我要离开。我只是将那只了一年的珠钗送给她。她捧着珠钗,看了看我,脸渐渐浮现痛苦的表,但一闪即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两行清泪悄悄滑了下来。
她没有拦我,没有留我,只是紧紧攥住那枚珠钗。没有说,什么也没说。我看见她的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的里。
她就那样坐在我前。沉默。这是种无奈的方式。
你要回博陵了?她开始试着打破这沉默。我苦笑。她又问,还来吗?对于这未知的将来,我能说什么呢?
她却说,离开吧,不要再来了。你是应该好好的……
说完她直起子,转过脸去揩掉脸的眼泪。径直从墙取了琵琶。换过一副笑脸说,我新填了一首词,唱给你听好么?
我说,好。
她随意拨弄了一下,调好弦,然后开始唱:
花且开且残,你且笑且看
风且走且狂,泪且流且干
怨且结且解,缘且生且灭
梦且做且忘,歌且放且狂
这一世花开花落不自在
下一世醉生梦死忘事外
看红飞舞,泪流海
谁能忘掉山盟海誓刹那的沉醉
忘掉风花雪月
在心与心的银河真诚地汇
谁能抛却荣华富贵浮云的虚伪
抛开名利是非
在扰攘红尘之中安静地轮回
谁又舍得红颜白发痴守中憔悴
忘掉曾经的泪
放心的离去怎忍心告别
谁能忘记秋冬夏季节的变换
忘掉地老天荒
放歌天涯的尽把酒看斜
小蝶的声音开始有些咽哑,而到最后变了轻轻的饮泣。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我想起已故的亲,想起自己的一意孤行给亲带去的致命打击,我就痛不生。这一切,已经无法弥补,我此时只想在亲坟前长跪不起。“父在,不远游”的古训,像一根刺深深在我心窝里。
后来,小蝶坚持送我们出了城。她送给我一盏灯笼,她说,晚可以赶路。而我和阿贵都知道,她送灯笼的另一层深意。当我从她边渐渐走开的时候,我分明察觉一只手,突然很紧张地朝前方抓了抓,又缓缓回来,最后变了一个刻板的挥手。我的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但我还是故作轻松地给她挥手。
马车开始缓缓在官道行动起来,突然我听见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崔——户——
我将探出车窗外,只见小蝶那娇弱的影竟没命地朝着马车的方向奔跑。然后我看见她扑到在地。发簪掉落,一青丝披散下来。我突然感觉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这种感觉就跟喝烈酒一样,体内的一阵翻腾。我差点没跳下车去,搀起小蝶。阿贵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的泪一直没有停过。看她一眼,煎熬几分。我知道再下一刻,再多看一眼这残忍的景,我会马崩溃。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开一切,随小蝶而去。但想起刚过世的亲,我终究忍住没敢往下跳。
我把缩回车厢,然后咬牙切齿地对阿贵说,快点往前走,用力鞭马。
什么?!阿贵不敢置信,但最后还是用力一鞭狠狠在马背。马受惊,嘶鸣一声,绝尘而去。我在心里对小蝶说,回去吧。
当我看着那个白影子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的时候。我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3。
刚到都城的时候,我已经中过举。我住在城北的太平坊。我是来找桃花的。太平坊共有东西两条街。东街庆安街,是都城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在这里散布着各种先进的手工业和商铺。西街原来兴和街,而们私地里都它极乐街。因为整个西街几乎全部都是青楼酒肆。并且都城最大的青楼之一的望京楼就坐落在这里。当时读书都很看重名节,所以我住在庆安街。但我知道在望京楼前有一个秀丽的湖泊——静湖。静湖两岸垂柳夹堤,袅袅婷婷,风万种。湖心更有大片红菱莲花。立于望京楼顶,便可将大半个静湖的景尽收眼底。莲花开放的时节,远远望去,静湖就像一个稍施粉黛的柔媚女子。微风拂过,那随风舞动的柳条,更像青裳云袖,妙不可言。
我来的时候,静湖旁边正悄悄流传着一段青楼女子从良的佳话。故事主角曾生,是静湖里土生土长的舟子。女主角小瑶,据说曾是望京楼的花魁。琴艺精湛,诗作对,填词谱曲,无一不通。当时无数贵族权势,妄图纳其为妾,悉数遭到拒绝,有些想硬来的,她只能以死相逼。没想到从良后,竟下嫁于静湖一普通舟子。对于此事评价,众说纷纭。那时,在我楼下就听见有说起这件事。民间大都认为曾生亏了,因为他要一辈子面对他老婆曾经和无数的影,用他们的话说‘捡一个破烂,还要背一个烂名声’。也有说,这辈子碰小瑶这么好的姑娘,那是他曾家祖积德,想当,若不是这女子贞烈,现在也不知道我哪个老爷府的了。都城哪个贵族不想要把她娶回自家。虽然她在青楼,但却是高风亮节,出淤泥而不染。
我并不知道在一个月后,我也会了太平坊的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来都城时正值四月。我开始频繁进出各种酒肆,并且开始学着喝酒。那段时间我一直深信桃花是跟一位姓的丝绸商走掉的。于是,每逢看见有自称是绸缎商的,我就会立刻向前搭讪,进而打听桃花的下落。我是读书,搭讪时一般我都会很客的作揖。然后坐下和他们侃侃其谈。但结果往往令失望,他们都以为我居心叵测。做绸缎生意一般都有些家底。他们都以为桃花是我放在那姓商边的暗桩,就为了贪图些钱财。在准备卷款潜逃的时候被发现,我女.干脆真的跟钱跑了。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几乎都会不约而同的露出自以为是的笑容。大概的笑我陪了夫又折兵吧。幸好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已中了进士。不然我定会拿我的官衔担保。但我还是会辩解,我不希望自己如此这般被冤枉。但被他们问了一些问题后,我便开始心虚了。
他们问,桃花是你什么?是你女吗?
