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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才少年(一)(1 / 1)

() 断断续续飘落的大雪,掩盖了大地山川,冰冻了江河湖海。yīn沉的天空下,动植物都睡着了,只有雪醒着。没有人知道这雪还要下多久。漫天飘舞的雪花,七角的,五角的,或寂落于地,或倦挂在树梢上,把山把树把房屋,装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童话世界。

在这个只有雪的世界里,跑惯腿的男人也静下来了,和家人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炭火旁,或戏说江湖种种离奇的见闻,或逗弄怀中咿呀学语的婴儿,或静静地品尝喷香的浓茶,或煮壶自酿的包谷酒一边赏雪一边慢慢地坐喝……

当旭rì终于推开厚重的铅云,将温暖的阳光洒向千里雪原的时候,一个头戴斗笠腰悬长剑的少年来到了耸入云宵的云贵高原。云贵高原地处西南边陲,人迹罕至,实属蛮荒之地。

神情落寞的少年形单影孤,没有人知道姓啥名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厚达半米的积雪,也没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前途渺茫,岁月荒寒。一个人,一把剑,就这样走着,孤独地走着。

在路人眼里,他是过客。在过客眼里,他是风景。

“务必找到那个左眉长着三根白毛的人,然后一剑杀死他!这是你一生的终极任务,如果你找不到他或是找到他却不能杀了他,就有一把剑会刺进你的胸膛。”离开北国大草原之前,青衣人这样交待他。他不知道青衣人为什么要他杀掉那个人,但他知道青衣人不能违背,因为违背青衣人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死!

对于死,他并不惧怕,因为他早已见惯死亡。死亡对他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只是死者不能再睁眼睛,再张嘴巴吃饭而已。离开青衣人前一刻,他对青衣人说:“除了你的剑,没有剑能刺进我的胸膛!”这是一句狂话,也是一句誓言,但青衣人并不没有责怪他,只是微笑着对他说了另了一句话:“但愿你能用你手中的剑,开创一个属于你的江湖!”就呼啸着隐到茫茫的草原深处去了。

冻风吹寒了太阳,吹凝了生命。天地之间,只有静止的寂寒。

挂在树梢上的叶子,上面冻结了一层厚冰,看去有些像晶莹惕透的琥珀。冻死的野兔孤独地躺在雪地里,羽毛鲜艳的山鸡凄美地挂在树丫上,任由寒冰冻结肌肤冻结血管冻结整个生命。庞大的野牛骨架,高高地耸立在积雪覆盖的树林边上,恍眼看去,极像坠毁的不明飞行物残骸。雪原深处,饥肠辘辘的野狼追逐着觅食的野山羊,随时准备扑上去饱餐一顿。

一路往南,都是这样的景象。

青衣人说一直向南或是向东,就可以看到蔚蓝sè的大海了。大海是不是蔚蓝sè他不知道,因为他只见过北国以北的大海,那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满眼都是银白,根本看到一丝蔚蓝。不过,当沉睡一冬的厚冰破开,总会有体形庞大的鲸鱼浮出水面,青黑的背脊闪着幽寂的暗光,看去就像一座在水面上飘浮的山峰。

“蔚蓝sè的大海一定很壮观吧?”每当青衣人说及大海时,他总是这样问青衣人。

“当然。”说到蔚蓝sè的大海,青衣人总会将他搂进怀里,满怀深情地说,“那纯一的蓝,跟婴儿的心灵一样洁净。”当少年眼里又浮起无限向望的神sè时,忽听箫声阵阵,极是悦耳动听。是谁在这茫茫的雪原上吹箫?

雪原空阔,聚音成曲,非有深厚的内力不行。

箫声散落在广袤千里的雪原之上,就像蛛玉撒落在玉盘当中,格外清新婉转,格外陶冶xìng灵。就连天上的太阳,也似乎受到这箫声的感染,忽然变得温暖起来了。

其实,真正变暖的不是阳光,而是藏在腔子里咚咚跳动的心。

已经好久没听到这种醉人的音乐了,在千里冰封的北国草原,青衣人无事可做时,也爱吹上几曲,只是他的曲子远不及这曲子暖人心房,总是掺杂着浓得化不开的乡愁味道,令人想起那个不知远在天涯何处的家园。

每当他提及家园或是眼里流露出想家的神情,青衣人总会摸着他的圆脑袋说:“家就是江湖,江湖就是家。”的确,家就是江湖,江湖也就是家。

但在他心里,家是父母眼角的微笑和轻柔的抚摸,是邻家小妹天真无邪的趣笑和脑袋上颤动的羊角辫,是早晨和傍晚袅袅绕绕升起的炊烟,是饭桌上香喷喷的饭菜,是母亲临睡前那一声声温柔的祝福和一个甜蜜的微笑……

