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女子,你要认我这个娘,就对我说实话――”那老女人的语气忽然软了,“你刚才到底在和什么人说话?”
“一个迷了路的过路人!”
“过路人,你说的是真的?”年老的女人说,“既然是过路人,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你不怕我勾引他?”
“真是个死心眼的死女子!”年老的女人跺脚骂了句,“这天黑咕隆冬的,又下着雪,你叫人家去哪里?借他一宿,也损失不了什么,但对我们来说,就是积了德了,你去把他叫进来吧,只是像我们这样的穷家小户,叫他不笑话就是了。”
“也许他早就走了。”年轻女人嘀咕了一句,“娘,夜都很深了,你就快点烙吧,我明天赶早还要去潼梓呢。”
“去潼梓去潼梓,就知道去潼梓!”老女人似乎又怒了,把锅沿弄得哐哐直响,“娘平素是如何教你的?出门在外,谁没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死女子怎么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呢?人们都说,与人方便,与已方便,你不把外面那人叫进来,明天就不要去潼梓了!”
“娘,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我这就把他叫进来还不行么!”
随着话声,门吱的一声就拉开了。一个脑袋从里面伸出来,对站在屋檐下的林恨秋诡秘地一笑:“进来吧,我尊敬的远方客人。”
“夜半三更的,你不怕你娘说嫌话么?”
林恨秋看着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并没有进屋的打算。那女子走出门来,把头探到林恨秋耳朵边,压低嗓音威胁他说:“等会儿要是你敢说我刚才我打你的事,我打断你的狗腿,叫你这一辈子也讨不到媳妇。”
“不敢。”林恨秋对她拱拱手说,“要是我嚼你的舌根子,叫饿鬼哭割了我的舌头去。”就随她一起进到了屋里。
又窄又矮的屋子里飘满了葱花味儿、油烟味儿和饼香味儿,把林恨秋勾引得直流口水。
走到那老女人面前,林恨秋对她作了一揖,说:“老人家,多谢您啦!”
“不谢不谢。”那女人一边笑咪咪地和林恨秋说话,一边驼着背抬了凳子摆放在桌子边,用衣袖擦了擦灰尘,叫他坐下了说,“一个人出门在外,那有不麻烦人的,你先息着,我这就叫我媳妇儿割饼给你吃。”说着叫年轻女人给他割半张饼过来。
“还说我勾引男人,都一把年纪了,见了年轻后生还不是照样淌老尿……”
年轻女人一面嘀咕一面拉开油光闪亮的厨柜,取出个青花盘子,拉起脏兮兮的衣服下摆擦了擦,又用嘴吹了一回,方才割了半张饼丢到盘子里,端到桌子上,拉长了驴脸说:“尊贵的客人,你就慢慢享用吧。”然后就退到灶膛前面,十分不快地添了把些柴禾到灶里。
屋外,雪落无声。
屋内,饼香醉人。
盘子里的葱花饼,颜sè金黄,葱花翠绿,可谓烙得恰到火候,黄不是很黄,绿不是太绿,两相搭配,更是惹人眼目,相信候门大厨也未必烙得出这样sè彩均匀的葱花饼。
林恨秋咬一口到嘴里慢慢咀嚼,但觉香脆细嫩,回味悠长,浅淡的葱味,穿肠润肚,韵味悠远,非言语所能表达。
吃完那半张饼,林恨秋舔舔嘴唇,意犹未尽,不由交口称赞道:“真是好饼!”
“官人,敢问这饼好在哪里?”
老女人凝视着林恨秋,就像母亲凝视着远足归来的儿子。
林恨秋坦诚一笑道:“这香就不说了,可谓尽得了葱花饼的真味。我小时候最爱吃葱花饼了,但我从小长到大,也没有吃到过这样香嫩酥脆的葱花饼。做这饼,香好做,只要按比例放好调料就是了,但要兼备细、嫩、脆、酥四种口感就不好做了,没有十年八年的厨艺功夫,根本拿不出手。市面摊点卖的葱花饼,不是烙得太老,就是吃到嘴里腻口,吞到肚里烧心,所以做这葱花饼,最难掌握的一道工序就是着油烙了,油放少了,烙不进皮不说,还烙不过心,等烙透过心了,面皮又烙干了,吃起来像啃干馒头,一点味儿也没有,若多放点儿油,虽然容易烙透烙过心,但吃到嘴里就只有油味了。一句话,这饼要没了葱花味,就只能叫烙饼了。”
“官人见解独到,真是难得。”老女人脸上洋溢着慈祥的微笑,“还要不要再来半张?”
