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宇微笑:“为了保证行军速度,粮草带得略嫌不足,其它都没什么问题。”
蔚长海道:“仙子不必担心,粮草不足,只须将那班丢足军人脸面的脓包们打垮,岂非什么都有了?”看得出他们对于对面那些对玄天不战而溃的高楚军实在是鄙视之至。
这时,对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话声。
蔚长海凝神一听,首先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这班人丢足了高楚军的脸,倒还敢骂咱们是逆贼!”
原来是对方的“骂手”出动。想是今天没听到我的“告高楚将士书”,负责反驳我方宣传的那几名家伙太过寂寞难耐,便对蔚军叫骂了起来。这帮骂手斥骂对方毫无新意,除了把“逆贼”、“罪不容诛”、“胆大妄为”、“从速归降”等数个词语反复组合之外,便骂不出什么新鲜内容来。对我们如此骂,对蔚军仍是这老三篇。
我一笑,转头跟岳引说:“岳引,好不好跑一趟,去帮我把扩音喇叭拿来?”
扩音喇叭很快便拿来了。岳引耍帅,还把他那支钢珠枪也带了出来,酷酷的扛在肩上,杨槢蔚长海他们立时被吸引过去,纷纷打探这是何物,功能如何。
我跳上马背,在楚擎宇亲兵队的掩护下,接近前线。
“各位高楚将士们,你们好,我是琉璃仙子……”我的开场白刚说了一半,欢呼声便如cháo水般响起,将我的声音淹没在了欢呼里。我无奈的向前后左右兴奋无比的蔚军们抱拳示意。心里寻思,哎呀,我是在跟对面的敌军做政治思想工作,你们激动个什么劲。
等欢呼声稍稍平息,我才又继续对前方的高楚军进行喊话。这一次,我直接指出,高楚军在圣泽平原连遭败绩,并非他们无能(说这话时,我看到我身边的蔚军将士多在撇嘴),而是主帅失德,获罪于天的结果,因此虽然他们有百倍于我方的军力,却仍无力攻下小小的璃堡,无法占领小小的圣泽平原。这样的战果,放在常规的对抗战中,是难以想象的。但是从凡人与天帝的抗争角度看,他们的败亡是必然的,无法改变的。他们唯一可以改变的,便是改变自己的命运,放弃与天帝、与天帝的代言人琉璃仙子我的对抗,投身到正义的一边来!
一长串话说完,刚来得及吁出一口长气,前后左右,又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叫好声。我再无奈的苦笑,亲爱的蔚军将士们,你们也太捧场了吧,我这才说完一小段话,还有很多后续鼓动词没来得及说呢。
可是配合着蔚军鼎盛的军容与热烈的拥戴气氛,这半拉子宣传的效果简直好得惊人。对方一名高楚骑兵大叫:“仙子说得对,我们再不要替失德之人卖命了!”一边说,一边策马冲出敌阵,向着半里以外,我方的阵营狂奔而来。
阵前倒戈,多好的宣传效果啊!
那人的身后,敌阵之中,仿佛一锅沸腾的开水般乱了起来,人声亦嘈杂无比,有人在大声喊话,混乱中却听不清晰。
突然敌营中飞出一支羽箭,又劲又急。那投诚者其时不过才从敌阵中冲出七八米远,更未曾想到身后的袭击来得这般快速,惨呼一声之后,身子从马背上直摔了下来,滚了两滚,就此倒毙在敌阵之前。
我大怒,拿着扩音喇叭大叫:“岳引!”
他掠过来:“什么事?”
我拿开扩音喇叭,小声道:“替我杀了那边黑旗下那个穿红袍的家伙!”就是他shè杀了刚才投奔我们的那骑士。
岳引二话不说,举枪瞄准。那人自以为远在shè程以外,毫无心理准备。岳引一枪shè去,他应声而倒,四周顿时大乱。
我将扩音喇叭放在唇边,用最最温柔甜美的声音道:“刚才这红袍之人,逆天行事,已被天帝降怒,降下无上神力,令他立时伏诛。因尔等一再触怒天帝,仁慈的天帝传下神谕,令我晓谕尔等:由于尔等附恶为逆,不敬神明,逆天行事,罪不容诛,故此……”我一篇华丽丽的檄文还没构思出来,已有数百高楚兵将发一声喊,骑马的骑马,用腿狂奔的狂奔,一起奔向我方阵营:“仙子饶命!我等愿降!”