我说,不是。
那是你亲吗?
不是。
不是你女,也不是你亲,那你找她做什么?
我找她做什么?!我自己疑惑起来。这个我回答不来了。因为我只记得她的容貌,高,年龄。
就这样,大家都一厢愿地以为桃花是我放在姓商手里的一个暗桩。而我则是个大傻冒。直到后来遇到小蝶后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打听消息的那副样子,和她们楼里的龟奴差不多。
也有一次与一位北方的商聊天,酒过三巡后。他我的肩膀说,兄弟,我劝你一句,趁大好年华,求取功名方是策。等功名就之后,三妻四妾还不手到擒来。做了老爷,就会有打把的帮你找,也有大把的愿意为你提供线索。象兄弟如今这般找寻,何是尽啊。
我没接话,只顾往肚里灌酒。这些子下来我的酒量明显好起来了,一斤最烈的女儿红,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把它喝完。
我听见商叹了,心里竟异常沉重起来。
后来他对我说,十几年前,他也是为了寻找一个失散的亲。从长白山跑到都城。无意中发现在长白山漫山遍都是的参在都城竟可卖得天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做起了生意来。亲到现在一直没找到,而生意却越来越好。在都城造了房子,娶了媳,找的念终究是淡了下来。后来,他用‘命数’两个字来总结这段经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也许是因为这世界相信宿命的太多,所以他们习惯于弱,习惯于安逸。许多苦难挣扎,在事后总会有一个很合理的解释。只是现在我还没有放下。
我问他找的是什么。他笑了笑说,兴许和你一样。
看着他的脸竟然开始泛起一丝酡红,我若有所思地点点。
他的笑突然变得灿烂起来。他又了我的肩膀。他说,兄弟,如果真想找的话,到极乐街去。兴许那里消息更灵通些。不是兄弟我折你美意,这有钱的商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又喜欢喝花酒。你说那个姓的商,哪天要不喜欢了,把她往楼里一送,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噗——
他话还没完,我已经忍不住一酒喷到了他脸。虽然我马向他道歉,表示自己是无心的,但他还是得脸铁青。要不是掌柜看形不对过来息事宁。我怕是早吃了他一顿拳。
事后,我心越来越沉重。我常常会站在东街朝西街里拼命看,想知道楼里的的那些女子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却不敢再往前踏进半步。我会守在路等那些从楼里出来的们。他们大都出来时都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有时后还会跟着媚的女子。我常听她们说,×××你这一走,不知何时再回来,到时可别忘了奴家。那些就会说,等我回来时,我一定给你赎。那女子就会一遍遍拿丝巾擦眼睛,表示她感动得落泪了。有一次,一个女子刚对出了门说了那些话。等那子背影刚消失,她竟笑嘻嘻地跑到了我面前。她说,哟,冤家,可是在等。来,到楼坐坐。说着竟拿手来拉我。吓的我嗤溜一下,象阵风一样逃到东街的住,掉了一路皮疙瘩。回家惊魂未甫地把门闩带后,却还担心她追过来,就钻进底下,只留两只眼睛朝外面吱溜吱溜转着。经过这一次遭遇,让我好几天都不敢往东街去。
这些都被东街的们看在眼里。好事的东街开始谈论起这个话题。只是我不知道在几天后,无意间从他们里听到的却是另外的场面。有的说我那天是风流一番后,没给钱,被望京楼的姑娘追到了东街。然后关门,躲了起来。
这种说法很快被另一个否定了。他说,这崔护岂是无钱之,听他自己说,他父亲乃是前朝进士,在博陵为官,食的是朝廷俸禄。他自己亦是当朝举,这为官的,多少是有些家底。
也有很肯定的说那姑娘其实就是桃花。她当时肯定是说要和我回去的,只是我这个没良心的见她流落风尘,吓得掉就跑了。至于躲进房里,怕是在收拾东西准备连逃走。
一些恍然大悟。但想想又觉得不对,这崔举刚才不还在眼皮底下晃么?四下里看看,果然见我就在不远,还正侧着耳朵听他们说来着。马一阵干咳。周围的立时意会到了。
这时,有清了清嗓子,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高的说,陈六,听说最近你家耗子闹得很凶啊。
马有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壮汉把话接过来了。他说,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每次我在和浑家亲的时候,那该死的耗子就钻出来,拼命咬我家的脚。还咬得咯吱咯吱响。我们动一下,这畜生也动一下。我们不动了,它也不动。我们要再动,这畜生就咬得更起劲了。
群里立刻爆出一阵哄笑。
有就说了,这也难怪了,大半好好的,你们打扰耗子睡觉,这耗子是在向你们抗议示威。
那被做陈六的显得很委屈地说,那可是我家呀。我和我女睡觉,这耗子起啥劲啊。
有就给他出主意了。他说,陈六,你不是个铁匠吗?下次你把脚给换铁的,让它咬到吐。
4.
