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两腮一紧,感觉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着下巴,强行拉开,跟着眼前青光骤闪,刷的一声,那条青蛇从口而入,整个儿滑进了肚子里。
所幸青蛇早被青衣人的掌力压死。饶是这样,老乞丐囫囵吞蛇,也被噎的两眼翻白,双腿发软,捧着肚子坐倒在地,只顾埋头干呕。
张凌风嘻嘻而笑,道:这块肉又肥又鲜,吃下去保管三天不饿,臭叫化,你好口福。转脸问无忧道:你瞧臭叫化撑得那窘样,吐又吐不出。嘿嘿,有意思吧?好不好玩?。
无忧摇头,道:真恶心,不好玩。。
此时那青衣人刚缓过气,走上前两步,盯着张凌风,目光中又惊又佩,恭敬问道:如此仙法,绝非凡间武功,敢问仙师……。
张凌风见无忧摇头,心下正不痛快,喝道:罗里罗嗦,没听见小姐说你恶心吗?给我滚开!张嘴喷出一口混元真无气。此乃仙宗法术,青衣人如何承受的了?当即惨然闷吼,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飞去。
眼看青衣人就要狠狠的撞到墙壁上,忽然斜刺里伸出一条木棒,抵在他的腰间,似想助其稳定身形。无奈张凌风的混元气太过霸道,青衣人脊背虽有支撑,但头颈腿脚仍去势不减。登时啪啪两声微响,那青衣人的脊柱竟硬生生折成两截,身子瘫在地上,软绵绵的犹似腐土烂泥。
无忧娥眉含颦,轻轻摇头。正想过去查看伤者,楼梯口脚步声迭响,接连又走上来十几个人。都是破衣烂裳,手拄木杖,乞丐的打扮。为首是个中年人,身高体胖,太阳**深深凹进,显是身具高深武功。
这群人一上楼,立即四下散开,守住窗户、楼梯等出入要道。那中年人上前拾起地上的木棒,又仔细检视那青衣人的伤势,目光惊疑矍然,渐露惧色。两边又有人扶着老乞丐过来,对着中年人低声耳语几句。他微微点头,神情严峻,吩咐道:好,我都知道了,先让他们在一旁歇着吧。几个乞丐躬身领命,或搀或抱,将老乞丐和青衣人安置在阁楼角落里。
中年人正色敛容,往前两步,朝张凌风微一抱拳道:在下陆登云,中原富寿堂正堂主事。请问阁下是何方高人,因何与我们作难。若是富寿堂有得罪之处,望请明示。。
张凌风正眼也不瞧对方,冷笑道:富寿堂?死猫烂鱼的乌合之众,你们祖师爷见了我也得磕头呢。什么狗屁堂主,就敢托大站着说话?。
陆登云是堂主之尊,往常只有喝骂别人的。此刻被张凌风如此折辱,立时羞忿交集,正待反唇相讥,身后一个黑脸汉子拉拉他的袖子,在耳边轻声说了两句。陆登云微微变色,回头道:此事当真?你看看仔细了么?。
黑脸汉子道:千真万确,头上有“建武营”三字,错不了!。
无忧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恍然记起一事,对紫元宗心道我想起来了,那人的就是在桃源里打听我们行踪的人,好象叫什么“赤眼蛟”贾腾江。紫元宗一懔,细细看去。果见那黑脸汉子隆额彤眼,暴齿塌鼻,真如江海怪蛟一般。
这时陆登云又走上来,满脸堆笑,向紫元宗深作一揖,道:原来这位就是“追月”大侠。小人仰慕已久。得知大侠驾临太原的消息,小人早已预备迎接。今日得见,真是万千之幸!语词恭敬委婉,客套中竟还有几分谦卑。
紫元宗大吃一惊,与无忧瞠目对视,心道追月是我在建武营的名字,这人是谁,怎么会知道?。
无忧颔首沉吟道嗯,难道他也是建武营的苦役?或者曾为唐营将官?曾受过哥哥的恩惠?。
