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的时候,歌薰果然端了一桌子好菜上来,香气溢满了整个大厅,引得月寒都不由得吞起了口水。他眼神扫了扫桌上的十几道佳肴,疑惑地开口:“你以前真的是运货的?不是酒楼的厨子?”
小姑娘喜滋滋地坐下来,得意的表情溢于言表,“以前营运帮几十口子人的饭都是我做的,这么多年自然能练就一番好手艺咯!不是我自夸啦,这一桌子菜比得上皇帝他家的国宴了!”
月寒夹了口桌上的鱼肉,头一次说话没带半丝嘲讽,“嗯,这道鱼的确可以摆上国宴了,李御厨当初做的酒香鲈鱼也不过这般好吃。”
“你吃过?”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咳咳……”黛寒适时的咳嗽了一声,指了指后院的位置,“你不是还煮着汤么?”
“哦!对!我的乌鸡汤!”
厨房内,一脸乌黑的侍月摆弄着自己做了好几遍还是模糊一团的酒酿丸子,表情看不出懊恼还是委屈,她只是一遍一遍的重新做,直到做好为止。
歌薰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把刚做好的丸子丢掉的画面,丢得那样干脆,仿佛那些东西并不是辛苦做出来的。往前走了两步,小姑娘一把抓起她的手,上面有烧痕有刀痕,触目惊心。
“就这么想给他做这道菜么?还不能让他知道?”歌薰边说话,另一边不容置疑地拉着她洗了手,用随身的手绢包了包伤口。
侍月垂下眼帘,神sè一如往昔般清冷,用无声的默认来回答了她的问题。
小姑娘无奈的摇摇头,指了指灶上的炉火,“你的火太旺了,面皮又太薄,所以一直会烂掉的。”说着她用盆子里剩下的材料包了一个出来,举到侍月的面前,“喏!要这般大小,温水下锅,不要太用力搅拌。”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侍月又重新投入进去,认真得仿佛是痴迷于典藏字画的穷书生。她本是拿刀的好手,可惜那把刀只杀过人。
等到两兄弟在客厅都将近酒足饭饱的时候,歌薰才带着一脸紧张的侍月走进来,手里端着乌鸡汤和终于成功出生的‘酒酿丸子’。那一个个晶莹剔透呈月白sè的圆团好是可爱,拥挤在青玉瓷碗里。
“呦!还有这道点心?我当是在后院做什么大手笔。”李月寒看了一眼就笑了,倒是比之前品鱼的时候还要高兴些。
拉着侍月一起坐好,歌薰接口道,“怎么?喜欢这个?”
月寒扬了扬眉,“说不上喜欢,总是小时候常吃就是了。”结果歌薰递过来的小碗,他舀起一个放进嘴里,脸上闪过微微愣神,“这味道……”
“怎么?这味道有什么特别么?”歌薰高兴的追问道,她看到侍月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经攥成一团了,显然是分外紧张。
“味道也不过尔尔。”月寒突然眉角一皱,手里的碗也放下来,“我看还是吃菜好了。”
“什么叫不过尔尔?!这可是……”小姑娘气愤的站起来,却被旁边的侍女一把拉住了,侍月紧握的双手突然垂了下来,有些失神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筷,抿着嘴角什么都没有说。
黛寒也放下手里的碗筷,淡淡的看着月寒一脸漠然的神情,也许只有他明白那张脸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这个味道……是专属于那个女人的吧?儿时关系还没有闹僵之前,每年过节,自己也会吃到那个眉眼温柔的女人做的酒酿丸子。
九分的桂花香,一分的红豆甜,谁都不可仿制的味道。
没想到时隔十年,还能被人凭记忆重新做出来,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在意?
但那人也许不知道,平常人家想起小时候母亲做的味道来,大多会是欢乐,可是对于自己和这个兄弟来说,却是任谁都不允许去接触的伤疤。
这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歌薰虽然迫于侍月的态度什么都不能说,却真真是心里气疯了。这么用心的一道料理,一份心思,却被不过尔尔的一笔带过,甚至没换来一丝笑容或是感动。等到外面的丝竹人声渐渐鼎沸起来,大门口的敲门声才打断了这场年夜饭的尴尬。
“谁啊?”小姑娘打开门,立刻被楼不归四四方方的大粗脸吓了一跳,“楼不归,你要吓死人啊!?”
楼不归委屈的往后挪挪身子,歌薰才发现楼不归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红杉侍卫,众人后面还站着一位青衣罗衫的中年微微发福的男子。
“这位是?”她往后指了指。
“哦!这位就是我叔父!碧落苍天的门主。”
黛寒第一眼看到萧添香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多半瞒不住了,那一双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是藏不住的。尽管心里微微苦笑,他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起身点头,“萧门主,你好。”
萧添香嘴角含笑,目光灼灼的看了看桌上的这两兄弟,“两位公子有礼了,鄙人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二位,荣幸之至呢。”
月寒从一开始就没站起来,只是扭头看了萧添香一眼,“素闻萧门主有网罗四方人才八方情报之能,更能任人唯贤因地制宜,所以才可以让碧落苍天在短短数年时间内成为中原最庞大的组织。今rì一见,原来也不过是个十足的商人。”
萧添香面sè不变,眯了眯眼睛道,“江湖传言多是不属实的,就像我耳中的黛寒公子也绝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看来都是夸大其词罢了。”
“病秧子也很有名么?”红衣小姑娘正巧端了茶点上来,好奇地问道。
转头看了看歌薰,萧添香不由得眼前一亮,好一个热情似火的丫头!这份扑面而来的舒坦,原来真的如探报中神奇!“你就是歌薰姑娘吧?小侄一直在我耳边谈起你呢,说姑娘是江湖中难得的古道热肠。”
歌薰破天荒的不好意思了起来,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大个子胡乱夸我呢,我也就是看不过眼才帮了一把而已。”
一旁的楼不归不干了,粗声粗气的吱声,“哪里是帮了一把?两位恩人当初是把身上所有的盘缠都拿来帮我还酒帐!这份仗义我楼不归一辈子都会记得!”
“好了好了!还觉得那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了?!”萧添香摆了摆手,正sè道,“这次登门造访,一来是衬着年夜来串门子,二来是专程感谢二位当初救下小侄的大恩。”说着他站起来,冲着歌薰和黛寒微微一躬。
“别!别!这倒是折煞我们了!”小姑娘赶忙扶住了他,“楼不归已经感谢过了,还给了我们这么大的宅子安顿,倒是我们占了便宜了呢。”
从始至终,黛寒都默然的没再说一句话,一直到萧添香起身告辞,他也只是点头行礼而已。侍月和歌薰收着桌上的盘子,月寒才冷冷的抛出一句,“这里住不下去了,回京吧。”
尽管不想承认,黛寒心中还是肯定了这个结论。自己的身份已经曝露,而自己身处此地的消息若是被一些人知道了,必然惹来大批的追杀麻烦。虽然萧添香也许不会故意放出什么,但是生意人做生意事,有人出高价自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想到这个新年,终究还是不能糊弄过去,这几天的奇特rì子,也该画下句点了。
只是……他抬眼看了看还在忙活的红衣小姑娘,她呢?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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