在东街住久了,们都知道我是来找一个桃花的女子。至于桃花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又是我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了。但他们都会猜想。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为了一个女子不远万里地寻找,就这份痴心已是难得。而他们认为我才华横溢的原因,我想可能是因为在庙会猜对了所有的的灯谜,又或者因为我作的那首描写太平坊的打油诗,也可能两者皆有。亲对解灯谜一道,颇有造诣,碰巧那庙会的灯谜几乎全是亲曾经解过的,所以这点对我来说并不难。至于那首打油诗诗名《静湖映月》,是这样写的:
静湖映月月影静,
望京楼里搂万金。
杯酒饮尽风尘泪,
望山望难忘。
诗是在解了望京楼的出的灯谜后,应望京楼主柳雍盛相邀,信而作。却非求什么名利。只是当时来解望京楼灯谜的文墨客太多,在被楼主赞了几句后,周围一时应者如云。更有摇晃脑地发表他专业意见,他说,第一句‘静湖映月月影静’,静湖者,宁静之湖也。以月照静湖来凸显一个‘静’字。此句静始而静终,前后呼应,可谓千古佳句。
第二句‘望京楼里搂万金’,一语道破望京楼之富丽堂皇。‘望京’其原意乃是楼主用于寄托了望京城之意。而‘万金’一词,则一语双关,既可理解为,来望京楼的客份尊贵,亦可理解为望京楼里群芳荟萃,群贤毕集,百花争艳。常言道,宵一刻值千金。而‘万金’一词恰恰说明,是物超所值。而‘望京’与‘万金’其发音相若。亦可前后呼应。
第三句‘杯酒饮尽风尘泪’,这句话是提醒到楼里来的客。每位姑娘也许都有一段不堪的往事,应好生怜才是。
第四句,‘望山望难忘’,此句乃是画龙点睛之笔,实在是妙,妙极。可见崔举乃中,想是有感而发。前两个‘望’字可以看出举依依留恋的样子。频频回首瞻顾。究其由,乃难忘也。此诗通篇读来,朗朗,动静相宜。通俗易懂,但意韵悠长。有太白遗风。此作只应天有,间难得几回闻啊。
听他这么一解,我差点没以为自己是个开千古之先河的大才子,如果当时我手中有酒,我一定给他来个通俗易懂,喷他一脸的群芳荟萃。
我还没来得及谦虚几句。旁边就有说我的那句‘望山望难忘’可与李商隐之诗一较长短。
也有说我那句‘杯酒饮尽风尘泪’,有柳三变之风。对风尘女子之关之溢于言表。
马有不屑一顾地对,柳耆卿乃青楼一御用词,可算半个伶。虽是进士及第,但为放不羁,岂可相提并论。话刚说完,突然发觉现场形不对,只见大家都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他还以为自己这番高见引起们刮目相看。心中暗喜:总算露脸了。于是,清清嗓子,准备再接再厉。却见那望京楼主脸铁青,双眼狠狠竟瞪着自己。方才想起一则典故,这时全不由的大汗淋漓。早些时候便听说这柳雍乃都城名士,似乎是都城太尉之侄,向以柳氏嫡系曾孙自居。也曾十年寒窗,以求一朝题名金榜。但屡屡不第。后得一江湖异指点,乃建望京楼于静湖,从此财源滚滚。虽仕途晦,但财运亨通。昔柳氏亦因仕途暝晦不定,怀才而不遇明主。中郁郁不得消解,而常耽于花街柳巷,借酒浇愁。每当他想到自己竟与先祖有如此类似之经历,就不由得满心欢喜。据说望京楼内,姑娘们房里的屏风都会写着一首柳氏的词作,且姑娘们皆能歌柳词。对柳氏推崇可见一斑。
场的氛被那不合时宜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尴尬。幸好会见风使舵的家伙太多,马就有出来打圆场。是个中年,生得一副和善面孔。们私底下开始议论,这位原来便是望京楼管事。只见他向前一步,朝四周作揖后,宏声道,今大家共聚一堂,乃为解望京楼灯谜而来。现博陵崔举,已解得灯谜。按以往惯例,他将获得临幸我望京楼当红花魁的机会。而崔举所作《静湖映月》,更是堪称千古绝唱。在下冒昧,可否再请举一赐墨宝,亲手书之,赠于我望京楼。望京楼必将其裱于大堂之内。
周遭顿时哗然。我却面有难。因为我自己知道如此诗文实难登大雅之堂,再将其裱于大堂之内,岂不更贻笑大方。而们最关注的莫过于我将要临幸花魁一事。都认为我艳福扉浅,我却未经事,亦不愿做此轻率之。刚要推辞。柳雍已过来拉住了我的手。他说,崔兄,休要推脱。可否移驾到望京楼。柳雍也好略尽地主之宜。来,先去大堂备好文房四宝,崔举稍候便到。
