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古龙新派武侠时代”乃正式宣告来临!
古龙之所以会在短短几年间蜕变成功,除靠自己本身能掌握时代的脉动(台湾经济起飞,读者口味讲求精简实惠),努力突破创新外,亦与香港邵氏电影公司名导演楚原特别激赏古龙有关。据知在一九七○年代初,楚原即执导了《流星?蝴蝶?剑》(一九七○年)、《萧十一郎》(一九七○年)及《天涯?明月?刀》(一九七四年)等名著,为古龙锦上添花,大张其目。而金庸则在一九七二年写完《鹿鼎记》后封笔,并将古龙视为《武侠接班人》(由倪匡推荐),力邀他在香港《明报》上发表《陆小凤》系列作品;由此声势更盛于前,几乎可以与金庸分庭抗礼了。
在此必须要补充说明的是,据旅加女作家冯湘湘考证研判:不论是古龙笔下的楚留香或陆小凤,都明显脱胎自日本武侠大师柴田炼三郎(一九五一年荣获“直木文学奖”)的人物源氏九郎与脉狂四郎(分见《秘剑血宴》、《脉狂四郎》二书)。因而作张作智,乾坤大挪移!乃将日人所谓“风雅的暴力”和“苦涩的美感”化入,卒能产生出奇的效果。(拜见冯湘湘作〈古龙与柴田炼三郎〉,原载二○○一年三月《香港文学》。)这自然是与古龙不断求新求变、借力使力的审美心理有关。
的确,古龙很早就有革新武侠创作的自觉。在《欢乐英雄》(一九七一年)卷首,他写了〈说说武侠〉一文,很能代表他求新求变的看法,值得引述:
“在很多人心目中,武侠非但不是文学,甚至也不能算是;正如蚯蚓虽然也会动,却很少有人将它当作动物。造成这种看法的固然是因为某些人的偏见,但我们自己也不能完全推卸责任。武侠有时的确写得太荒唐无稽、太鲜血淋漓;却忘了只有“人性”才是每本中都不能缺少的。人性并不仅是愤怒、仇恨、悲哀、恐惧,其中也包括了爱与友情、慷慨与侠义、幽默与同情的。我们为什么要特别看重其中丑恶的一面呢?(下略)
“所以武侠若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就得变!若想提高读者的兴趣,也得变!不但应该变,而且是非变不可!怎么变呢?有人说,应该从“武”变到“侠”。若将这句话说得更明白些,也就是武侠中应该多写些光明,少写些黑暗;多写些人性,少写些血!(中略)我们不敢奢望别人将我们的武侠看成“文学”,至少总希望别人能将它看成“”;也和别的有同等的地位,同样能振奋人心,同样能激起人心的共鸣。”
这固然是一针见血、掷地有声之论,但可惜古龙首先将革新求变的矛头指向文体,指向传统文化——前者针对报刊及出版社“论稿纸行数计酬”的惯例,滥用散文诗体或叙事诗体分行分段,遂使句与句、段与段之间的文理、文气乃至语法结构全拆成碎片,不知所云!后者则打破中国固有的思想观念,而以近代西方超人理论、存在主义、行为主义及心理分析学之皮毛取代了儒、释、道三家生命哲学内容。于是通篇只见尼采、沙特式偏颇语句出没其间,到处充斥“绝对”或武断之词。这又导致“大男人主义”无限膨胀,只重朋友交情,却轻视女性的自主能力(与司马翎恰恰相反)。但世人习焉不察,竟视其简单化的逻辑推理及语法为时尚,实在可悲!