蔚军训练有素,马上分出一队人马接收俘虏,收缴兵器战马,登记造册,井井有条。尚在犹豫的高楚敌兵想是看到投诚者享受了人道主义待遇,故此疑虑全消,又有数千人狂奔而出,高楚军的方阵就此土崩瓦解。在我身后,楚擎宇马上传令进攻,蔚军有如猛虎下山一般,以锲形的阵队直插敌阵,纵横冲刺,将对方本已溃散的战阵冲击得不成样子。
这个时候,战鼓声再度响起。一直在右翼作壁上观的玄天军队开始出动了。
楚擎宇夷然不惧,唇边一丝冷静的微笑,简洁快速的下令,某队迂回,某队直击,某队作为侧翼,某队居中策应……
唉,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战争,真正的指挥者。
想起我们之前那些象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不不不,没有惭愧,反而有点沾沾自喜。对战争谋略一窍不通的我,竟也能将数万大军拖在这小小的圣泽平原上一个多月,这里面,固然师洛的手下素质高,大家群策群力,攻防武器也十分出sè,也固因有敌军对我们掉以轻心的原因在内,还有……排除这诸多因素以后,这场由我“负责指挥”的战争,我似乎还是在其中扮演了挺光彩的角sè。
蔚军的作战能力是惊人的。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战火的考验,所以我现在对一个军队战斗力的认识有了明显提升。可以看出,蔚军所向披靡的作战经验令他们应付这场两线的战争亦可游刃有余,当然,高楚军的军心溃散也帮了蔚军的大忙。
当退兵的号角声响起时,玄天的军队留下一大堆横七竖八的尸体,向后方撤退。
而高楚军几乎全军覆没,其中有大约两万余人投降,其它敌军或溃逃或身亡,弱小到可以一笔从我们的对手名单中抹去的程度。
蔚军忙着清点自身伤亡情况、收编俘虏、清理战场、清点战利品……总之一大堆善后的事。我看楚擎宇他们忙得不可开交,拉拉岳引,说:“咱们先送丁冬回璃堡。”
安顿好丁冬以后,我又吸毒成瘾的拿出信号接收仪。
仍然没有那个代表信号源的小小红点。我无声的叹了口气,机械的调到另一界面,查看那代表行动轨迹的绿sè线条。
咦,居然有一小点绿线显示!
虽然,这条线几乎都不能称之为线,而只是小小的一点!可是,这个发现,仍然令我惊喜莫名。我就说,师洛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多半是他进入了什么磁暴区之类,所以干扰到了信号发送!
我捧着信号接收仪,心中欢喜得几乎想落泪。
原来,在遭遇过绝望的恐吓之后,人的愿望可以变得这样卑微。
卑微到,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便可以雀跃不已。
正待进一步查看那点绿线出现的时间,门外响起了轻轻敲门声。
放下信号接收仪去开门。是岳引来找我。
他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闷闷的样子。我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当即放下一切事务陪他在花园散步,一边寻机问他:“岳引,你有心事?”
他问我:“琉璃,你跟楚擎宇究竟什么关系?”
哗,象捉jiān的丈夫般口气。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不是知道我当那乌龙公主的经过么,他当然是我义兄啰。”
“义兄怎么会为了你背叛家族抛弃权位?”岳引说,“他觊觎你的美sè,是不是?”
也只有他,才会将话说得这般难听。
我扬起唇角,耐心的告诉他:“他喜欢我,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是的。可是……我与他,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做兄妹这样的关系或者更长久而安全,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他惊讶的道:“琉璃,这是否你一厢情愿?若能更进一步,他怎会甘心只是兄妹关系?”
我睨他:“难道世界上,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只能有一种?”
“那当然。”岳引回答得理所当然。“喜欢就是喜欢,何必掩耳盗铃,说什么兄妹。”
我在冰凉的石阶上坐下,抱膝看向星空。“我却相信,一个人一生中,除了狭隘排他的爱情之外,还应有其它长久深厚的情谊。”
岳引也坐在我身边:“例如?”