说完已有应声在前面开路。就这样,我被都城的那些才子簇拥着来到望京楼。之前一直碍于读书尊严,知知耻,想去而未去。现在被夹在群中,我走得有点悲壮。总感觉两条不听使唤。我想故作平静地将这段路程走完,可没走两步,这开始打哆嗦。而且越打越厉害。后来我干脆故意将子也摇起来,象得胜的将军一样,一摆一摆地走进望京楼。
我听见后面有在说,才子就是才子,走路也别有一番风味。
听他们一说我的就抖得更厉害了。我只能将子也晃得更厉害些。于是,们看到崔举走入望京楼时那威武的一幕。那是我第一次进入望京楼。后来小蝶告诉我,那时候楼里的们都以为楼主请了个耍杂技的回来了。
一进望京楼,我就被那浓郁的胭脂香味,熏得晕乎乎的。再看着四周来回穿梭的莺莺燕燕,一个个生得天香。那娇媚的声音更是柔可化骨,消魂魄。难怪这些都城才子们都趋之若骛。我的也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
大厅中央已摆好书台。面摊的并非宣纸,而是一张好的锦缎。柳雍说了声,请。
我也就不再推辞。先润了润笔,然后提笔一挥而就。对诗文一事我一直觉得大家都言过其实了,但我对自己的书法却一直很自负。虽不是颜筋柳骨,却也自一路。这一切都得益于亲自小的严格要求。写完后,我左右看看,竟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大家都直楞楞地盯着那块锦缎,然后又看看我。半晌,才有吐出两个字:绝了。那柳雍更是两眼放光。没等大家分析完毕,就立刻吩咐管事将锦缎卷起来,不知道放什么地方去了。
大家回过神来见题诗不见了,纷纷抗议。有开始嚷着说要买那幅字,愿意出高于那锦缎市场价十倍的价格买下它。有说愿意出十二倍。到最后涨到了两百倍。楼主脸明显不好看了。但生意就是生意,立刻又恢复了一个笑脸,他走到我跟前说,兄弟以后只管到我望京楼来,就当自家一样,所有费用都算我柳雍的。还有今天这幅字我愿出一千五百两纹银的润笔费,以表诚意。
我刚要拒绝,管事却凑向前来说,崔举若不答应,我家楼主今怕是下不了台。你若要在这都城住些时候,有事楼主自可帮衬着些。
我骑虎难下只得由他。
这时,柳雍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问,未知崔兄现居何。
我说住在东街。
他点点,故意大声吩咐管事,准备好银两,送与崔兄住。
一千五百两纹银的润笔费,可谓天价,寻常家一辈子也赚不到其十分之一。
这时,已经有朝楼在,小蝶姑娘出来了。四周的突然都变得文雅起来,都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裳。
我却在想,第一次到望京楼便平白无故得了一千五百两润笔费。这足够我在东街生活好几年,而衣食无忧。正想着,却听见旁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过来,冤家,你可来了。想煞奴家了。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我在街就被这声音吓得魂都掉了。我看都不用看了,直接一溜烟地逃回东街。明知道她不会追来,但我还是习惯地把门闩带,然后钻进底下。又掉了一路的皮疙瘩。
第一次到望京楼本来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小蝶的花魁的,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被那掉皮疙瘩的声音给吓了回来。
翌大早,管事还真给我送那一千五百两银子来了。东街的都看着。他们开始纳闷,这崔举什么时候跟望京楼扯关系了。有开始说,我这没良心的肯定是把桃花买给了望京楼。家都送钱来了。幸好群里有知道这桩事故的。昨天他便跟着猜灯谜的队伍去了望京楼。接着他开始绘声绘地给们描述那晚的形。讲我如何做的一手好诗,如何一字值千金,如何的意志坚强,风节高尚,如何放弃临幸花魁的机会。讲完我接着讲花魁小蝶姑娘。
5。
东街的都知道我是个一字值千金的君子。美当前,竟然还可以大义凛然地拒绝。并且那女子还是名满天下、艳盖都城的望京楼花魁。关于我入望京楼的那一幕至今还是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我还是不敢轻易去西街。偶尔从街路过,我还要仔细看看,那个声音让掉皮疙瘩的姑娘是不是在附近。如果我发现他在的话,我一定会绕道走开。