总之,名成利就后的古龙终日与醇酒、美人为伴,吃喝玩乐,无所不为。其放纵酒色的结果,自然造成健康受损,脑力亦大不如前。故有《白玉老虎》(一九七五年)以降,他就再也写不出什么好作品,而陷于“为新而新,为变而变”的困境。
一九八○年古龙自组“宝龙电影公司”,拍了一些武侠片,企图力挽狂澜,终告失败。同年与元配梅宝珠离婚,其二子一女均随母而去,他更加寂寞、苦闷。后与于秀玲女士再婚(未正式办理登记),几次戒酒不果,却已发现罹患肝癌。但他在病中仍然酗酒,不听人劝;并口述故事,命其私淑弟子丁情(为打仔出身)代笔写武侠中、短篇,多不成气候,乏善可陈。拖到一九八五年九月,古龙终于撒手人寰,享年只有四十四岁。当真是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我与古龙并无私交,但不能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代“武侠怪杰”。及其乘酒而去,香港作家倪匡等一干故友曾合送了四十八瓶xo白兰地酒陪葬(他们都以为古龙享年四十八岁),一时传为奇谭。在众人追思中,作家乔奇有两句挽诗写得好:“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似可作为古龙艺术盖棺论定的最佳写照了。
诸葛青云及二“分身”
在台湾“三剑客”中,诸葛青云敬陪末座。这自然是由于他的原创力、市场号召力及社会影响力皆不如卧龙生、司马翎之故。但因拜孔明先生之赐,读者习惯以卧龙、诸葛并称;故其早年名气响亮,几与卧龙生并驾齐驱。特别是他亲手栽培了两名私淑弟子——即司马紫烟和独孤红,作为他的“分身”;代笔捉刀之下,居然可以乱真。此二位新秀后来亦分别在武林中扬名立方,写了不少作品;所以不妨纳入诸葛帐下一并来谈。
诸葛青云,本名张建新(一九二九~一九九八年),山西解县人。为台北行政专科学校(即中兴大学法商学院前身),曾任总统府第一局科员。张氏自幼稚好词章,国学根柢深厚;少年时即喜古典文学名著及各种通俗,及长乃以文笔典雅、诗才佳妙蜚声士林。尝自谓还珠楼主代表作《蜀山剑侠传》是其“最爱”,并能将《蜀山》回目倒背如流。
一九五八年底,张氏偶见卧龙生成名甚易,不禁技痒;遂取“诸葛青云”为笔名,撰写武侠处女作《墨剑双英》,祖述《蜀山》至宝紫青双剑封存之遗事,交由春秋出版社印行。盖有以“青云直上”之诸葛压倒“卧龙复生”之志,令人莞尔。
但不知何故,《墨剑双英》只出了三集未完,他即应《自立晚报》之邀,连载发表《紫电青霜》(一九五九年)、《天心七剑》(一九六○年)姐妹作,以“武林十三奇”名震江湖!而书中武功最高的诸、葛双仙,分明是青云自况,可见其目无余子之一斑。后来诸葛与卧龙齐名,以诗言志,曾有“各以声华惊海宇”名句,其亦风靡一时。
从武侠创作渊源上来看,诸葛青云受还珠楼主最深,朱贞木次之,金庸又次之。尤其是他的文字、笔法、咏物、写景,乃至人物、奇禽怪蛇、玄功秘艺等等,几乎全面“还珠化”,殆有五六分神似。而其酷喜用“众女倒追男”及“一床多好”的爱情模式,则仿效朱贞木;回风舞柳,摇曳生姿。至于以五行方位比喻天下奇人异士者,则学步金庸;如《豆莞干戈》(一九六一年)、《夺魂旗》(一九六二年)等书皆是。
这样说,并不意味诸葛青云没有自己独创的风格;相反地,正因他国学功深,腹笥宽广,遂能立足于还珠楼主的奇幻武学基础上,充分发挥其文采风liu的专长;而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类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发挥至极致,乃建立“才子型”武侠风格——与香港梁羽生同好,可谓无独有偶了。