紫元宗摇头道绝无此理。?陆登云堆笑道:小人糊涂,追月大侠仙言天语,从来不和我等凡夫俗子说话。不过大侠放心,但请贵趾在太原稍留数日,有什么吩咐,只需一个眼色,小人等自会依从的。。
紫元宗心下暗道他知道我是哑巴,看来并非错认了人。。
张凌风也正奇怪,问道:咦,哑巴不是叫紫元宗么?怎么又变成追月大侠?他那灰头土脸的模样,也象大侠?。
陆登云尚未答话,那赤眼蛟贾腾江因恨张凌风无礼,便抢白道:怎么不象?追月大侠神功盖世,威震江湖。比之某些狂妄之徒,可不知要强上多少倍!陆登云连忙喝止。
张凌风毫不在意,哈哈大笑,对无忧道:世人愚鲁真是随处可见。这蠢人信口开河,居然说哑巴神功盖世,哈哈……。
无忧道:他可不会神功,也不是大侠。。
张凌风笑道:谁说不是呢?无忧嘴角微弯,眉梢轻挑,抿嘴道:可他是我哥哥,心地最好,最英勇,是最好的人,谁也比不上他。俏面含笑,怡然自得,纤细的腰肢微微挺直。正是那种女孩子得了便宜,又满足又得意的可人情态。
张凌风又妒又恼,不便对无忧发作,就欲迁怒旁人,转脸对贾腾江道:好,你既说哑巴神功盖世,那就叫你见识见识他的神功!伸掌在紫元宗背后一推。紫元宗登时跃腾而起,身不由己的朝贾腾江扑去。
贾腾江吓了一跳,眼见紫元宗来势迅疾,急忙扎马沉胯,抬臂想把他推往一边。忽听张凌风高声道:引元过窍,意存曲池,左手离位。紫元宗只觉丹田陡热,一股炽烈之气往上急窜,从心口冲向左手掌心。他惶然失措,耳听张凌风呼喝,自然而然想到曲池**。那股热气滞淤蓄积于手臂,接着呼的一声,从掌心激射而出,猛地击中贾腾江的肩头。
贾腾江闷哼半声向后仰倒。却见他肩窝到肩胛,早被元宗的剑气刺了个对穿,创口皮焦骨烂,黑糊糊犹似被火烧炮烙过,其状令人触目惊心。
陆登云展臂将贾腾江抱住,大叫道:三弟!。张凌风道:好,阳凤剑气和齐云剑术结合,两者相得益彰,有意思,再来试试阴凰剑!紫元宗脚不沾地,好象被人托举着,转而又飘移到陆登云近前。
无忧花容失色,放下怀里那个小男孩,伸手去拉张凌风的袖子,急道:……别用法术伤人了,快停下!。
张凌风道:莫乱动!我在传授哑巴高深剑术呢!。
无忧一愣,问道:什么?。
张凌风道:哑巴徒虽有“阴阳凤凰剑”的剑气,却不懂施用之法。我正以真气引导,传他齐云派的“七通剑”,以后他勤加修习,必可炼成神妙剑术。嘿,我是为他好,你还不感谢我?无忧稍稍心定,道:可是也不用着伤人呀!你快收法吧,别让他和人厮打了!。
张凌风摇头道:不行,停不下来。我与他神明相合,正助他打通玄关呢!此刻收手,他必真气逆行,经脉断绝而亡。。
无忧一听又慌了,道:那你千万别停。可……可是,也不要再让伤人。。
张凌风道:这却难了。剑术不施展,怎么能打通玄关?是用那几个蠢人练剑,还是让你哥哥气乱而死。你自己说吧!。
无忧道:这……这……这个……。
张凌风见她咬唇皱眉,左右为难,不禁心中大乐,暗想你这小妮子也有被我降伏的时候,哈哈!口中不住念诵剑诀:怀玄抱真,水通为金;含精敛神,道通三光;积津腠理,入于筋骨;蕴阴以退,阳升而前,以通周天……。
这七通剑贯通五行,融合阴阳,是齐云派的入门剑术。原本为开启玄关,导气入经之用,并无多大威力。但紫元宗的阴阳剑气在太阳、太阴诸**蕴积已久。此刻陡然疏通,其势即如江水决口一般汹涌难挡。不过齐云派剑术大多以掌御剑,浑厚沉凝,与阴阳凤凰剑大不相同。紫元宗外面是七通剑的御剑法门,内里却是阴阳剑气,二者不谐,生出的剑术也是希奇古怪,世所未有。
紫元宗身体悬空,耳里全是张凌风念诵剑诀的声音,心中依言思索。体内的剑气随着意念运行,可是每到手腕的时候,又无法聚合,就从掌心、虎口、指间胡乱发射出去。当下只见怪力纵横,去势方向无定,撞到四周的案几器物,不是着火,就是结冰,倒未曾伤及阁楼里的众丐。