听说我的那幅字真的被柳雍裱起来挂在望京楼里,还是最显眼的位置。还听说已经有把钱出到了四千两,可楼主硬是扛住没买。这些话在几天后便得到证实。几天后,他亲自到东街来拜访我。并给我送来许多贵重的物。也没有拐弯抹角。他直接说,崔兄,这次可要帮我。
我不知所措。我说,楼主此话怎讲。我一介读书之,能帮甚忙。
他说,崔兄,可知道都城的晋王。
我皱皱眉表示不知。
这晋王一之下万之。并且手握兵权。可掌天下命数。
我说,这与我何干。
我就直接说了吧,那晋王看中了你那幅字。说要花几千两纹银买下来。可我们岂能向堂堂晋王要钱,那不是不要命了吗。他就是要了整座望京楼我也的给他。可那天我心来竟拒绝了晋王。
啊?!你不要命了。我也吓了一灵。我说,你干嘛不给他呢?
他突然叹了,他说,崔兄那一手字,妙绝古今,就算昔年颜真卿在世,怕也要自叹不如啊。我生平有一好,就喜欢收集些古玩字画,我是真的喜欢,我只有这一幅字。就这么给他,我实在是心痛啊。
我心里奇怪,刚才不是说就是晋王要整座望京楼他也的给他么,怎么还会心痛一幅字。但只是心里想想,我并没有把自己的猜疑说出来。我只是说,蒙楼主错,如果楼主喜欢,我愿意为你再写一幅字。
我话刚说完,就有端着笔墨进来,后面还有拿着一张好的锦缎铺在我书桌。象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我有点发蒙。
写完字后,他喜滋滋地捧在手里,一个劲地夸赞我是当世不二的书法家。临走时,往我手里塞了一件东西,然后说了句,小小意思不敬意。转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来,低低地说,崔兄有空,可去望京楼看看小蝶姑娘。
我突然灵机一动说,我此番来都城,实是为寻一故。正无绪,待找到以后。定去望京楼答谢楼主厚。
柳雍正道,不知崔兄,所寻何。那可在这都城之内。
我摇摇说,我只听说我那故随一位都城姓绸缎商走了。我到都城时,便已细细打听过。却不曾有我找的那位……
说到此,我不由颓然叹息。
柳雍也跟着一叹。他说,崔兄可否将这故之事详细说来。我望京楼消息亦可算灵通,每来客,不说三千,亦有八百。说不定也能帮崔兄寻出个端倪。
我感零涕,一揖到底。然后便将在江州偶遇桃花一事娓娓道来。
柳雍听完后,感慨万分。他说,崔兄深意重,间难得一见。此事我柳雍定当全力以赴。崔兄安心在此静候佳音。
我又深深一揖。
柳雍走后,我小心摊开他刚才塞给我的那团东西,赫然是三千两银票。
这些天我还在东街转悠,关注来往的绸缎商。
街坊里那些心的大婶们都知道我一字值千金。有时见我还在不停打听桃花下落,她们就会劝我看开点。她们说,这活一世,有过这经历就好了。又何必这么执着,一定要寻出个结果来。这样苦了自己,也让家不塌实。常言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看就要到而立之年,是应该正正经经找个找个姑娘家,把婚姻大事给办了。我的家,就有个姑娘。年方二八,出落得跟花一样。不,是比花还漂亮。过两天,我把她带过来瞧瞧。还没等我一一回绝,已经有领着她们××亲戚家的姑娘来到我跟前。我哭笑不得。只能好生解释。我说这婚姻大事还得有父做主,我两位高堂都健在,此事我是拿不得半分主意。大婶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姑娘也的确是个玉儿,但崔护却是无福消受。
只是没想到在拒绝一个后,却给我带来了更多个‘玉儿’。那些大婶的亲戚的亲戚家的‘玉儿’也给带来了。没办法,到后来我只好继续拉门闩,躲进底。这时,我突然想到那位每次和浑家亲时都会有耗子咬脚的铁匠陈六。我想那耗子,会不会是只我这么大的雄耗子呢?在东街呆久了,东街们多方位的思维方式显然已经开始影响我了。
我躲在下,听见外面有两个不幸挤到一起的心的大婶们开始用她们女特有的方式吵架
只听见其中一个说,看你带的哪个姑娘一副没吃饱的样子。瘦骨嶙峋的。那么小,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养。崔举家可是单传,你们可别拿他们崔家香火开玩笑。
