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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襄州刺史 第三十四章 戒石铭(2 / 2)

丁晋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他不准备得罪这样一个聪明人。原本,他是要借戒石之事,一方面敲打下邵凤康;另一方面,帮邵凤康在谷城树威以收买其心。通过这几日对谷城地方的走访了解及今日所见所闻,他已经看出邵凤康在谷城的日子并不太好过——邵某人的胆小软弱、襄州战乱方平后的混乱、谷城旧官吏势力的强横,这些都可能是原因。但是现在不是追查原因的时候,丁晋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他能做的,也就是尽快为邵凤康在谷城县署树立威严和权柄,而这位牛县尉,本来应在“被树威”之列。

当下,丁晋目光一沉,向牛畏询问道:“牛大人既对政务娴熟,那本官要问一句:监责之时,监责之地,如果发生非法之事,那么监职之人,该当何罪?”

牛畏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迅速地观察了下丁刺史的表情,没收获,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禀大人,当何罪,应以非法之事轻重论处,如严重违法,监职之人,轻则流放,重则死刑;如事体不大,主官可裁情而断,但不可轻饶,以滋后来者侥幸之心。”

丁晋面色如水,点点头,同意道:“牛县尉熟知律法,其所言,正合本官之意。邵县令,何五谷、曾祥二人,身为皂班值堂役,本应卫护官署安全。但在监责之内,戒石之碑遭人涂抹修改而毫不知情,实为失察之罪,本官责令你立即对二人之罪,定以刑罚,你可有异议?”

邵凤康大喜,高声道:“下官毫无异议,大人清正严明,下官即刻处理他二人。”

何五谷和曾祥吓得直打哆嗦,还是曾祥机灵些,当即跪倒哀叫道:“刺史大人饶命,刺史大人饶命,小的罪该万死,请大人看在小的也是一时粗心大意的份上,饶小的一次吧。”

牛畏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除了羞辱,他想得更多的是,既然丁刺史要处理何、曾二人,那么,自己能逃得了干系么?如果真要追究,对方可以有完全充足的理由,置自己于半死不活之地,毕竟,自己身为县尉,安全保卫工作是份内最重要的职责。

所以,一瞬间,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撇清干系,如果摆脱不了责任自己又会遭遇样的惩罚,想到深处,心中极度惶恐害怕,羞辱感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些事情可大可小,全看上官怎么处理。就戒石这样的东西,平日谁会在乎一眼?可是真要追究起来,那就是皇命,而碑上刻字,那就是忤逆,要你人头落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牛畏这边正患得患失,邵凤康那边已经做出了处罚决定,其实根本就用不着“思考”,邵凤康对何、曾此等平日对自己阳奉阴违的下属们早已恨透了,不过他还没有狠毒到要置他们死地的份上,所以,邵凤康的意见是,将曾祥、何五谷判处流放之刑,并家财抄没—让他们全家老小都跟着倒霉。

看得出来,在座的谷城官员们,除了邵凤康的心腹人员,其余人对他的判决是有不同意见的,不过,大家也都是聪明人,自然也看得出,邵县令背后是有丁刺史撑腰的,否则,这件事追究起责任来,邵凤康身为一县主官,他的罪过也肯定不小,而这,也是先前邵凤康恐惧不安的原因。

所以,大家自然是聪明人,事不关己的情况下,谁还愿意做出头鸟?

让众人意外的是,最不可能的人却做了出头鸟,他就是牛畏。

邵凤康的话刚刚落下,牛畏就站了出来,虽然脸色的不自然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但是牛畏依然很恭敬地对丁晋行礼,然后大声说道:“使君大人,为有罪之人开脱本来是不应该的事情,但是下官还是要说,何、曾二人在谷城县衙呆了已经整整十年,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一次错而遭严惩,恐难令人心服;再者,下官愚钝粗鄙,却敢担保,此二人之能力,实为谷城众吏之首,经案刑询,不啻老胥,轻易弃之,实为可惜。”

牛畏的话,似乎在一些谷城官吏身上引起了共鸣,虽然他们没有胆量出言,丁晋还是从其表情上,看到了一种赞同和钦佩。赞同是他们兔死狐悲,不希望看到昔日的同僚,遭受严酷的处罚;钦佩则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牛畏可能自身难保,但他依然不避嫌疑,敢于仗义执言,这样的胆魄是他们敬佩的,这样的人品是他们钦敬的。

丁晋暗自叹息,在这些方面,邵凤康实在是差得太遥远了,看来,邵伯年迟迟不能入主谷城,除了他的胆小软弱外,牛畏的狡猾和心机深沉,也是关键的原因。在牛畏慷慨激昂的一席话中,丁晋比之其他人,听出了更多的东西。

牛畏为要在自身都危险的情况下,也要挺身而出帮何、曾说话呢?或许他是有一些比较高尚的理由,可是丁晋能够确定他的最重要目的是为自己开脱,如果自己受感动下,答应轻判直接责任人—何、曾,那么接下来,还能有理由去重惩负次要责任的牛畏呢?

