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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下课之后，晚饭之前。.如果一个人，我通常四处闲逛。这是我每天可以肆无忌惮耗费的时光。

去超市买喜欢的乐事薯片，用来消遣看碟或者写字的晚上。

去百货商厦的品牌服饰店里，看价格昂贵，质料上乘，做工精细的衣服裙子。如果掏钱购买，那只会是换季打折，抑或特价处理的商品。我无法做到像艾一样出手阔错。

去书店看崇拜的作家最新出版的书。如果有，必然爽快地掏钱买下。或者徘徊在音像店里，挑选几张中意的欧美电影。

去水族馆里，看五彩斑斓的热带鱼，静静穿梭在水草丛中。它们是那样的无忧无虑，没有眼泪，亦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苦难与绝望。如果将来生活安定的时候，我也想养一大缸的水草和小鱼。每天听着过滤流过的水流，潺潺回响。那样的生活，安逸平静，与世无争。

最后走进局促的小饭店，坐在油腻的木头桌子和斑驳墙壁旁，将就着一顿晚餐。吃完走路回公寓。骨子里是散淡的人，并无挑剔苛求。也许是成长在海边的缘故，每天面对着起落的潮水，规律的潮汐，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如有逆流的暗涌，亦隐藏在海洋深处。然后等待某个时刻，风暴的来临。

我接受这样的生活。接受，亦是人生需要参悟的一种智慧。

走进音像店的时候，看到货架上摆放着《苹果》的影碟。完整版本的。一部备受争议的国产电影。其实我更喜欢它另外的一个名字。《迷失北京》。因为涉及政治的因素，最后改用了女主人公的名字。影片之中的敏感镜头及尖锐话题，亦是遭遇审查删剪。至于导演，更是因为完整版本的影片，未经许可流入市场，惨遭封杀。总而言之，影片之外事情的延伸发展，跌宕起伏，甚至超越了剧情本身。

从货架上取走影碟的顾客络绎不绝。其中难免是有奔着那段**戏而掏钱的。赏芳猎艳，这是男人的天性之一。天性如此，无可厚非。而我关注的角度，则是影片真实的社会描写。揭露繁华背后阴暗的底层人生。那些援助交际与三陪卖身。我相信这样的人，是存在的。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特别喜欢电影里小妹说的一句话。北京这么大，咋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

多少无奈和辛酸都包含在这句话里。然而更大的无奈是，这句台词后来在审查过程中，被删剪去除。只有在流入市场的完整版本里才能听到。删除的理由据说因为丑化了北京的形象。也许真相就是这样，连一句话都容不下，何况是一个人。

素来冷落内地的电影。因为太多的外在因素。横加干预，动了手脚。肆意而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事实。那些天马行空，特立独行的风格，亦是遭遇野蛮强暴。

印象之中，还有一部《颐和园》。涉及**，很小的部分。影片主要讲述女主人公十年之间的情爱历程。错乱的，迷失的，挣扎的。故事具备一定的深度。然而传闻因为自作主张赴外参展，以及完整版本流入市场的原因。同样遭遇封杀。我所喜欢的内地电影，很少是有好的结局。

政治约束，题材限制，思想封闭。这是内地电影进军世界主流焦点的障碍与瓶颈。饱受诟病，却始终无力改变。政治，永远是艺术的天敌。没有创作的自由与空间，没有深度的内涵与构想。内地电影始终成不了气候。

吃了晚饭。带着《苹果》回到了公寓。搁下手头尚未完成的剧本手稿。我泡了一杯日式煎茶，一个人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看碟。每个周末，这是我寻常不过的消遣方式。从不走进电影院，坐在陌生人的身边，去看一场电影。

我喜欢看碟。收放自如，全盘掌控。在电影院里，你不能因为一幕经典的情节，跑进放映室里，要求重放一遍。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听到观众哄笑喝彩，你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或者跟着剧情浮想联翩的时候，你不能指望前后左右没有混杂的人影往来。

电影看到一半，听到房门敲动。是小小的声音。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时间刚过九点。现在小小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我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是好是坏。