陆登云一时不知所措,惶然道:大侠此为何意?若……若有得罪处,请明言……一语未了,紫元宗掌风扑面掩至。这陆登云有些本事,急忙顺势前扑卧地,仓促间势道太猛,压的怀里贾腾江狂声呼痛。剑气飕的一下,擦着陆登云头顶疾掠过去,霍地刺中旁边一名乞丐的膝盖。
这道剑气是阴凰剑,阴冷寒冽至极,当即将膝盖上下急速冻结。那乞丐尚未知觉,微一抬腿,咯啦一声,小腿竟象枯枝一般断裂开,掉到地上摔成无数块碎冰。
伤者狂呼乱叫,满地乱滚。陆登云再也无法忍耐,道:大侠想要考较我等的本事么?也好,少不得献丑,还望大侠手下留情,多多指教!放下贾腾江,回头喝道:子午神针!合力齐发!富寿堂众人应声退后,手牵手站成一排,一齐朝紫元宗瞪眼鼓腮,肚子里呱呱做声。
无忧看众丐怪异又滑稽的样子,疑惑道:他们在做什么?。
张凌风道:嘿嘿,子午针?雕虫小技,不用担心,你瞧我让哑巴大发神威!他口中说话,暗自施法。不管七通剑与阴阳剑气是否相合,也不管紫元宗死活,只一味引着他的真气通经过脉,直冲玄关。
陆登云站在众丐中间,霍然大喝:出针!张嘴吐出一口痰沫。余人相从而为,纷纷卷舌唾吐。一时间口水飞溅,半空中散开成一片雾气。只听水雾中哧哧作声,似有许多微小的物事暗藏在里面,铺天盖地的朝紫元宗飞去。
众乞丐施用的乃是一种化外邪术,名为无影子午针。人若修炼此术,须得在中午气血最旺时,将细如牛毛的带毒银针刺入血脉,再以咒语护住心肝,任由毒针随血液遍流全身。天长日久,毒针自然藏于体内,用的时只需运气喷出,便能伤人致命。其毒性猛烈且又无影无形,历来是江湖中谈之色变的厉害手段。
此时紫元宗体内真气欲沸,正到了打通周天的紧要关头。他脑中昏腾,只知随着张凌风的口诀动作。眼里还未看清周遭危势,身上的剑气已然生出感应。当下施展七通剑,运掌如轮,在身前平平划了个圆圈。那阳凤剑气泊然成面,形成一道炽烈的屏障,将子午针尽皆烧化,滴滴答答的四散坠落。
如此轻描淡写的就破了子午针,直把众乞丐惊骇的目瞪口呆。这时候紫元宗功行圆满,已将玄关开启。真气游走在太阴,太阳、丹田等处,井然平和。他气魂归窍,再不受张凌风控制,神志豁然清明,暗惊道我在做什么?一念未已,真气忽地烟消云散。他双腿经络未通,无力久站,又一交坐倒在地上。
无忧赶忙冲过去扶起他,急问道:怎样?没事吧?。
紫元宗怔怔的摇头,扶着她慢慢回到酒案边。张凌风笑道:好,玄关一开,便有了法力。他的真气由外而来,如今道力虽浅,日后勤加修炼,仙道中不又多了个哑巴高手么?哈哈!小无忧,你如何感谢我?。
无忧搀着元宗坐好,对张凌风道: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张凌风哼了一声,看她柔静恬美的神态,又不好说什么,只喃喃低声道:该死的哑巴!捡了便宜,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此刻紫元宗兀自出神,还在回想方才施放剑气的神妙感觉。无意中摸到酒杯,不觉间阴凰剑从掌心射出,咯的一声将酒杯刺穿,杯中酒水瞬间都冻结成冰。紫元宗吓了一跳,举起手掌看了又看。只觉手上气息勃勃,随着心念游动自如,直似运臂使指一般灵便。
福寿堂众人惊惶无措,一个个呆立在原地,好半天方才定下神来。陆登云缓缓走上两步,强颜笑道:追月大侠法力高深,我等凡夫俗子……话没有说话,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咚咚声,顺着楼梯轰然而上,犹若震槌擂鼓,又如滚雷穿云。紧接着墙角里两个乞丐猛地向两边摔去,象是被什么**撞飞一样。
