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不归带人撞门进来的时候,只看见红衣小姑娘呆呆的坐在台子上,失魂落魄得像是个突然没了家的孩子。他从来没见过歌薰这般模样,一下子吓傻了。快步跑过去,却觉得抱也不是,捧也不是,尴尬的跪在旁边。
“恩……歌薰姑娘!”他一张嘴就马上改了口,生怕再触及到什么让小姑娘难受的地方,“你别这样,恩公他……他还是挂着你的,特地让我来护送你返回江南呢!”
也许是被楼不归身后黑压压的一堆人惊扰到了,歌薰傻笑着退了退,“傻大个,我没事啦!就是清扫这宅子有些累了,坐下歇歇而已。”
真的有些累了呢……她想自己只是累了……
歌薰以为自己睡一睡就会好起来的,所以她在马车上睡了足足三天,不吃不喝,不醒不言。在车马摇晃的梦里,她总是能梦到那一袭白衣,停驻在雪zhōng yāng,却始终都没有转身看过来……任凭她大声的呼喊着,都被呼啸的寒风淹没掉,了无痕迹。那身影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隐隐的咳嗽声。
直到第四天的清晨,她才被剧烈的摇晃催醒,脑袋嗡嗡的发胀。
“你这是什么模样?!你给我起来!”
好熟悉的声音……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你醒醒!我不许你这个样子!你听到没有?!起来!”
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视线里的那双眉眼里透露着惶恐和不安,那是她从未看过的神sè,于是……他也会不安么?也会害怕么?心里突然觉得很荒谬,她咧开嘴角摇摇头,不对,这不是他,他不会这样,他总是淡漠的,天大的事情都不会让他皱下眉头,亦不会让他恐惧。
可是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那声音已经近似于狂喊,“歌薰!你看着我!看着我!我来了!我在这里!”
目光终于聚焦在那片光亮散落的脸上,那是他,的确是他。
“病秧子?”她声音嘶哑的轻轻唤了一声,下一刻,却被面前的人紧紧拥在怀里,抱得那么紧那么紧,好像生怕存了一丝空隙。
感受着那紧紧的依偎和灼热的体温,歌薰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很想大哭一场,他怎么能就那样走了呢?他怎么能把这段rì子的一切都抹掉呢?如此轻易的,甚至不留下一句道别,一句挽留,就打算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掉……
她也是人啊,她也会心痛的。
“病秧子……我好委屈……”她又唤了一声,然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sè已经大亮了,小姑娘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床边,可惜守在那的已不再是那个人。
像是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可惜,梦该醒了。
“傻大个。”她笑着叫了一声。
楼不归本就歪歪扭扭地靠在那,果然一下子就摔下床脚,他慌手慌脚的爬回床边才长出口气,“歌薰姑娘,你终于醒了哦!”
歌薰被他滑稽的模样逗得咯咯直笑,嗔道,“那我要是没醒,怎么和你说话啊?”
傻大个眉开眼笑的咧着嘴,“还会拿我开玩笑,看来是真的好了!”
“当然是真好了,我只是累了,睡了一觉总该起来的。”小姑娘笑容转淡,缓缓坐起来靠在那,“对不起,这几天让你们担心了。”
楼不归憨憨的抓了下头,转身回桌上拿起粥碗,“你没事儿就好了!亏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恩公,果然只有他才叫得醒你。折腾了一整个早上,大夫说你该吃点东西了。”
心里猛地颤了下,原来那竟不是梦么?!那焦急的呼唤,惶恐的神情,还有那个……紧得让人不敢呼吸的拥抱……歌薰愣住了,她从不敢想那是真的,甚至就连梦里她都没想过那种情景。
几乎是用跑的,她狂奔出自己的房间,来到客栈的的走廊,果然看见黛寒兄弟俩坐在底下悠悠喝茶。听见这激烈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往上投来目光,正巧对上小姑娘焦急的脸。站在座位旁的侍月抿着嘴角,忍住没敢抬头。
“呦!小丫头你终于醒了?”月寒戏谑的笑了下,眼光不着痕迹的掠过黛寒冷漠依旧的脸,“看来是没事了吧?”
小姑娘没有答话,只是噔噔噔的下楼来,直接走到黛寒的面前,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跑得太急,不自觉地喘着粗气。
“歌薰小姐,大夫说你还要在休养几天,请回房休息去吧。”侍月冷冷地挡在黛寒身前,脸sè犹如不曾认识她一般。
歌薰攥了攥拳头,再也忍不下的问出口,“李黛寒,你当我是什么?”
黛寒垂眼看着自己的茶杯,脸sè丝毫未变,“不要闹了,回去休息吧。”
“嘭!”小姑娘以绝快的身法闪过侍月的身形,一把打飞了黛寒手里的茶杯,上好的陶瓷杯子就这样碎了一地,“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要说一句后会有期吧?你想出现就出现,想离开就离开,你当我歌薰是什么人?只能任你摆弄的玩偶么?!李黛寒!你看着我!”
锦衣白袍的公子有些意外,他依言抬眼看着这个已经要气急败坏的小姑娘,那身红衣就像是盈盈耀动的火焰,扑面而来。
收敛了神sè,他眼神沉静得像是不见涟漪的潭水,“我以为你明白,我们的世界终是不同,总该有分别的一天。”他忍着隐隐发作的咳势,脸sè慢慢转冷,“歌薰姑娘,你我本就是陌路之人,如今缘分尽了,以后还是不再见为好。”
“你的意思是……你连见都不愿再见我了?”小姑娘愣愣的重复着那句话,只觉得整个人都空了,这算什么?若是真的没一丝感情,那之前的拥抱又算是什么?
黛寒摒退了侍月的搀扶,自己缓缓站了起来,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她,“若是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本就是不会再见的,不是么?”说完他冲月寒点了下头,转身就这样往客栈外走去。
由始至终,月寒都看着这出戏,什么话也没说。他这个哥哥,他已经越来越不懂了,可越是不懂,他就越喜欢躲在后面慢慢的猜。
侍月牵来马车,扶着黛寒上去。忽然一阵清风吹过……
“你曾经说,如果可以,希望从未遇到我,是真的么?”竟是歌薰追了出来,谁也没见到她怎么就站在了马车的另一边,注视着黛寒那双眼睛。
黛寒脸上带着漠然的笑,“姑裳的轻功,你倒是越练越好了。”
对方没有答话,她依旧站在那,看着他。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好久,久到黛寒都已经挂不住那丝勉强的笑容,他心中早就苦笑着叹了几百口气,可还是张开嘴。
“是。”
然后对面的小姑娘就笑了,笑得像是初chūn的梨花一般,洁白芬芳。
“那么好……我们就当从未遇到吧……”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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