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郑老旦不同的是,郑氏对丁晋很有好感,自小便喜爱这个勤奋聪明的小孩,虽然这几年两家接触得少了,又听外人说丁晋读似乎已经变成了呆子,但并不怎么相信,在她心目中,丁晋是自己的女婿,已经成为一个顽固的念头。
郑氏听完郑贵的禀告,轻声吩咐了几句命令,让老管家对午几个见了丁虎等人便吓得撒腿逃跑的仆人,结清工资,再给点盘缠让马走人;又对几个忠勇护主对抗混混的仆人,奖赏些钱物,赏罚分明,充分显示了一个精明女主人的气势。
交代完毕,郑氏先去后院看了两个孩子,午去几十里外赶庙会,两个孩子很是疲累,此时正休息,小儿子郑旦舒服地躺在藤椅中,女儿小板温柔地给弟弟扇着蒲扇。
郑家不是没有仆人,不过郑老旦和郑氏都是穷苦人出身,所以在孩子的教育,并不鼓励奢侈享受,家中仆人只是做些重活脏活,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身边伺候的丫鬟老妈子什么的,是没有的。
郑氏怜爱地为女儿整理下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笑道:“女儿,喜欢出门游玩吗?”
郑小板已长成了个大姑娘,身材玲珑丰满,一身棉绸衣裳似乎装不下日渐成熟的玉体,凸凹间透着青春的气息,可惜面容平庸、姿色一般,说话声儿很小,透着腼腆,低声道:“回娘亲的话,小板很喜欢外面的光景,细细想来,也有半年时间没有出过门了。”
小郑旦不满道:“都是阿爹坏,非要让姐姐学什么大家闺秀,连门都不让出去,我可惨了,姐姐不陪我,我哪都不想去。还是娘亲好哩!”
郑氏摸摸他的小脑袋,叹气到:“各家有各家的愁经儿念,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还很羡慕你们可以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早早起来去集市淘米买菜,不用为一贯钱便把自个卖了。小旦啊,你姐姐娘不担心,她毕竟小时候跟爹娘受过不少苦楚,知道生活的艰难,也能懂得节俭和勤劳的重要,你这孩子从小便生活在富贵窝里,娘可是很担心你以后不能自立。”
郑旦撇撇嘴,不屑道:“你们要让我也跟那些泥腿子下地干活不成?我要学丁家阿哥,以后做大学问当大官,比州府那个神气的刺史大人都要大的官儿。谁要欺负我,我叫人砍他头,咔嚓!”
郑氏和小板听得他童稚幼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郑氏用手指点了儿子脑袋一下,笑骂道:“也不知从哪学来的这些荒唐话,要让你当了官,可想咱们洪州城的老百姓都不够你砍头的。”
看女儿小板在旁边呵呵憨笑,郑氏心中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小儿子调皮狡猾,想来长大了也不是吃亏的主,而女儿生性憨直忠厚,如果所嫁非人,到了别人家,肯定要受不少窝囊气,这么一想,郑氏就觉得在女儿的终身大事,再不能由着丈夫胡闹了,丁家小儿知根知底,却要比再选别人,要保险得多。
郑氏陪儿女说了会话,这才慢悠悠地来到房。
郑家的房,说是房,也不过是郑老旦发迹后,为了附庸风雅而盲目建造的一间豪华大屋,里面藏倒也不少,可从未见郑老旦翻阅过,主人不重视,下面仆人自然更加忽视,可惜那些不过数年,便有好些被虫蚁糟蹋了。
郑老旦正铁青着脸生闷气,看到妻子进来,便更加气愤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郑氏却也不理会,装作没看见般,一脸笑容地只挑些庙会的趣事说来,片刻,郑老旦终于无法忍住,怒气冲冲道:“夫人今日眼睛难道不好使?”
郑氏奇道:“此话怎说?”
郑老旦气愤道:“难道你没看到为夫正生闷气?夫人应该知道俺从不进房,只有心中烦闷才来寻求些僻静,夫人今日怎地如此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郑氏没好气道:“闷气又不刻在你头,我怎知道?原以为你终于想来读这些花费百贯钱财辛苦收罗的籍,谁又想到你心中有事?你烦躁,怎地又来迁怒于我?”