只见一骑白马从楼道口跃然而出,马上御者锦带金冠,蜂腰猿臂,背插六把长刀,明晃晃夺人眼目。脸上柳眉如烟,肌肤胜雪,却是一位年及弱冠的俊美少年。
少年一挽马缰,左顾右盼。白马嘶鸣几声,不住的打圈盘旋。进退之间轻灵之极,竟丝毫没有碰到周围的物事。微风吹来,就见袂带漫卷,玉鬃猎猎。真是马如游龙人如凤,说不尽的飒爽英武。
少年遍视四周,朗声道:谁叫陆登云?出来!。
陆登云正没好气,听了这话更是恼火,拉下脸道:哪来的兔崽子,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那少年神色漠漠,问道:你是陆登云?。
陆登云大声道:正是老爷!如何?。
少年点点头,道:我是大理寺下州参军黄天骄。陆登云,你因纠结匪类,拐卖人口,在太原府作案数起,已是罪犯五刑。大理寺特命拘拿,今有海捕文书在此。你跟我走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朝陆登云晃了一晃。
陆登云微微一愣,忽咬牙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黄天骄!福寿堂好几个身主被官府抓捕,听说正是你带人干的。哼,我正要找你算帐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黄天骄收好文书,道:楼下都是官兵,你休想逃走。若是拘捕顽抗,那便罪加一等。。
陆登云怒极反笑,道:好,好,不知天高的小崽子。咱们倒是瞧瞧谁吃了谁!回头瞄了元宗一眼,暗想今日福寿堂的算是颜面扫地。倘若再被几个官兵欺负,日后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想到此处,大喝一声:弟兄们上啊!别放过这小子!楼中众丐都是福寿堂头面人物,当下齐声应和,将黄天骄团团围住。
张凌风坐在酒案后,抚掌笑道:妙哉!好热闹的一出戏。今天咱们可真算来着了。。
无忧叹口气,道:我们走吧。。
张凌风瞪眼道:走什么?有我在还怕谁能伤了你吗?这些人没什么本事,连哑巴都能收拾他们。你尽管看热闹便是。。
无忧摇头道:我不喜欢看人厮打,我先和小妹妹回客馆去,咦,她人呢……回身一看,那小女孩无影无踪,却不知何时偷偷的跑掉了。
那边福寿堂的众丐已经动手。当先一人腾身跃起,手执铁杵向黄天骄的坐骑疾刺。此人卷发隆鼻,体形魁梧,乃福寿堂副堂主热赫姆。他原是波斯人,因早年行商亏了本钱,流落中国。曾仗着一身特异的武功称霸于晋中黑道。后来被陆登云收伏,成为福寿堂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黄天骄见铁杵来的凶猛,沉肩抖腕一扯马缰。那白马甚为骏异,顺势后胯微摆,轻轻巧巧的让过铁杵。热赫姆一击不中,当即拨转杵头,又横扫黄天骄腰腹。白马不等主人控驭,霍地人立起来,奋蹄向热赫姆面门踢去。
热赫姆的武功名为风魔杵,使时似颠若狂,迅疾如雷,极为霸道凶悍。白马铁蹄迎面骤至,他也不闪避,反朝前踏上半步,狂喝一声举杵上迎。蹄杵相触,就听当的巨响,犹如穿金裂石。白马被的铁杵劲力震的不能立足,噔噔噔连退数步,腿胯一弯便要软倒。
黄天骄在马上翻身后仰,似要滚鞍落马,岂料半途侧身一转,双手霍然拍在旁边一个乞丐肩上。这一下快若掣电破空,猛如苍鹰扑兔。那乞丐不及躲闪。白马后倒的力道全压上他的肩头。当即被压得七荤八素,怪叫着曲膝跪倒。
