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先且散了,今日多谢大家帮忙,改日俺丁虎请各位好喝一顿,快快散去。”丁虎现在没空和青皮计较,沉声打发众混混离开。
再说众人散去后,不片刻,郑贵请了一位郎中来到。
郑贵见凶神恶煞般的丁虎犹如铁塔般站在房内,摸摸自己脑袋依然肿胀的大包,赶紧畏缩地退了出去,防止待会要丁三郎出现不测,这煞星犯愣,再给自己几下狠的。
郑老旦对郎中说了几句恭敬话语,然后把丁晋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丁虎急急对郎中道:“大夫,您快看看俺弟怎样?”
此时,因为担心弟弟怪病再犯,平日口中的鸟郎中也被他尊敬供奉起来。
那郎中甚是高傲,对粗声粗气的丁虎理都不理,只向郑老旦拱拱手,大模大样地坐在床榻前的小凳,手搭丁晋腕脉,细细地诊断起来。
片刻,郎中睁开眼睛,笑笑道:“不妨事,此乃激动过甚,血气涌,偏巧被猛力击打,血脉无法供应,暂时昏厥而已。等下只用热毛巾抚一下病人额头便能很快清醒。郑老爷,这是何人,看您的样子,似乎很是着急在意?”
郑老旦无奈苦笑,先吩咐了下人赶紧去备毛巾热水,这才对郎中道:“他是我的女婿丁晋,在官学跟随宋公普先生读,今日来府看望我,不巧进门时被门槛绊倒,这便脑袋撞在桌脚昏迷过去。他前些日子曾生过一场怪病,也是此等昏睡不醒怪状,老夫所以着急。”
那郎中抚掌笑道:“原来是丁家三郎啊,早闻大名,早闻大名。前些时候倒也听说丁三郎生了一场大病,不过既然能转危为安,那便是富贵之人,再有郑老爷照应,丁小郎前途不可限量啊。”
丁虎先前被郎中冷落,心中便发怒,不过及闻弟弟无碍,大大松了口气,此时再听得郎中称赞三郎,于是裂开大嘴粗笑道:“你这郎中原来也晓得俺家弟弟才华,哈哈,三郎以后大富大贵,那是当然之事,可巧还有人眼睛只是掉到了钱财俗物里,不识英俊。”
郑老旦不理他的冷言冷语,径直和郎中聊了几句,然后在郎中的告辞中,送对方出门。
待郑老旦再回到房内时,下面人早备好了热毛巾,只见那莽汉丁虎正粗手粗脚地用毛巾为丁晋擦着额头,毛躁的样子,活像一头狗熊在瞎忙活。
丁晋被热毛巾一激,再被哥哥折腾一番,也便悠悠醒了过来。
丁虎喜道:“醒了,醒了,三郎可算醒过来哩。”
丁晋迷芒片刻,才真正清醒过来,抬手摸摸脑袋好大的包,疼得吸了口凉气,狠狠瞪了哥哥一眼,然后挣扎着便要起身。
郑老旦心中对丁虎虽然气极,但不可否认,今天这番争执,让他对丁晋的印象变了很多,不管是从懂事方面来说,还是通情达理的程度还有为自己阻挡拳脚,丁晋做得都让他心中非常满意,商海浮沉数年,郑老旦的一双招子也算精明,丁晋说话做事,可半点没有外面之人传说的那么迂腐痴呆。
看丁晋不好意思地挣扎要起身,郑老旦忙拦住他,温声道:“三郎且休息着。”
丁晋脸显出歉疚的表情,对郑老旦道:“郑叔,今日之事错在我们,过后我一定让二哥和您赔罪道歉。至于退婚的事,婚姻缘分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既然郑叔觉得丁晋不合格,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会尊重您的决定,请郑叔千万不要有顾虑,我衷心希望小板妹妹能找到更好归属。”
他这么一说,郑老旦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尴尬道:“休提,休提,你且休息,等你大好咱们再谈不迟。”
丁晋依然是一副羞惭的表情,不好意思道:“郑叔,俺二哥对您的冒犯,丁晋实在惭愧,请勿拦阻,我们这便回去,改日必登门来道歉请罪。”
说着,执意要从床榻起来。
郑老旦更感觉这孩子贴心懂事,一边竭力阻他起身,一边劝慰道:“此事与你何干,阿虎做事虽莽撞,但一片赤城率直,老夫也不会放在心。你放宽心好生修养,今日不巧你婶她们去赶庙会,待会回来让她们给你炖碗参汤喝了,你小板妹妹的手艺,想你还没品尝过。”