总之,诸葛青云以《紫电青霜》成名,旋辞去公职,专事武侠创作。其早期诸作如《一剑光寒十四州》(一九六○年)、《折剑为盟》(一九六一年)、《铁剑朱痕》(一九六一年)及《霹雳蔷薇》(一九六二年)等书,皆属佳构。尤以《夺魂旗》(一九六二年)套用朱贞木《罗刹夫人》故事布局,也弄出五个真假“夺魂旗”(此旗既是兵器亦为人物绰号),更富奇趣。卒能后来居上,成为诸葛青云最知名的武侠。
不特此也!由于《夺魂旗》开场之尸骨如山、血腥满地,竟促使销路激增,乃予稍后闻风而起、一哄而上的“鬼派”武侠起了恶劣的催化作用;遂造就出陈青云(也师法诸葛青云)、田歌等“鬼派”作家,内容非鬼即魔,且嗜血嗜杀,令人不忍卒睹!殆非其始料所及。
关于为诸葛青云代笔者,曾先后有古龙、倪匡、司马紫烟、独孤红、隆中客(本名杨开湘)及萧瑟(本名武鸣)等人。特以《江湖夜雨十年灯》(一九六三年)一书,由诸葛开笔写第一集,古龙续写第二集,倪匡则由第三集续到第十集;以后至三十集全由司马紫烟续完,又破了一项代笔记录。其中司马紫烟与独孤红的笔名皆为诸葛青云所取,爰附小传于后。
司马紫烟,本名张祖传(一九四一~一九九一年),安徽人氏;为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毕业。曾用本名张祖传撰处女作《环剑争辉》(1961年),大约是在刚刚考上师大国文系之时。在学时,正巧《江湖夜雨十年灯》在香港《明报》连载,诸葛青云临时改笔名为“司马紫烟”(一说是金庸所取),打算另起炉灶;后见张祖传文笔流畅,续得有模有样,大为心喜,遂将此笔名转赠给他。《江湖夜雨十年灯》(1963年)全20集,11-20集由司马代笔续完,作者仍挂诸葛名。《江湖夜雨十年灯续》(1963年)全30集,始正式挂司马之名。《白头吟》(1964年)即为《江湖夜雨十年灯》后传。司马紫烟叙事神奇处近乎还殊楼主,白描处又仿佛王度庐。惜英年早逝,截至1971年以前,写下《宝刀歌》、《罗刹劫》、《万里江山一孤骑》及《英雄》等二十五部武侠。此后即少有新作问世。其最后见报的连载是:《鹫与鹰》(1982年,台湾时报),《北雁南飞》(1982年,台湾新生报)。
独孤红,本名李炳坤,生于一九三七年,河南人氏;亦为师大国文系毕业,系司马紫烟学长。一九六五年诸葛青云撰《血掌龙幡》第一集后,即交李炳坤代笔续完,几可乱真。因而赠以“独孤红”笔名,祝其一炮而红,旗开得胜。独孤红首部作可能是《紫凤钗》(一九六六年),或为《雍干飞龙传》(一九六六年),分别由大美、春秋二出版社印行。前者平平无奇,而后者的王度庐味儿十足,允称佳构。但奇怪的是,其代表作《丹心录》、《满江红》、《玉翎雕》三部曲中部分人物故事,却分明袭自郎红浣所撰《瀛海恩仇录》及同名《玉翎雕》。因此,颇有读者怀疑独孤红是郎老高第,或为郎老复出后之化身。其实大谬不然!两者除一“红”字外,可说是毫不相干。独孤红的作品颇多,迄今约近五十部,其中即有四部以“红”为书名。其最大特色是笔下人物个个郎才女貌,运用京白对话极溜;可惜千人一面,泰半雷同,故一般评价不高。
慕容美与“大美”群英
大美出版社是“台湾武侠八大书系”中,唯一倡导“武侠革新运动”的正派经营者,时常公开举办征稿活动。其培养新秀之多,仅次于真善美、春秋二出版社;成为名家者计有慕容美、东方玉、高庸及秦红等人。今分别介绍于次:
