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黑锅【上】
苏墨千里眼、顺风耳这样的神通。所以他不知道在那富贵楼顶端的五层,那位兵部大佬在肆意讨论着要送他美女,更不知道也因他是司徒南那头老狐狸的女婿,而不得不让汤思退打消了这个念头。
喝了少许酒的苏墨此时正靠在宽敞豪华的马车里打着盹,他虽酒量浅,容易醉倒,但此时的头脑却是清醒的。
人性都是贪婪的,苏墨也毫无例外,此时他正思考着是否该接受那位主和派领头人的友谊,不过,这个念头刚一浮现脑中,苏墨就摇头散去,不说他本人从心底对朝中主和派的厌恶,而他的老丈人司徒南明显是主战派,如果让司徒南知道他与主和派的领头人汤思退建立了私下友谊,达成了肮脏的政治交易,估计会劈了他不可,虽然这种概率只有不到0.01%。
对老丈人司徒南,苏墨心里是极其复杂的,两人之间并非正常的翁婿关系,而是那种亦师亦友亦父。如果说在苏墨心中有个最为尊敬之人的话,那么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司徒南。
所以,苏墨不忍让司徒南失望,也不可能让司徒南失望,怎样才能即不得罪以汤思退为首的主和派,又能让江南东路宣抚使汤硕乖乖做那‘榜样’,苏墨有些纠结,难道鱼和熊掌真不能兼得?
陆游坐在一旁突然出声道:“大人在想什么?”
苏墨一怔,笑了笑,道:“我是在想即损人,又利己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见苏墨说的有趣,陆游不禁莞尔一笑,道了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显然是知道苏墨心中在想什么。
苏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务观,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迎接这位汤尚书的怒火吧,或许......或许你这吏部侍郎的职务怕是保不住了。”想摸老虎屁股,必须做好被老虎吃掉的准备。
陆游洒然一笑,昂然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苏墨一怔,睁开微眯的双眼,看着陆游真挚桀骜的双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就是陆游的胸怀。
苏墨暗叹一声,收起慵散靠于马上壁上的身子,拱手正容道:“苏墨不如务观!”
陆游忙抬住苏墨的双手。道:“大人这可使不得,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务观当初有幸被大人在皇上面前举荐为吏部右侍郎,当时务观心中就决定,要协助叶尚书和大人整顿吏治,如要怕丢了头上这顶乌纱而惧怕贪官,务观心中不仅会寝食难安,更是愧对大人的举荐和皇上的信任。”
苏墨一怔,截然一叹。
历史上,建炎南渡后,在金国的强势逼迫之下,不得不放弃了半壁江山,偏安江南一偶,然而从这以后,南宋王朝也进入了一段最为黑暗的统治时期。
何为黑暗?它所代表的对象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阶级,换句话说就是老百姓,宋朝经济发达,尤其是南宋,这是毋庸置疑的,但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生活却极其艰苦。
在地方上,富商、乡绅以及地主阶级一直压榨老百姓的劳动力。而官商勾结更是常见的事。
在南宋时期,曾爆发数股农民起义,但最后都被镇压,而南宋王朝最后被蒙元铁骑所覆灭,并未倒塌于人民起义中,大概就是因为有像陆游这种像一道清泉的官员在冲洗着南宋王朝的污垢吧。
苏墨低头沉吟片刻,突兀地说道:“务观休要鲁莽行事,这样,几天后,务观向皇上请个长假,不论用任何理由,回老家探亲,还是什么,总之近期离朝堂远些。”
陆游眉头轻蹙,拂袖喝道:“大人是想要务观置身之外么?”
顿了顿,铿然地道:“大人看错务观了,务观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况且能让汤硕这种鱼肉百姓的贪官受到惩治,务观就算丢了这头顶的乌纱又有何妨!”
苏墨苦笑,摇了摇头,道:“难道务观平生的理想就是惩治一个像汤硕这样的贪官?”