“这是我人生当中吃到的最好的饼,就是您老人家不给了,我厚着脸也要向您讨要哩!”林恨秋连rì来走南闯北,已有十多天没有痛痛快快吃过饱饭了,加之白天又与东北三僧打了一架,消耗了不少体力,刚才那半张饼下肚只填了个半饱,“能吃到您老人家烙的葱花饼,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啊!”
“媳妇儿,再割半张饼来。”
现在的年轻人,懂得厨艺的已经很少了,老女人看着林恨秋,脸上尽是满足的笑。
“真是条喂不饱的狗!”年轻女人又割了半张饼端到桌上,狠狠剜了林恨秋一眼,“你已经吃了我一天的口粮了。吃了这半张饼,你胆敢再要,我就割下你舌头炸来吃!”
“不就是一张饼么?要钱,我给你!”
林恨秋卷起那饼来吃的时候,老女人突然把头伸到他面前,笑道:“官人,你喝酒不?自家酿的包谷烧,味辣,xìng烈,喝到嘴里辣口,吞到胃里烧心,要不要来一壶舒活舒活筋骨,暖和暖和身体?”
“有酒当然好。”林恨秋喜不自胜地说,“那就来一壶吧。”
老女人甜滋滋地一笑,就佝偻着腰从脏兮兮的厨柜里拿出了一壶酒来。林恨秋接过,倒了半碗喝了,扎着嘴说:“果然是好酒。”
随着酒液浸入血管,林恨秋感觉血液被激活了,立刻充满了某种饱满的张力,浑身有种使不完的劲。但就在他又准备提壶倒酒时,却猝然看到眼前的老女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个,接着又变成了四个……
“这是怎么了?”林恨秋以为是不胜酒力,正准备伸手去扶桌子,不料眼睛一黑,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了,接着听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千面玉狐果然厉害,只一碗酒就放翻了他,哈哈哈哈。”其后,林恨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宵无话,且说翌rì黎明时分,晨光才照上屋檐,就有四乘快马驰过原野,冲到草房前面,马背上的人喝叫一声“吁”,那马儿前蹄扬起,仰天一声长啸,就稳稳当当地停下了,连马蹄都没往前滑动一下。
这种jīng湛的骑术,堪堪惊绝江湖。
那马儿甫一立定,为首那人身起如风,只一个起落,就越过庭院落到了屋檐下,一边拍门一边高声叫道:“主人家,开门!”
门开了,一颗脑袋伸了出来:“敢问官人是――”
“卑职乃朝廷捕头――”那人掏出块腰牌在她眼前晃了一晃,“有两个和尚昨夜逃到了这一带……”
“我没看见,你去别处问问吧。”
老女人胆怯地缩回脑袋瞬间,那捕头抢前一步跨入门里,沉声喝道:“抗拒朝廷捕快,就不怕我拿你问罪么?”
“你说我窝藏和尚?”老女人直直地盯视着那个捕头,猝然变了脸道,“以为你穿了身狗皮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实话告诉你――敢拿老身的人有,但绝不是你。”
“鄙人奉刑部命令抓捕逃犯,若你识趣,就让我们进去搜一搜,以好洗脱你窝藏之嫌。”那捕头理直气壮地说,“若是你不配合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是老身的家,没老身允许,不要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捕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身说不让他进就不让他进!”老女人愣瞪着一双毫不惧让的眼睛,“不信,你就试一试。”
“你――”那捕头见她耍泼,不由有些气短了。
身为捕头的他,自然知她不让他进去的理由――私闯民宅,这也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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