慕容美,本名王复古(一九三二~一九九二年)江苏无锡人;学历不详,亦曾随青年军来台,做过桃园、凤山等地税务员多年。王氏青年时期颇爱好文艺,经常向台湾各大报副刊投稿;曾用笔名“劳影”、“笔鸣”发表散文小品及中短篇,引起文坛注意。(参见《联合报三十年文学大系》部第一卷)
退出文坛后的王复古,一心想在武侠圈中出人头地。一九六○年初,先以“烟酒上人”(他平生只好烟、酒)笔名撰武侠处女作《英雄泪》、《混元秘录》等书,未获重视;旋化名“慕容美”,改以诗情画意、亦庄亦谐的笔调,推出《黑白道》(一九六一年)、《风云榜》(一九六二年),立即令人一新耳目,广受读者欢迎。而其真正享誉最隆的作品,却是一度被《征信新闻报》(即中国时报前身)腰斩的《烛影摇红》(一九*年),至二十六集结束。以后出版商见此书销路太好,曾私下找人伪续多集;但慕容美始终不予认可,每每引为憾事。
据知,慕容美早先一直将武侠创作视为“赚外快”的副业;迄至一九七九年始辞去公职,专心写武侠。故与其他名家相较,产量并不算多,仅有二十七部。尝自嘲是“驼子摔跤,两不着地”!却已有大美派王牌作家之目。他生前最后一部武侠连载是《杀手传奇》(一九八四年刊完),不久即因中风而辍笔;以迄病故为止,享年整整六十岁。
东方玉,本名陈瑜,浙江余姚人;生于一九二三年,为上海大学国文系毕业,曾任“青年*救国团”秘书,是李焕左右手,老作家柏杨(郭衣洞)同事。他出道亦早,一九六○年在《台湾新生报》发表武侠处女作《纵鹤擒龙》,以“红色魔教”(赤衣匪教)影射**组织,又杂用“匪酋”、“附匪靠拢分子”及“恐赤(共)病”等现代新名词。这在当年*形势高涨的台湾,洵名借古讽今之作。但因处理手法过于粗糙,令人反感,故评价不高。后推出《神剑金钗》(一九六一年)、《红线侠侣》(一九六一年)、《凤箫龙剑》(一九六二年)等书,始渐入佳境。尤以《北山惊龙》(一九*年)将溶洞造型之千姿百态化入武功,堪称别开生面,构思奇绝!
从一九六七年起,东方玉即因受到《中国时报》创办人余纪忠先生赏识,在该报“长期抗战”达十三年之久。如《九转箫》、《流香谷》、《珍珠令》、《孤剑行》及《七步惊龙》等等,皆为此一阶段所作,红极一时。迄至一九九○年“封剑”为上,其作品超过五十部,是典型的多产作家。
高庸,本名王泽远,四川西充人;一九三二年生,曾就读重庆巴蜀中学。其父陆军上将王赞绪与杨森老将齐名,号称“四川王”。王泽远虽为将门“衙内”出身,自幼就好勇斗狠;但却嗜读杂书,雅好词章,颖悟过人。抗战胜利后,原想到京沪继续升学;旋因国共内战之故,十六岁时即放弃学业,加入海军服务。不久随军来台,于一九五五年以少尉军官退伍,一度曾在美军十三航空队工作。离职后为了生活,独自经营出租店,始与武侠结缘。
一九五九年他先以“令狐玄”笔名撰武侠处女作《九玄神功》,初露头角;继则写《血影人》、《残剑孤星》、《锈剑瘦马》等书,多拾还珠余唾,皆不如理想。乃辍笔一年,潜心钻研各家武侠名著,闭门练功。
一九六二年王氏改笔名为“高庸”(有高于金庸之志),重整旗鼓,参加大美出版社首届武侠征文比赛;卒以《感天录》一书入选佳作,从此乃正式踏上武侠创作征途,成为职业家。高庸文笔洗练,构思巧妙,仿佛金庸。其代表作《天龙卷》(一九六六年)最早在新加坡《南洋商报》连载时,正接手刊登于金庸《天龙八部》之后。该报编者恐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遂情商高庸改用“林非”笔名发表;刊出后果然佳评如潮,多误以为是金庸新作,可见其文字功力之深。截至一九七六年高庸急流勇退,转任中华电视台编剧为上,他一共写了近二十部武侠。其中尤以《天龙卷》、《风铃剑》及《纸刀》声名最着,堪称“武林三绝”。