另一个立刻驳,自己都不看看自己带的是什么样的。部平平的,就算生了孩子也不知道那什么喂。再看看这脚都没裹。哪有女的味道。
哟,崔家请得起奶。不用你操心。我就怕这娇弱,这是要难产的。
呸!我这侄女天生的美胚子,你看瓜子脸,尖下巴,就比起西街的那些姑娘也不遑多让。现在是因为一路旅途劳顿,再加土不服引起的,等适应了,绝对比你那个‘大脚’漂亮一千倍。
她们这样相互诋毁着,不知道对峙了多久。到后来竟统一了战线开始骂起我来了。她们都一致认为我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她们这么费尽心思的为我寻亲。带了这么多姑娘过来。单这花费就是笔不小的数目。
其中一个掰掰手指算算,突然尖起来,一,二,三……我的天啊,我竟然花了五两多银子。被老子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另一个说,这算什么,我花了六两多了。我还给姑娘们每买了套新衣裳。我家老是知道的。他说这崔举一字值千金,如果事了,那还不大把大把赚回来。唉,可眼前这兔……这崔举,他关在家里不出来,任谁敲门也不应声。再这样下去,我们就都吃暗亏了。
那我们还是再敲下门吧。
好吧,我敲门,你喊话。
她们正说着,突然看见一团白茫茫的东西从房子里飞了出来。其中一个走近一看又了,啊,是元宝,她拣起来,掂量掂量,立刻惊喜的说,足有四十两呢。话刚完,又是一团飞出来。等她们回过神来,准备坐在门继续等待时。里面却再也没飞出任何东西。
6。
至今回想起与桃花见面的景,我还是止不住心跳。
桃花的家在江州城郊。记得那年清明时节,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我看着漫山遍盛开的桃花,在明媚的光里,象一张张微笑的脸。我静静地看着,心仿佛有了新生命一样,慢慢舒展,绽放。所有凡尘俗念顷刻化为乌有。我似乎能感受到这万物的绪,感受它们欣欣向荣的生命力。我张开双臂在这桃源仙境里纵狂奔,呐喊着。第一次抛开那些教典书的规矩,象孩子一样任由放逐。只感觉那一片片桃花海从我旁掠过,我有种飞翔的感觉。一直以来,父都教导我凡事都要有体统。所以在看见家里那些下的小孩欢天喜地地在院里做游戏时,我却要坐在书房背诵那艰涩的四书五经;当别的小孩跑到小溪里去抓鱼时,我却要一遍遍不厌其繁地写字。知道我的都说我从小就懂事。当我十六岁中举的时候,们都说我是个天才。就是这个所谓的天才,却从来没理解过童趣一词的真正涵义。
我就那样一直跑着,跑得筋疲力尽,可内心欢畅。等回过去看时,发现自己已在桃花深。这时我又累又。本来出来的时候,只是准备随便看看风景,找些素材写几首咏诗。可被这美景住,不觉间已忘了时辰。更无心再作诗文。抬看看天,太已渐渐西偏。无奈,只得寻原路返回。这时我才发觉,在桃花林中竟有一屋舍。料是此间主之所。我不由好奇,能居这漫山桃花之中,这主好有调。
走近一看,却发现桃林只之中竟还有一块平坦的空地,在这空地之错落散置好几户家。只是被这桃林掩盖,看不清楚。屋舍前有一条小溪涓涓流淌。屋外,竹篱环绕。庭院之中,栽种着各花草,彩蝶嬉戏其,自得其乐。我不由想起晋陶潜所作《桃花源记》:阡陌通,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这一确可谓之桃源仙境。
此时我已饥难当,便走近一家,轻轻叩门,庭院内寂然无声,久无应答。我便耐心地等在门外。不久,就看见一个从门缝里往外看,中问道,谁啊。听这声音便知是个女子。
我在门外答道,博陵崔护。因寻误入此,一时饥难当。故冒昧求杯清,以解。
那女子说,等等。不久便端了杯来开门。我接过,道了声谢,便只顾‘咕嘟咕嘟’喝了起来。那女子见我这般模样,不由发笑。杯下肚,但觉神清爽,一路疲劳已去大半。我将杯递给她,又道了声谢,转便告辞。因为我看这女子家中,此刻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在。怕惹嫌隙。也不敢多问。
那女子却好奇地问道,博陵与江州相隔岂止百里,公子怎会独自跑到江州这荒之地游。
我怕她误会,连忙解释,我乃是随父亲大来江州访一位故友。父亲大与之相谈甚欢,我又不话,百无聊赖,就出来走走。本打算中午前赶回去,却无意间走到此,一时被这桃花林美景吸引,故多逗留了一会儿,误了时辰。也因此唐突了佳,还望见谅!