我含笑望了他一眼:“例如我与你这样的友情。”
“友情?”他一下子抓狂了。“谁告诉你我对你是友情?”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自顾自的道:“是因为我最近都没跟你细诉衷情,你便以为我对你的心思淡了吗?我只是……只是因为师洛托付了我,倒拘得我在这段时间里不好向你有所表示。而你这一向又忙又累,我又不忍心挤占你休息时间……”
“怎么对我没有表示啊?”我揭穿他,“你都讽刺了我若干次,说我现在粗鲁得很,说我现在不象女孩子!”
他搔搔头:“这是事实啊。琉璃,你肯定是跟璃堡那班粗鲁家伙混一起久了,越来越没女人味。今天看见杨槢蔚长海那几个人,也是一副兄弟哥们见面的样子,太……太不象个女人!”
“这即是说,我离你梦中情人的形象越来越远了,是不是?”我没有生气,笑咪咪的问他。
他怔了怔,道:“你什么意思?”
我伸个懒腰。嗯,信号仪上又有了师洛的行迹,心情大好。再加上楚擎宇来了,我觉得肩头担子卸了大半,轻松无比,正好有时间替岳引洗洗脑,转换观念。
“岳引,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轻松很自然?”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种关系虽然轻松自然,可是不够柔情蜜意。”
“柔情蜜意,很多女人都可以给你吧?”我循循善诱。
他瞪我一眼:“她们又不是你。”
我没理他那茬,继续按我的思路说下去:“可是轻松自然的感觉,除了我以外,你没能在其它女孩子身上体会过吧?”
他沉吟:“这倒也是。”
“岳引……”我瞟他,作媚眼如丝状:“你能想象我这么含情脉脉的望着你不?”
他冷不防打了个寒噤:“琉……琉璃?”
我马上变回正常:“适应不良?”
他再瞥我一眼,纳闷:“其实你长得这么美,这个表情为什么做出来这么不搭调呢?”
我得意的笑:“因为你其实早已经习惯了我现在这样大大咧咧的样子,而且心中也接受了我这样的形象。其实岳引,我怀疑你早把我归到亲密朋友那一列了,只不过,你以前没有跟女孩子做朋友的经验,所以脑子里只有情侣这么一项关系。”
他爆发了:“喂,你这个女人!”
“怎么了?”我无辜的看着他。
“你是说,我对你的心动是假的,我连自己喜欢谁都不清楚?我晚上做梦老是梦见你,是因为当你伙伴?看到你,我一阵一阵的心悸,也是我的幻觉?看到你亲吻别人,我心痛如死,这样的感觉也是虚幻的?”
“不是不是。”我急忙安抚他。“我毫不怀疑你在天都的时候对我的情意,对此我也深深感激。可是岳引,难道你不承认么,我们或者有机会发展为情侣,但是时机总是没有选对。结果,发展到现在,我们却发展出一种比战友、比兄妹还有比朋友更密切的关系。我们一起面对压境的敌军,一起迎战,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相濡以沫,同生共死,仿佛血脉相连的一个人……这样的关系,难道只因为其间没有爱情,便显得不够珍贵?”
他不说话了,默默的思索。
我趁热打铁的说下去:“可是我,绝不会因为没有爱情,便不看重这份血与火中锻出的感情。或者,我们可以叫它友情,或给它赋予其它名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岳引,你在我的心中,是极特殊的一个存在!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我觉得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你,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亦可以毫不犹豫的付出。也许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体会不到这样炽热真诚的感情。可是我却很感激上天,给我与你这样联手对敌的机会,给我这样将对你的感情转变净化升华的机遇,让我可以用比对亲人、比对伙伴更喜欢的感情来喜欢你……这份感情,或会比爱情更持久稳定。”
“其实你现在,对我,也是伙伴兄弟的感情多过爱情了吧?所以,你才会看到我对你抛媚眼觉得不适应。”
他怔了很久,才一扬眉,对我笑道:“你这家伙,真不愧是仙子,对谁都能抛出长篇大论的说教……”
“这是我的切身体会!”我呼冤。
他一下子弹起身子,伸手拍拍我的头:“夜了,睡吧,我回去好好想想你的话。”
我笑着同他道晚安。他深思的望着我,最后嘟哝了一句:“我真怀疑,你是为了让我对你失去兴趣,才把自己弄得这般粗鲁。”
我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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