白马借力站稳。黄天骄勒住缰绳,气定神逸的道:主犯是陆登云。余者若缚手就擒,或可从轻发落。要是能助我拿下陆登云,更能免罪立功。。
陆登云大怒,向左右喝道:好小子,这么狂?大家用“天罗地网”抓住他!。
众丐齐声答应,各自从腰间解下数条长铁链,往空中抛去。同时伸手接住同伴抛出的链头,两边合力。登时链条穿梭,井然纵横。真如一张搜天罗网,直照黄天骄头顶罩下。
黄天骄凛然不惧,双腿一踹马镫。那白马长声嘶鸣,纵身跃上酒案。马蹄踏在案边,马身已凌空飞腾,其势之壮,仿佛苍龙入云一般。张凌风见状微微颔首,道声:好!。
可是白马上跃,正好在铁链笼罩之中,姿势虽俊,却似游鱼入罾,飞鸟投网,势必难逃铁链缚身。
眼看众丐就要得手。忽然黄天骄仰头展臂,反手在后腰一拍,叫道:云阳!汉阳!赤阳,出战!背后亮光急闪,三把长刀应声从肩头飞出,半空中刀柄相接。黄天骄运指轻点,三刀飞转如轮,叮叮当当一阵碎响。铁链被斩成无数小截,四散掉落下来。
众丐又惊又怒,齐声呼吼蜂拥而上。热赫姆恃勇当先,举起铁杵砸向黄天骄天灵盖。黄天骄轻舒猿臂,戟指疾挥,叫道:横阳,锁阳,煊阳,出战!背上另三把长刀斜飞而出,直刺热赫姆腰间。刀锋如电,眨眼已触及衣襟。热赫姆急忙沉肩横杵挡架。黄天骄拨转马头,翻腕一圈,使了个黄龙撩云见青天式,口中叫道:赤阳!助战!先前飞出的一把长刀忽地转向,从空中直掠下来,横斩热赫姆的脖颈。
热赫姆才架住三把长刀,忽又感觉耳边劲风急促,心下惶然大骇,不及细察,俯身便倒。赤阳长刀贴着顶皮飞出,飕的一声削去了他半边头发。黄天骄招手呼唤,那赤阳刀飞转而回,仍然插在背后。接着运臂作势,指点长刀向周围众丐攻去。一时间冷光闪闪,六把长刀轮番迭出,只在人堆里倏烁穿梭。斜阳照来,六刀似曲若直,灵动非常,矫矫然恍如活物一般。
无忧本来一直在四顾张望,寻找那小男孩,此时也被眼前的争斗震住了。注目看了黄天骄半晌,不由自语道:这人的道术真高啊!。
张凌风在一旁听见,扬眉问道:哦,高在何处?。
无忧道:凌空御剑已属极难。他竟能凭空运使六把长刀,这般轻灵自如,恐怕连我师父也做不到。。
张凌风笑道:哈哈,你上当了。这姓黄的并非凌空使刀,而是用极细的金线系着刀柄,劈刺挥舞,都是他在拨动金线而已。。
无忧、紫元宗闻言看去,果见黄天骄每出一刀,必定抖腕弹指,挥洒之间,指尖和刀柄处微光闪烁,当真是在用极细的金丝线牵引长刀。
无忧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但这位黄参军本事还是挺高的。他刀风虽猛,却没有伤人性命,定是心存仁慈不忍杀生。嗯,我瞧他不是坏人。。
张凌风失笑道:我瞧你眼里从来就没有坏人。他不伤人,是想将臭叫化们统统活捉。以博取更大的功劳,哪里是心怀仁念呢?喝了口酒,接着道:这黄天骄使的是“六阳刀”,分为“赤云横锁煊汉”六种刀法。暗藏“金木水火土”五行神功。此刀法本是从蓬莱仙宗的“六阳通天术”变化而来。若当真炼成,确实可以凌空御刀,威力无穷。。
说到这里,张凌风冷笑数声,道:可惜不知他从哪里偷学得来,又学得似是而非。只好用金线系刀滥竽充数。嘿嘿,遇到道术高手必会一败涂地,不过对付这帮子叫化还是绰绰有余。。
几句话说完,众人都是一懔。黄天骄暗惊道此人是谁?怎会知道我刀法底细?那边陆登云也咬牙道:福寿堂不能叫别人小看了,大家用子午针!众丐霍地分开退后,齐齐站成一排,张口向黄天骄喷吐唾沫。