一个人在干嘛？刚打开门，小小探头就问。

看《苹果》。我直言不讳。毕竟都是成年人，没有必要因为一部**电影尴尬遮掩。

一起看，一起看。最近每天都能听到这部电影的事。

没等我回答，小小已经坐到我的座椅上。我没说话，只是拿了茶杯安静地走到客厅续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按了重放。电影从头开始。惟一的座椅被小小霸占了，我只能捧着茶杯坐到床上。

在影片里，有这样的一幕情节。

是在宾馆的房间，林老板和女孩坐在床上。女孩是做援助交际的，二十出头的模样。完事之后只穿内衣，翻来覆去找她遗失的发夹。林老板找到拿给她。失而复得，女孩一脸欣喜。她说发夹是他男朋友送的。言语之中，是爱情的甜蜜与得意。可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手里怀揣着感情的信物，身体却与别的男人**上床。

听到女孩的话，林老板淡漠微笑，不以为然。他需要的，只是感官享受，**满足。对方的感情背景，与他无关。一场交易。拿钱给了女孩。林老板接听手机的来电。女孩数钱，伸手示意还差两百。因为与来电的人纠缠不清，林老板破口大骂，烦躁地要求女孩走人。女孩穿上衣服，脸色阴沉地离开。

然而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挂断电话的林老板叫住她。打开钱包，补上差欠的两百元。忿忿不平地说，我像是那种人吗？女孩拿到了钱，转而眉开眼笑。对他说，下次一定让你爽。

论信用，林老板作为商人，已经是没得说的。价码既定，分文不少。他至少是守信的人。

至于道德。他也许跟大多数商人与政客，有着相同的认为。不要再提道德，它是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东西。

**与金钱的交易，物质与感情的冲突。孰胜孰负，已然分明。

虽然只是一分钟左右的过渡情节，即便删剪抽离，亦是显得无足轻重。但我觉得这里面是有故事的。

看完这一幕的时候，小小的脸上微笑诡异。

能够做到这样，很不简单，真的是高手。她所指的，是那个拿着发夹的女孩。

回头吧，小。有些事，你应该收手了。趁你还来得及回头的时候。我坐在小小背后，轻轻地说。

她低头不语，抚摸自己垂在胸口的长发。然后她说，你已经看出我的改变了。可是蓝，你忘了艾说的，这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你。能够阻止的人，只有你自己。

也许你说得对。只是也许。世上为什么会有是非对错。因为有的人对了，就意味着有的人错。然而没有人具备资格去断定别人的是非对错。真正的对错，只有当事的人，心里明白。蓝，如果还是朋友，你就当做不知情，没事发生。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小小的话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淋下，透心的凉。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我只能给自己一个安慰的微笑。留下余地，给她，也给自己。彼此清明，海阔天空，才是好的。于是我对她说，我明白了，小。我尊重你的决定，不再过问。只要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她看着我，微笑点头。然后掏出随身备置的香烟。谢谢你，蓝。我出去抽口烟。你的房间是禁止抽烟的无烟区，我不能坏了规矩。她笑着起身离开。在我的面前。

电影继续播放。

小小没有回来。

我独自看完了影片。一如所料，没有好的结局。影片的最后，小妹死在抢劫杀人的嫖客手里。苹果抱着孩子不辞而别。她身边的男人，都不是好的男人。

她们收获了各自的结局。

生活依旧平静。

我是一个早已被文字定局的人，习惯了安静与寂寞的包围。这是每个写字的人，必须习惯接受的事。周围的年轻人泡吧，约会，到ktv引吭高歌，上网聊天，沉迷网络游戏。而我独坐灯下，执着于字里行间。那些精彩的夜事，多数时间不属于我。没有艳羡。因为这是各自的选择。

不同的选择，就有不同的路，去往不同的地方。

我和小小偶尔还有闲聊。虽然话题有了局限，需要避免踩入雷区。我答应她，不再过问除了学习与生活之外的事。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私事与秘密。

我会遵守任何游戏的规则。因为我知道，只有遵守，游戏才能继续。

我与小小之间，大概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