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回到宅院，黛寒就很少从卧房里走出来，只是偶尔到院子里感受一下阳光的照shè。那些温暖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
直到他们归来的第八天，那个人回来了。
其实不应该说回来，因为在那个人的心里，恐怕进这个宅院的大门，不过是他的一次‘出访’。
黛寒和月寒先后踏进大厅的门槛，一身宽松长袍的黛寒微微躬身，“父亲。”而他身后的月寒则是深深一揖，“父皇。”
大厅坐着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眉眼里带着沉稳的平和，他饶有深意的扫了这兄弟俩一眼，“都坐下吧。”
两个人都依言坐下，而这位他们口中的父亲，自然就是如今的武姓皇嗣，睿宗李旦。
“听说你派人插手了私运兵器的案子？”睿宗看着月寒笑眯眯的脸问道，脸上也不见什么恼怒神sè。
月寒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只不过是保了几具贱民的尸首，算不上是插手吧？”
睿宗淡淡的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什么东西安排给了碧落苍天的那个暗细，更不要以为那样就能转移我的视线。”
不受控制的，月寒握在手里的茶杯还是抖了抖，他笑着迎向睿宗的注视，“父皇误会了，儿子怎么会和您作对呢？再说这件事和您之间的干系，儿子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哦？你倒是难得说了实话，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这里面的牵连太广，免得被人抓到什么。”他转过脸来看了看低头喝茶的黛寒，“你竟然肯回来？听姚潜说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黛寒神sè不变，“玩够了就回来了。”
“呵…”睿宗嘴角微微翘起，“你的事我从来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你今年别误了去给你母妃上香就好。”
几乎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座下的月寒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别人都没有发现，只有站在他身后的侍月清楚的看到他放在衣袖下的手掌紧紧的攥在一起。这场景已经发生过很多遍，所以很自然的就是下面的结果。
等侍月随着月寒回到房间的时候，只是默默地关好房门，给他倒好一杯降火去热的清茶。
“侍月，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公平可言么？同样都是他的女人，为什么他只在乎其中一个！？同样都是为他而死，为什么他只对那个女人有愧疚？！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只在乎那个女人！！可是如果这样，他为什么还要糟蹋我娘？还要把她娶进门？他毁了我和我娘的一生啊！”
“哗啦啦”一下，他把桌子上所有的杯碗都拍碎在地，“十几年了！他只记得那个女人的忌辰！从不曾提起我娘半句！对我也是一样！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一条狗！！我恨他！我恨！！”他一掌拍飞了面前的红木八仙桌，桌子打在墙上碎成了两半，满屋子都是烟尘木屑，却掩盖不了这个男人心中的愤怒。
待屋子里的尘灰落定之后，侍月像是早就看惯了这种场面，冷静的把手中早就倒好的清茶送上前去，“公子，这次是半盏茶的时间。”
刚刚还面红耳赤发火的男子此刻一转身却早已恢复成冷漠如冰的月寒公子，“很好！这一次已经比半年前短了许多。”顺手接过侍月的茶，他淡淡笑道，“也许下一次，我就可以完全忽视那个老头子的话了。”
而大厅这头，睿宗和黛寒还是静静的面对面坐着，仿佛彼此都只是陌生人。
“你有话和我说？”睿宗边喝茶边闲谈似的说了一句。
黛寒抬眼看了看自己这位父亲，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反而把一直压制这着的咳嗽勾了起来，咳咳咳咳个不停。
睿宗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姚潜不行，我已经又派别的人手去搜寻天下密医，最近这几rì你就别出去乱跑了，留在府内等消息。”
“不是姚潜的问题，是我自己不听话，你别动他。”黛寒漠然道，“我今天留下，是想说…裴炎这个案子，如果你的目的达成，之后可否还那几十个被无辜牵连进来的百姓一个清白？”
睿宗难得的扬了扬眉毛，“你竟然会关心这档子事？”
“那里面…”黛寒斟酌了一下，“那里面有我几个认识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可若是能结束后还他们个清白，也好。”
“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倒是很新奇。”睿宗笑着摇摇头，“不过你说的恐怕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若你是我，会这么多此一举么？”
黛寒默然的闭了口，良久没有接话。
“你猜的没错，若是说这世上谁还能翻这个案，那只可能是我。可是我不可能这么做，莫要再说这种玩笑话了，不像你。”睿宗捋了捋长衫的下摆，起身往外走去，“其实你回来了也好，考虑一下当初我和你说的事。如果你还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
就在他迈出大厅的那一刻，黛寒终于忍不住开口，“若我说这是我离开这世上最后求你的事，可否请你答应？”
一席华衫在门口站定，睿宗沉默了一会，却还是稳步走了出去。
独留在厅内的黛寒淡淡的收回视线，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有些事就算是早就猜的出结果，也还是想飞蛾扑火尝试一把。而一旦你尝试了，就不得不面对那个结果，无论多残酷。
而此刻在碧落苍天的京城分舵里，歌薰倚在雕木的床栏上也在想着这样的问题，要不要去做？明知道是个不好的结局，甚至未必有结局，这样的一件事，自己该不该跨出那一步？无法回头的一步……
仰头看了看窗外的黄鹂鸟，那一对让人羡慕的小情侣正在旁若无人的对鸣，歌薰真的有点羡慕它们，zì yóu和爱情它们都拥有着，哪怕是生命短暂了一点，但是那些幸福也足够了吧。
然后她又想起了最喜欢黄鹂鸟的二叔，他总是喜欢揣着自己的小竹笛子到树林里面对着这些小鸟吹曲子了，好像那就是他最自在得意的时候。还有勇哥，他也喜欢鸟，他最喜欢说自己就是只鸟，是只红sè杜鹃鸟。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了，歌薰默默擦掉眼泪，为什么眼泪都已经流了那么久，还是流不尽呢？
“薰儿，你在么？”门外响起了楼不归粗犷的声音。
“来了！”小姑娘快速的收拾了一下仪容，走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楼不归略显疲惫的大脸。“楼大哥…你憔悴了好多…”歌薰的眼圈又红了红，只能低着头拭去了眼角摒出旳泪。
楼不归有点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薰儿，你看你怎么又哭了呢？”
“我没事。”歌薰强咧出个笑容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恩…”楼不归顿了顿，左顾右盼的看了看，“我…我来叫你吃饭的！”
歌薰噗哧一下笑了出来，“大个子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啊？”
楼不归不好意思的笑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道，“我属下查到了一些恩公的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小姑娘刚刚才咧开的笑容瞬间黯然了下去，就像是心上被撕了一道口子，慢慢的往外渗着什么东西。
楼大个看歌薰半天也不说话，自己也尴尬的站在那里，“薰儿，你要是不想听，我就出去啦，一会我让下人把饭菜送到屋里来。”说完他转身要往外走，却被小姑娘拉住了衣服。
“他还好么？”
楼不归长出了口气，“恩公的病情好像稳定了点，那里毕竟是王府别苑，名医圣手很多，再说吃住也安稳。”
“哦，那就好。”歌薰点了点头，低头走回床边，“那本来就该是他的生活，这样就不用担心他的病了。”
然后她慢慢站定，一脸郑重地看着楼不归，“大个子，我想你也知道我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而你也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很抱歉，这本来并不关你的事…”她一边说一边扯着自己衣角那衣角越扯越皱，就像她的心一样，“而这两天，我不停的在想这个问题，但是有些事我没的选，如果他对那个人的心和我二叔大掌柜他们的心一样的话，我们必然就是生死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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