郑老旦被妻子一顿责怪,竟是感觉怒气消了大半,忙好言哄道:“夫人休怒,我以为郑贵已经把事情禀告于你,你却对俺所受羞辱无动于衷,于是发怒,却原来是错怪了夫人,罪过,罪过,都是俺郑老旦的错。”
郑氏很大度,并不怪责,而是关切地问郑老旦为何事犯愁烦躁,郑老旦忙把先前的事从头到尾说了。
越说越生气,最后,郑老旦怒道:“丁虎小狗欺人太甚,为夫咽不了这口气。”
郑氏道:“老爷,事情因婚约而起,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以后只怕还生变故,现今老爷你的意思又如何?再有,老爷不是常常说丁家三郎是呆子,迂腐不堪嘛,怎么按刚才所讲,妾却觉得这个孩子很懂事,而且知达理。”
郑老旦叹道:“对于三郎,俺确实看走眼了,古人常说,非常之事非常之时才能显露人之本性,丁晋通情而达理,远不是谣传的呆子。不过,婚约之事要从长计议,丁老二羞辱为夫,绝不能把小板轻易嫁到他丁家。”
郑氏白了他一眼道:“那老爷的意思呢?小板已经十八岁,耽误不得。”
郑老旦诺诺到:“这个……”
要说洪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轻易找个般配自己女儿的人家也不是太容易,再说即使找到,自家也不一定入得了别人的眼里,在这方面,郑老旦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家是暴发户,并不为那些世家大族看重,又是贱业商人出身,小板容貌也无优势,仓促间,哪能找到个中意的让夫人满意?
郑氏又道:“咱家如果先行毁约,对女儿的名声也并不好看,这样的话,更难找到如意郎君。老爷,妾身请求你,为了小板,在此事,你一定要慎重啊!”
郑老旦理解妻子的心情,为难道:“这个……,唉,丁虎那般鲁莽霸道,你就不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郑氏抿嘴笑道:“夫君担心太过,我看那丁虎虽莽撞,却对弟弟非常疼爱尊敬,如果小板嫁过去,成了丁家人,他只怕维护还不成,哪会委屈?再说,丁老屠夫妻的性情你也熟悉,女儿嫁过去,只会享福,他们哪容得媳妇受苦受累?”
说到这里,郑氏又道:“其实这些都非重要,关键还在丁晋是否能考取功名,如果他日三郎能高中,小板就是诰命尊贵之身,以后荣华富贵,妾身不敢妄猜测,小板也会随着夫君外出赴任,又怎会屈居在家,更哪得受委屈?”
郑老旦连连摇头,苦笑道:“妇道人家,想得太美!”
郑氏不服道:“三郎是贵命,何阿姑都说过哩。”
“好好好,此事我不和你争,近日我会亲自去官学探问下丁晋的性情品德,如果他确实不错,小板嫁给他也无妨,俺也不用整日受那背信弃义骂名煎熬。”
郑老旦说不过妻子,更主要的是今日丁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谁家父母不盼望儿女能幸福?既然丁三郎没有外界传言得那么不堪,自己又何必妄作小人。在女儿的婚事,一向贪婪的郑老旦,确实没有私心作祟,一切都是从小板的幸福考虑。
听到丈夫终于有了松口的话,郑氏喜道:“老爷这么说,那这事便定了?”
郑老旦叹息到:“为何全天下做娘的总是盼望女儿能早日出嫁?为夫却想让小板多陪咱们些日子,委实舍不得。”
郑氏笑笑,也便想起了做姑娘时,老母亲对自己婚事的急切样子。
郑老旦接着道:“还有那个丁二郎,俺不能就这么罢休,必须得让这个愣头青知道下厉害才行。最不济,也要把他送到衙门里打几下板子才能消了俺这口恶气。”
午的事,让郑老旦有些恼羞,现在虽然承认了丁晋不错,也几乎默认了婚约依旧,但还是对丁虎的恣意妄为不甘心。
郑氏理解郑老旦男人的自尊,笑道:“丁虎那孩子做事没有脑子,不过也没严重到把他扔到衙门的地步?妾听说新任的刺史周大人爱民如子,又最重视常伦信诺,你订约在前,毁约在后,如果闹到官府,只怕丁虎的板子少不了,老爷也免不得埃几下。”
郑老旦闻言恼道:“夫人这么说,那就算了?”
郑氏笑道:“二郎鲁莽霸道,是该敲打下,老爷只管瞧着,妾以后会想办法让他吃个闷亏,也好杀杀他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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