此外,之所以说牛畏心机深沉,是因为他的一段话中,竟然还包括着另外一层意思。他说“恐难令人心服”,意思自然不是对何、曾的处罚真的不能让其他人服气,官场不同于其他地方,这不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地方,如果事事要讲道理,要让人心服,那么事情也甭想做了。

牛畏所指的“心服”,是暗示如果丁晋想要严惩何五谷、曾祥乃至自己等人,而放过邵凤康,那么他牛畏,或者还有其他人,将采取一定的措施,来对抗这种不公平的处罚,其中,自然包括让官场中的一些其他“大人物”介入其中的行动。

在丁晋的思考和沉默中,何五谷和曾祥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忽然,两个人重重跪拜下来,哭道:“小人等罪该万死,能得牛大人垂怜,死又何憾?刺史大人,小人愿受任何刑罚,只求大人不要迁怪旁人。”

丁晋脸上浮起感动的神色,直接从堂上走了下来,来到何、曾二人面前后,他用一种低沉而同情的声音道:“本官虽与你等不过初次相见,只凭先前那句话,也可见二位必是磊落正直之士。奈何,律法无情,本官身为一洲监牧,法不严,则上愧对朝廷圣上,下愧对黎民百姓,你二人既犯刑法,则必受处罚。然,人有情,本官念你等兢兢公事多年,又是积年能吏,辛苦颇厚;再则,牛县尉又为你等苦苦求情,想你等如获侥幸,日后,定当感念其恩惠,在其属下操持公务,进取功绩,不敢有丝毫懈怠,诚是谷城百姓之福。”

说到这里,丁晋停顿了一下,而何五谷、曾祥已听出他的话中似有转机,值此性命交关之机,谁会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于是趴在地上的身体越发卑微,而两双眼睛却抬起来,急切地盯着丁刺史的嘴角,在这一刻,这张尊口,真的可以轻易决定他们的生死。

丁晋顿了顿,也是给了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终于决定还是改变原来的策略。毕竟,牛畏做事做得漂亮,看得出来他在谷城很得人心,丁晋不希望得罪太多的谷城官吏,他要做好这任刺史,说到底,以后还需要这些人多加配合。

这也是一个观念的转变,刺史和他以前任职的县令、员外郎不同,州这个级别的行政机构,它有特殊的地位,是起一个中央和地方中间联系的作用,而刺史的工作,多是宏观调控,事都躬身亲为,就算累死也不一定有好的效果。

所以,具体做事,还需要下面的人去做,于是,笼络人心就是必不可少的。

想通了此节,丁晋于是不再顾及邵凤康期盼的眼神,一锤定音道:“邵县令明正严法,所定之刑,本官也颇赞许,不过,既然牛县尉为你等苦苦求告,又念你等功绩颇多,本官就破例为你二人求个情面。邵大人,你看此二人,能否轻判一二?至于何等判处,还是邵大人自行处置好了。”

邵凤康心中有些不甘,但是他打击牛畏气焰的目的已达到,又感觉到丁晋对自己的偏袒和维护,得意的心情又浮了上来,情绪大好下,也便宽容大量起来,略一沉思,便对何、曾挥挥手道:“算你们两个狗东西好运,今日看在丁使君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一回,现在自下去刑房受领大仗三十下,还不快滚。”

何五谷、曾祥大喜,磕头如捣蒜地对这几位大人胡乱磕了十几下头,然后在不耐烦的邵凤康发作之前,急急奔出门外。

眼看一场暴风雨似乎要消弭于无形,大堂内的气氛不由和谐起来,在座官员们适时地吹捧两句使君大人果然贤明仁慈之类的话,却没想到,丁刺史又沉声道:“谷城县尉牛畏何在?你可知罪?”

任牛畏再狡猾再聪明,也没想到丁刺史的脸色变得比自己的心思还要快,呆了一下,才急忙出列道:“大,大人,下官在此,下官知罪。”

不管有没有罪,先说句乖巧话,这是牛畏总结出来的在上司面前应对的巧妙策略,在很多上官眼里,事实上他并不在意你是不是真有错,而是在意你在他面前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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