这时我抬便看见一张美丽绝伦的脸,清秀得不带一丝瑕疵。眉眼间的神绝无半丝媚,却透露出无限风。我不由怦然心动。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直到那女子不甚娇羞地低下去,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过神来。
那女子说,公子还未用过午膳,不如稍待片刻,我去备些家常菜给公子填填肚子。
我受宠若惊,忙说,这如何使得。多谢姑娘美意,我本无意来到此间,得姑娘杯之,已感不尽。却不敢再劳烦姑娘。
姑娘道,何妨。莫非公子不饿。我无以应答。她又说,既然如此,进来但吃便是,休再如此拘于俗。说着径自进去了。我只得忐忑地跟了进去。
姑娘招待我坐下便只顾往厨房去张罗饭菜。边走边说,我们村的乡亲都很的。你随便去一家,他们必会留你吃饭。若父亲回来,听我拒客于门外,定会责怪与我。公子安心便是。
听她这么一说,我坐在外面心开始稍稍安定。这时姑娘突然跑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不知公子味如何。
我忙起说,无妨无妨。姑娘但按平时味就好。
她点点又进去了。一会便端来几盘菜肴出来。一看就是香味俱全。姑娘又问,公子可要喝酒么?
我忙摇,红着脸说,我不善饮酒,滴酒辄醉。
姑娘说,那好,我给你盛饭。
我说,谢谢姑娘。刚才进来时忘了请教姑娘芳名。姑娘这般待我,等有机会崔护一定登门道谢。
这时,她已盛好饭出来。边走边说,道谢就不用了。我桃花。
桃花?好名字。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我吃饭的时候,桃花就背靠在门。不时朝我看看,又朝外面瞧瞧。我突然说,这么多菜,怕要费了,要不桃花姑娘陪我一起吃点如何。桃花摇摇说自己现在很饱,吃不下。话说着依旧靠在门没动,我俩间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我不好再要求,只是低着吃饭。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静的我不知所措。我咀嚼的动作也似乎慢了下来。空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于是我把挂的更低了。偶尔看她一眼,又马把转过来。生怕被她发现。但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如此不知多少次。有几次我看她时,发现她也正看着我,目光错间,我只觉得内心一阵翻腾,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把饭吃完。我起时打了个很响饱嗝。桃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也笑了笑。屋里那异样的氛似乎又缓解了许多。
姑娘说,公子吃饱了。
我点点。我说,姑娘就我崔护好么?今在此多蒙姑娘盛款待,崔护永生难忘。他姑娘一家若有机会去博陵,崔护必定随时恭迎。此时天已晚,父亲大怕是要担忧了。我得走了。真的很感谢姑娘。
说完我一揖到底。
姑娘见我行如此大,竟连忙过来相扶,后来大概马又想到女有别,就站在我边大声说,你快不要这样多。我今年方才十九,实在是受不起。你以后也我桃花吧。不然,你这一声声姑娘的我好不自在。
我说,好,以后我你桃花。桃花。
她低低的应了声。
我说,我要走了。桃花……
说到这我突然莫名伤感起来。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我看见她很勉强地笑了声,说,好啊。我送你一下。
我没有说话,只感觉往外迈一步都那么沉重。我的内心开始挣扎。
桃花将我送出桃花林后,我就让她回去。不要再送了。出来时刚好碰到一些乡亲,他们都友善地过来打招呼。我也连忙作揖回。
分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问她,桃花,你可曾许过家。话说完我自己都暗暗心惊。没想到桃花却说,未曾适。我心竟是一阵狂喜。
只是我不知道这一别,竟了永决。
回到家,我便被各种琐事缠住,并参加了这年的科举。竟忘记央家过去提亲。直到次年清明时分,我才想起桃花。便寻了个理由,从亲那里拿了些盘缠,就兼程地往江州奔去。
第二年来的时候,花开的正好。当我再次置于这片桃花之中时,我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天我故意在江州城买了些物,还特意为桃花选了支珠钗,欢天喜地地朝城郊走来。这几天一想到要和桃花见面我就兴奋得睡不着。现在桃花家就在眼前了。我竟抑制不住,开始奔跑起来。我只想马见到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桃花。