至于江湖,他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杀。因为江湖是由武器和杀人构成的,你要想在江湖上开辟一席之地站稳脚跟,那你必须学会杀人,学会用武器杀人。

想到江湖,想到武器,想到杀人,原本温暖的心房猝然乱了,乱得让他找不到那个叫自我的存在。而那箫声,也不怀好意地跟着苦起来,像饱含悲情的一泓泪水,一直苦进记忆里,直yù把他淹死,又像一把锋利的长刀,直接\割断了年轮的连接……

过去,他从未听到过如此悲情的箫声。与其说这是箫声,还不如说这是生命在阳光下的另一种展现。不知是谁说过,吃苦要趁早。对活着的人来说,吃一定的苦是好事,但苦吃得太久太多就不一定是好事了,毕竟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时间是有限的。

但苦在他眼里,不是磨难,而是鞭策他奋进的动力。因为他始终认为――

如果你害怕苦,躲避苦,那它就会像魔鬼一样掏出你的灵魂,把你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人看。如果你不怕苦,并敢于把它踩在脚下,那它就会融进你的生命你的血液,像忠实的奴仆的一样终生为你服务,直到你摘取到属于你的那顶桂冠。

就像此刻,尽管鹅毛大雪封锁了整个山川大地,湖泊河流,但从不为环境所迫的高原狼,依然在茫茫的雪野逡巡一样。来自北国的少年,对狼有种顶礼膜拜的情感,青衣人说过,整个动物世界,就数狼最具有忍耐力。对于猎杀,狼远比人聪明。翻开历史,凡是在北方草原逐水草而居的民族,不管是打猎、打围还是打仗,都是跟狼学的。南方很少有大狼群,打仗就没北方的民族厉害。打仗的输赢全看你是狼还是羊。

在北方草原上,群狼要围猎数倍甚至数十倍的猎物,它们会根据地形设伏,直到等到猎物吃饱了才会发动进攻。部队发起冲锋时会齐声大呼杀啊冲啊,狗群在进攻时会啮牙咧嘴狂吠乱吼,以壮声威,唯有狼在冲锋时悄无声息,没有一声呐喊,没有一声狼嗥,可是在天地之间,人与动物眼里,却都充满了世界上最原始最恐怖的情绪――天才军事家狼来了!

在草原上飞奔的狼群,像一道道破开天地飞行的滚雷,运载着最锋利最刺心刺胆的狼牙和刚锥般坚硬的目光,直向猎物冲去。即使前面潜伏着恐怖的杀机,它们也绝不会退缩。抓到猎物,是它们永远的动力。由于狼拥有卓越的智慧和耐xìng,并能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下按捺住饥饿和贪婪,耐心地等等多年不遇的最佳战机,在关键时刻咬断猎物的脖子。

可以说,狼xìng都是在杀戮中练成的。人生百年,能在苦难中磨炼,能在杀戮中开创一片带血的天空,还原江湖本来的宁静,是少年狼xìng的萌动。青衣人对少年说过,你就是一条草原狼,不管遇到什么你都得挺住,因为你拥有狼的智慧、胃口、耐xìng、果断、凶猛和胆量。

事实上,从离开青衣人到步入江湖,他就变成了一条狼,一条凶猛又强悍的狼。尽管他自己并不清楚这一变化,但在他骨子里,已经注入狼xìng。这狼xìng,即将在他后来的际遇当中慢慢释放,直到江湖上的人都记得――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拥有狼的坚韧,狼的杀xìng,狼的智慧,狼的胆量与狼的果敢与强悍。但青衣人认为光拥有狼xìng还不够,还得拥有大海一样宽阔、博大的胸怀才行,此即有容乃大。当然,这已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对于现在的少年来说,他所需要的就是狼xìng。唯有狼xìng,才能支撑着他走向江湖,走向属于他的那个世界――

武学王者的宝座。

这是他开剑练武那一天就期冀实现的最高目标。为实现这一目标,他几乎付出了生命中最宝贵的孩童时光。青衣人告诫他说,要想成为一个武学王者,除了要拥有强大的力量,还得拥有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对此,他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的他,却看到了深疑不信的一幕――

一个女孩,盘膝坐在雪地上。一支玉箫,正流淌出让人心颤的苦音。而漫天飘落的大雪,已经染白她的头发。大红的衣衫,分外妖娆。看到第一眼,没有人不惊疑她是天人。唯有天人,才配拥有她那样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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