黄天骄正在出神,忽听风声骤近,飕飕不绝。忙定睛细看,就见一片淡淡水雾里银光微闪,似有无数细小的暗器扑面袭来。欲待招架,却已经来不及了。白马感知危急,仓惶人立起来,企图为主人遮挡。但那子午针密如沙尘,中者立毙,又怎生挡得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条银链似的水柱斜飞而起,在黄天骄面前化作一道水墙。灼灼阳光下,水墙忽地凝固冻结,竟变成一堵薄薄的冰墙。一阵叮叮微声响过,子午针尽皆钉在冰墙上,冰面立即泛起斑斑驳驳的小黑点。显然针尖都带着剧毒。
众人诧异,一齐转头向水柱来处看去。却见紫元宗坐在酒案边,手里提着个空酒坛,正怔怔发楞――原来是紫元宗见黄天正气凛然,心中早生钦佩之意。忽看情势危急,便泼洒酒浆冲掉子午针。此时他运使剑气已随心所欲,左掌轻挥,一招阴凰剑发出,将酒水冻结成冰。此举实属无心,以至于过了许久,紫元宗还未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黄天骄见机最快,趁着众丐瞠目发呆之际,叫道:云阳!锁喉!云阳刀应声飞起,就见刀光急闪,直奔陆登云咽喉而去。陆登云措不及防,只得睁着眼束手待毙。谁知刀锋刚触及到皮肤便陡然而止,一动不动的定在半空。丝丝凉气从刀尖透出,激起陆登云喉头上一片鸡皮疙瘩。
黄天骄喝道:尔等快快束手就缚!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众丐眼看堂主被制,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黄天骄噘唇打了呼哨,从楼下跑上来数十个兵丁,手持钢刀将众人围住。黄天骄对陆登云道:叫你的手下放下兵器,休要抵抗。陆登云无奈,只得依命而为。众丐抛开铁链等物事,老老实实的任由兵丁绑缚。那热赫姆兀自挥舞铁杵顽抗,被黄天骄几下刀背敲中要害,瘫倒在地动弹不得,也被锁上了镣铐。
少时,兵丁将一干人犯锁紧铐牢,陆续押送下楼。黄天骄等人走尽,下马上前两步,朝紫元宗深深一揖,道:若非这位英雄出手相助,黄天骄早死于非命。此恩定当图报,英雄请先受在下一拜!。
紫元宗微笑着摇摇头。指指嘴巴,意思是不能说话。无忧代为答言道:黄……黄将军?不知是不是这么称呼的。我哥哥不便说话,谢恩就不必啦。只求黄将军心怀仁念,善待那些人,不要虐戕他们。。
直到此刻,黄天骄才看清无忧容颜,立时魄醉魂飞,惊疑不定,半天方静下心来。又见无忧雪肤樱唇,不类中原女子,便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为塞外人氏么?无忧道:是啊,我是突厥人……话到一半,忽感紫元宗在轻扯她袖子,便将后半截话咽下去了。
黄天骄闻言面色微变,正待再问。张凌风早已不耐烦,道:罗嗦半天,老爷们也乏了。黄天骄,若是想报恩,就叫你父亲亲自登门吧!。
黄天骄道:哦?这位英雄认识我父亲么?张凌风不答,起身招呼伙计结帐,再命他去桃源叫几个馆役来服侍紫元宗回去。那伙计先前听得阁楼上打的地覆天翻,早吓得魂不附体,也不知念了几万句阿弥陀佛。如今见这群人要走,正是求之不得,当下欣然应命而去。
不多时,桃源两个馆役来到醉仙阁。上得阁楼,不去搀扶紫元宗,却先给黄天骄跪倒磕头,口称:小人参见三公子。。
黄天骄忙道:何须多礼。扶起两人,回头对元宗他们笑道:不怕各位见笑,那桃源客馆是我家开的。在下因身在公门少有经管。今日有缘得遇贵客,真是幸甚至也!。
张凌风笑道:我名叫张凌风,和你老爹黄孟寿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太原巨豪,不料桃源也是你家的产业,哈哈,十几年不见,生意越做越大了啊!。