但当我走进桃花家门的时候,心却突然凉了。桃花的家门从外面了锁。我不死心地唤了几声,庭院里静悄悄的,无应答。于是我使劲敲着她家的门,依旧没有半点声响。我手中提的物不觉掉了下来。
我在她门不知坐了多久。好不容易从悲伤中醒过来,我开始挨家挨户地打听桃花一家的下落。这时心的乡亲都围了过来。
有说桃花嫁给了一位京官,随夫任去了。现在应该在京城。这时有仔细看了看我,忽然回过神来,他说,你不就是那位崔相公么?不,是崔老爷。那天不是骑着一匹白的高大马进村把桃花娶走了吗?那天我们还喝了你送来是喜酒。
旁边有说,错了错了,桃花的夫婿是京城一个姓的绸缎商。那姓的商以前经商从此路过,刚好遇雨天,便在里歇马,就住在张婶家。后来不久天就晴了,那商也走了。可没几天他又骑着一匹白的高大马来了。把桃花和她爹一起接走了。
那刚一说完,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然后感觉整个在那一瞬间了下来。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从那以后每遇到一些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心闷闷的,喘不过来。有时还会伴着一阵令痛不生的绞痛。
我在乡亲家昏了七天。醒来时他们都心有余悸的跟我说起那天我猝然晕倒的样子。只是都没再提起过桃花。离开村子时,我执意要再往桃花家去一趟。好心的乡亲怕我再出什么意外,就派随着一同去。站在桃花幽寂的家门前,看这漫山遍如笑脸一样的盛开的桃花,我还是难自。泪一直没有停过。后来我从一个乡亲家里借来毛笔,以丹砂做墨,挥毫在桃花门前写下一首诗:
去年今此门中,
面桃花相映红。
面不知何去,
桃花依旧笑风。
7。
清明之后,我来到都城。凭着桃花那些乡亲提供的模糊的线索,开始了毫无绪的寻找。后来我又修书给远在博陵的父,并向他们撒谎,我说我在都城求学,已入了澜山书院。我不知道他们是这样发现这是个谎言的。不久,书僮阿贵在太平坊找到了我。他说我已经好久没回去了,老夫都想我想得病倒了。我心一痛,暗暗恨自己的莽撞。
那次,我怀着无比悔恨的心跟阿贵一同回到博陵。可我并不知道等待我的却是一场荒唐的婚姻闹剧。回家后只见府红灯高挂,全府下喜洋洋,我不纳闷。此时却见亲容光焕发地迎了出来。父亲跟在她后脸也是难得的露出笑容。
你可回来了。亲说。
虽然我充满了疑惑。但见亲没事,心里还是感到些许安慰。我正准备问阿贵这是怎么回事,阿贵却早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只好屈膝跪下向父请安。我说,不孝孩儿给父亲大、亲大请安。
亲扶起我说,快起来吧。
我起后便开始把我的疑惑对亲说了出来。我说,亲。阿贵对我说娘亲病了。可回来却看见府张灯结彩的,这又是为何?
亲没有正面回答我却说,你这孩儿真不懂事,怎么一个跑去都城,还写信骗我们说你进了澜山书院。你倒是给娘说说,你一个去都城做什么?
我无言以对。只好低下不作言语。
这时父亲说话了,护儿,可记得我去年带你往江州看望你卢叔叔一事。
我说,记得。
父亲又问,可知道所为何事。
我说,不知。
父亲哈哈一笑。然后看了看亲,亲也笑了。我心下突然一凛,感觉此事或许与我有关。便问,可是为孩儿……
亲又笑了笑,然后过来拉着我的手说,痴儿,可不就是为了你么。
我不解地问,这与我有何干系?
亲就说,还不是为了你的终大事。你卢叔叔家有个女儿,卢雪莹长得如花似玉的。又知书达,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你父亲见了喜欢的很。
我说,那去卢叔叔家并未见得他有一女儿。
父亲笑笑说,女儿家不好意思。为父见过她了。
亲这时道,雪莹还在屏风后看过你好几次。为娘已经给卢家下了聘了。卢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这桩婚事。现在我们崔家已经派去迎亲了。估计雪莹过两天就要过来。
我发觉自己的绪有些失控,突然朝边的亲大声吼了起来,婚姻之事为何不与我做个商量,就如此草草决定。
亲吓得楞在当场。父亲见我这般无,早就得脸铁青,他怒道,孽子,有这样跟你亲说话的吗?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我不知哪来的勇驳道,声声为了我,难道终大事都不和我做个商量就那样武断决定,是为了我好吗?
父亲怒得挥掌便打我,他说,你倒给我说说看,你去都城做什么?太平坊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那是烟花之地。你年纪不小,怎么没分寸呢。读书之,平时教你的仪廉耻,你可记得。
我说,我是住了太平坊,可我住的是安庆街。并未曾踏入西街半步。如果你要以己度,那你就尽管那样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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