秦红,本名黄振芳,台湾彰化人,生于一九三六年。少时因家贫失学,未受过完整教育;惟以长期从事印刷厂工作,遂广泛接触到各类文史书刊,多所涉猎,乃自学成材。一九六三年大美出版社举办第二届武侠征文比赛,黄氏首度以“秦红”笔名撰《无双剑》参选,不料竟获得佳作奖。从此即被大美出版社罗致旗下,成为专属武侠作家。
实事求是地说,在台湾武侠作者群中,秦红是唯一“本土派”的台籍名家。但从语言上来看,他的文笔清新流畅,遣词造句、引经据典无不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没有时下一般台籍作者动辄用台语行文的“草根性”或“本土化”倾向,颇堪玩味。截至一九八六年秦红封笔为止,总共写了四十多部武侠作品;其中尤以《九龙灯》(一九六六年)、《傀儡侠》(一九七○年)之奇诡、悬疑笔法为最,迄今仍令人回味无穷。
其他各派武侠名家点将录
上官鼎,是刘兆藜、刘兆玄、刘兆凯三兄弟集体创作的笔名,隐喻三足鼎立之意。其中实以刘兆玄为主要执笔人,今将其生平经历及创作概况简介于次。
刘兆玄生于一九四三年,湖南衡阳人;台大化学系毕业,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化学博士。曾任国科会副主委、清华大学校长、交通部长及行政院副院长等要职。据刘氏亲手校订“上官鼎创作年表”显示,其武侠处女作是《芦野侠踪》(一九五九年),正就读高中二年级;较接替古龙代笔写《剑毒梅香》尤早一年。而其真正的成名作《沉沙谷》(一九六一年),则为甫考上台大时的精心妙构,年方十八岁。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持平而论,《沉沙谷》因出于刘氏三兄弟“车轮战”之手,故文笔忽好忽坏,水平殊不一致。但此书所描写的少年英雄之死,实出于公义、私情交逼之无奈;又其悲剧侠情结构之壮美,亦戛戛独绝当世,在在令人激赏!及其代表作《七步干戈》(一九六二年)出版,更糅合金庸、司马翎之长,文情并茂,精采绝伦!迄至一九六七年刘氏写至《金刀亭》十六集,封笔出国深造为止,一共只写了九部武侠;却已名震武林,传为佳话。
萧逸,本名萧敬人,一九三六年生,山东菏泽人。其父萧之楚为海军宿将,曾参加过北伐、抗日诸役,名闻全国。萧氏自幼爱好文艺及武侠,自承受还珠楼主与王度庐影响颇深。高中时期,即开始投稿,多以散文小品为主,发表于《野风》、《半月》文艺等青年园地。由于他初为继承父志,曾一度保送海军官校就读;后因故退学,乃转进中原理工学院化工系完成学业。
一九五九年底,萧氏以“萧逸”为笔名,同时写《铁雁霜翎》、《七禽掌》两部武侠,原为“好玩”,不料竟一举成名。由是欲罢不能,遂与乃第萧安人(笔名“古如风”)先后下海,专事武侠创作。萧逸笔锋常带感情,有王度庐味;演武述异则学步还珠,模仿之处不一而足。其早期诸作如《虎月娥眉》、《金剪铁旗》、《凤栖梧桐》及《壮士图》等书多有可观,遂以“新艺侠情”鸣世。
自一九七○年起,萧逸受聘为台视、中视、华视及光启社特约编剧;六年间所编各类单元剧、连续剧多达一百二十部(集),拍成电影的则有十部。因有此影视编剧经验,其后赴美定居,所撰武侠风格遂大异于前。其代表作《马鸣风萧萧》(一九七七年)与《甘十九妹》(一九八○年)均着重人性之刻画,以及气氛之营造。迄至一九九○年为止,其武侠作品约计有五十六部之多,仅次于古龙。