黄天骄正色道:尊驾与家父是故交?那么天骄该称一声张世伯才是。。
张凌风一摆手,道:罢了。。
无忧听了二人对话,心里想道原来桃源客馆是黄参军家开的,而张前辈有和他家有旧交。这事可真巧。忽看紫元宗眉头紧皱,听他心道我觉得此事蹊跷的紧:张凌风在山林藏身数年,这次因何远赴中原?福寿堂为何知道我得名字?张凌风为何频频挑衅福寿堂?这黄天骄是谁?张凌风和他爹又是什么关系?。
紫元宗看着无忧,眼神郁郁好多事情都很奇怪,背后都似有绝大的隐情。。
无忧点点头,心道是呀,这些事想多了我就觉得害怕,所以干脆不想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情。轻轻握住元宗的手,无论怎样,我不能和你分离。咱们的心语之术不能及远,要是和哥哥失散了,可叫我怎么办呢?。
她神情平静,语意楚楚,紫元宗心潮翻涌,道对,是死是活咱们都在一处,除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无忧眨眨眼睛,笑道嗯,不过,你老是死呀活的,每次都说的我心惊肉跳。。
这时候,那桃源馆役正在黄天骄耳边低语。黄天骄连连点头,面上渐露喜色,转头对张凌风三人笑道:今天真乃吉日良辰,好事接踵。我二哥的师父远道而来,此时也暂寓在桃源客馆。这位师父是道行高深的高士,神仙一品的人物。如今机缘巧合,不知小侄可否为张世伯引见?。
张凌风微微冷笑,道:好啊,我也正想要见见这位“神仙一品”的高士呢!黄天骄大喜,吩咐下人服侍元宗,他头前引路,领着三人下楼。
出了醉仙阁,门外站着三五十个官兵,看押着福寿堂一干人坐地。黄天骄先命众兵将人犯押送太原府尹衙门,再命两个腿脚麻利的兵士跑去桃源报信,叫人准备迎接。他自己卸下长刀,整冠捋带,牵着白马为紫元宗等开路。
不过片刻功夫,几人已行至桃源。只见客馆门口早已是仆役罗列,摆开了排场。一见黄天骄等人来到,众仆一齐蹈舞扬尘,跪倒伏地,高呼:恭迎三公子!。
紫元宗扶着两个馆役的肩头,眼见这场面,心里不痛快,暗道唉,又是这套辱没人的?礼。人又不是牛马,怎么动辄令其四肢着地!如此不堪之态好看么?。
无忧笑道早先在宫里,宫女们见我就先跪拜。我也觉得厌烦,后来谁要下跪,我也立刻还礼,结果她们吓得都不敢乱拜了,嘻嘻。。
然而两列仆役的中央,有几个人却没有拜倒,只是弯腰低头作揖,并且斜向黄天骄站立,似乎在向张凌风行礼。再仔细一看,这几人衣衫光鲜,饰佩华贵,当先一人身体微胖,文士打扮,更有不凡气度,绝非客馆里的下人仆役。
紫元宗心中砰砰狂跳,只感口干舌燥。微一愣神,又见无忧靠过来,紧紧攥着他的手,神情紧张,娇息频急。
几个人走近,黄天骄上前两步,朝那文士深施一礼,道:小侄参见师父。直腰又指着张凌风道:恕小侄无礼,给师父引见一位张世伯,我父亲的旧友。。
那文士笑道:天骄,你却把辈分弄错了,也可真算是失礼之极。又转向张凌风道:张师伯,小孩子们不知深浅,多有得罪,您别放在心上。说话之时,缓缓抬起头来。只见面目慈和,笑容可掬,不露半分峥嵘霸气。
刹那间,紫元宗脑中嗡的炸响,一颗心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忽觉无忧小手颤抖,掌心里全是冷汗,也被惊骇的惶悚欲厥。
站在他们面前这个文士,正是九华派北宗掌门,霹雳神拳朱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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