丁晋感觉火候未到,只是连声说惭愧,一老一小便这么推来推去,旁边丁虎烦躁,不耐烦地粗声道:“哎呀,你们这是干甚,先前是俺无礼,俺弟教训得对,俺这便给郑叔赔礼道歉了。”
说罢,扑通一声便直直跪了下来,砰砰砰便是几个响头,绝不含糊,几下硬头下去,额头已经一片青紫。
丁晋心中抽紧,眼神复杂地看着哥哥的赔礼,嘴巴颤抖便想要说话,丁虎暗中递出一个严厉眼色阻止。
郑老旦实对让自己丢尽老脸的丁虎恨极,但面子总得过得去,宽声道:“阿虎快起身,老夫不会和你一般计较,快快起来。”
丁虎只是不听,磕头更加起劲,地板碰碰作响,门外,牵挂主人的忠仆郑贵忍不住从门缝望进来,却发现竟然是这等奇怪光景,不禁看呆了。
丁晋再忍不住,急道:“哥,你快起来……”
郑老旦心中哼了一声,自己何等身份,不能和这莽汉一般见识,让别人笑话,于是用力想扶起丁虎,边温声道:“阿虎,快起身。”
丁虎额头撞得青紫,嘴里却嬉笑道:“郑叔果然大度,俺先前实在是猪油蒙了心。郑叔让俺起来,俺不敢不起,不过现在还起不得,郑叔先要给俺个明白话,三郎和小板的婚事,到底还作数不作数?”
郑老旦绝对不是个狠人,无法做到脱裤子放屁、说话不算话而举止从容的地步,一被提到婚事,便尴尬起来,诺诺道:“这个……,这个……,暂且……,”
话没说完,丁虎已经随着他的搀扶顺势而起,粗声道:“郑叔不反对,那便是还承认当日的约定了,俺便说郑叔最大度最守信,怪俺先前太冲动鲁莽,改日俺还得再来为郑叔磕头赔礼,这厢脑袋有点晕乎,先且寄下了。”
郑老旦嘴中发苦,出言否定,面对一脸歉疚的丁晋实在说不出口;再说他对丁虎的蛮横粗暴也确实有点发麻,如果惹恼了这个莽汉,再来一出大吵大闹,他实在没精力奉陪。
郑老旦迟疑一下,丁虎已经坐定了他不说话就是承认的意思,粗笑道:“三郎那便在这先歇着,郑叔既然承认你和小板的婚事,待会让小板妹妹为俺弟做点吃食,两人也可见见面聊聊话儿,增加些熟悉。俺阿爹早就说了三郎已经成年,小板妹妹也长成了花一朵,郑叔不如赶紧和俺阿爹谈谈两家婚事,也好成全一桩男才女貌的美事。”
听着丁虎的疯言疯语,郑老旦脸色阵红阵白,暗暗后悔自己没有及早坚定主意与丁家退婚,以致现在事情搞得如此麻烦。丁晋也听哥哥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忙道:“阿哥,莫要乱说,此事自有长辈做主,你我不要议论。恩,我身体已大好,咱们这便回去。”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丁晋强忍着脑袋昏晕,从床下来,郑老旦心中有事,也没再阻止他起身,丁虎犹自嚷嚷:“三郎你不要见见小媳妇?俺陪你等也行哩。”
丁晋对郑老旦行了个礼,歉声道:“我二哥人虽憨直,但本性诚善,请郑叔不要责怪他。今日为您添了不少麻烦,改日丁晋必来请罪。”
说完,丁晋忙拉了唠唠叨叨的丁虎便赶紧拜辞而出。
郑老旦还了礼,也没多说什么或者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吩咐了郑贵送两人出门,自己进了房,关了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到郑氏带着儿子女儿回来郑府时,已近晌午。
在外堂,忠心的郑贵便迫不及待地向精明智慧的女主人禀告了午发生的事情,听到丁虎把郑老旦逼得尴尬不已,郑氏怒哼了一声,对丁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暗决定下次见了丁老屠告那胆大包天的小子一状,整个洪州城,怕也只有他那个老实爹爹能管教得了这个悍勇粗鲁的小子。
待听得后面丁虎一拳把丁晋打昏过去,郑氏忙关心地问有无大碍,听得丁晋很快醒来并无不妥,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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