伴霞楼主,本名童昌哲,一九二七年生,四川人氏。学历不详,曾任台南《成功晚报》副刊编辑,是卧龙生入行的引路人。因其每日下班时已近黄昏,常见晚霞满天,故自号“伴霞楼主”,并用作笔名。一九五七年至六○年间,他接连推出《剑底情仇》、《神州剑侣》及《青灯白虹》三部曲,文笔轻松俏皮,大受读者欢迎。同时期《联合报》亦陆续连载其《八荒英雄传》(一九五九年)、《紫府迷踪》(一九六○年)姊妹作,因此声名大噪,几可与“三剑客”比肩。其早期作品多由“真善美”出版,有一定的号召力。一九六三年以后,则另组奔雷出版社,自写自印;由是文风渐变,味道大不如前。迄至一九七○年代初退隐江湖为止,他总共写了二十五部武侠。后竟不知所终,令人诧异。
柳残阳,本名高见几,一九四一年生,山东青岛人。为员林实验中学毕业,少年时混过帮派,故对黑帮内幕知之甚详。一九六一年高氏以“柳残阳”笔名撰武侠处女作《玉面修罗》,引起读者注意;翌年又推出《千佛掌》及《金雕龙纹》二书,亦颇受欢迎。从此即挥别“现实江湖”而踏入“纸上江湖”,专事武侠创作。柳残阳文笔新颖有力,自一九六六年《枭中雄》、《枭霸》兄弟作问世,乃独创“铁血江湖派”阳刚风格,自成一家。对于独行侠盗、职业杀手之习性及行为模式,皆刻画入微,具有一定程度的现实意义。惟其杀伐太惨,血肉横飞!致令时人评价两极化,而为智者、仁者所不取。柳残阳于一九八五年赴美定居,仍创作不辍。迄至一九九○年为止,他一共写下四十部武侠长篇,中短篇作品无数。可算是一位能又能武的“江湖奇人”!
云中岳,本名蒋林,一九三○年生,广西南宁人。为中央军校二十四期毕业,来台后进入陆军特种部队服务,练就一身武技;可“空手入白刃”,力敌三五人。一九六三年蒋氏尚在军中时,用“云中岳”笔名,试撰武侠处女作《剑海情涛》,获得好评。翌年即以少校军阶退役,专事武侠创作至今。
据知,云中岳早年便对历史有兴趣,因此他的每一部作品都会交代历史背景,并在相关史实上加以考证,以免误导读者。特别是他治明史用力最深,已不亚于学者水平。这在绝大多数惟恐触犯政治禁忌而逃避史实(如南宋、南明)的武侠界,堪称异数!而云中岳却能悠游于历史与武术之间,求真求实,殆为他人所不及。在其已出版问世的三十多部作品中,他自认“最喜欢”的是《京华魅影》(?)乃系半生戎马生涯缩影。其实他早期所作《大地龙腾》(一九六六年)、《八荒龙蛇》(一九六八年)、《剑底扬尘》(一九七○年)等书均属佳构。而《古剑忏情记》(一九六六年)更入选为四维出版社“特选佳作”,不可等闲视之。
其他军中出身的武侠老作家另有墨余生(本名吴钟绮,陆军少将)、玉翎燕(本名缪纶,陆军少将)、东方英(本名卢让泉,陆军上校)、武陵樵子(本名熊仁杞,陆军上校)及龙井天(本名魏龙骧,陆军中校)等多人。因限于篇幅,不及备述。容以后有机会,再为细表。
后记:
本文承武侠出版家于志宏先生及林保淳教授提供不少有关作家、作品的基本资料,获益良多,特此致谢。
又,温瑞安在一九七○年以“温凉玉”笔名写作,尚未成为武侠名家,故亦存而不论,祈读者谅之。
再及:欲知郎老十年间作品细目,可参见武汉《今古传奇》2002年2月号拙作《台湾侠坛点将录》(同一篇,改了题),便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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