见陆游眼中疑惑之色,苏墨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一个汤硕死不足惜,可如要因此让务观丢了官职,却有些得不偿失了,要知道,这大宋朝上上下下并非只有一个贪官汤硕,不客气的说,在这大宋朝。贪官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务观只要还坐在吏部右侍郎的位子上,就可以多多惩戒贪官。”
见陆游眼中露出思考之色,苏墨又道:“休要因为一个汤硕而丢了官职,我知务观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此事牵扯甚多,一个不小心就免不得贬谪之灾。”
见陆游仍低头沉思不语,苏墨双手一摊,苦笑道:“务观还在考虑什么,难道你在担心我么!哼,不客气的说,事后就算那位汤老尚书怒火难忍,可他也对我无可奈何。”他最后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不行到时候找司徒南那头老狐狸出来收拾残局。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苏墨喝道。
陆游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苏墨暗道不好,果然,只听陆游铿然说道:“大人,此事务观心中已有决意,当初如若务观不将江南东路宣抚汤硕的考课评估递给大人看,恐怕也无今日诸多繁事,如今大人想要务观置身事外。请恕务观难以从命。”
苏墨深深一叹,知道陆游心意已决,再劝已无用,不过,对此苏墨倒也无太多惊异,如若陆游听从了他的建议,缩起头来,躲在家中,苏墨反而会惊异,自然,那就不是名传千古的陆务观了。
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也不再相劝了,只是此事还需小心执行,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得不偿失了。”
见苏墨不再劝他,陆游松了口气,道:“凡事以大人马首是瞻。”
苏墨点点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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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有官家印记的豪华马车缓缓行驶在喧闹的街道上,马车外一众侍卫小心的护卫马车前行,沿途的百姓见此都纷纷让路,倒使得马车的速度快上了不少。
马车内却安静异常,相比刚才苏墨与陆游两人的争持,此事两人却低头缄口默言,似乎都在想着事情。
苏墨抬头瞥了一旁的陆游一眼,见此时陆游满面潮红,正低头打着盹,不禁哑然一笑,看来陆游也如他一般,不甚酒力。
掀开耳边的马车帘子,苏墨向外面正骑于马上的大山吩咐道:“不去吏部了,直接回府吧!”
大山一怔,挠挠头,憨道:“是,大哥!”说罢,嗑马向前溜去。
陆游虽在打瞌睡,却并未沉睡,自然听到苏墨说话的声音,不觉问道:“为何不去吏部了?”
苏墨指着他的脸道:“你我二人满脸涨红,又浑身酒味儿,去了吏部如若被叶大人看见,怕是免不了一顿呵斥,反而不如不去,安心到家休息,待明日叶大人问起,只说老家来人,一时脱不开身,叶大人自不会责怪你我。”
陆游哑然。暗道大人说起谎话来果然顺溜,不过欺骗一向勤勉正直的叶尚书,陆游总有些过意不去,道:“这...这不好吧?”
苏墨哧的一笑,道:“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要告诉叶大人,说你中午去赴汤尚书的宴去了?”
顿了顿,窃笑道:“要知道,以叶大人的为人,可是最为厌恶手下官员借权利之变,与人在酒楼肆意吃喝。”
陆游一怔,道:“可大人与我并非如此啊?”
苏墨哈哈一笑,指了指陆游通红的脸,因扇了扇身上的酒味,意思不言而喻。
陆游哑然,摇了摇头,低头不再言语。
陆游的吏部右侍郎府也同样在朱雀街,位于苏墨府邸的左首第七座,到达陆游府邸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
看着陆游晃晃悠悠的走下马车,苏墨摇了摇头,心中不免有些暖意。待见陆游的身影消逝在大门后 ,苏墨才让车夫继续前行。
俄顷,马车已至府邸,苏墨走下马车,伸了个懒腰,迈着八字步,也同陆游刚才进府那般,晃晃悠悠的走进府邸。
苏墨刚进府邸,一名家将就迎了上来,在苏墨身旁低声道:“大人,张家大小姐在府中。”
苏墨一愣,皱眉道:“张堇?”
家将道:“是的,大人。”
顿了顿,又道:“两位夫人正在前院大厅中与那张家大小姐相谈。”
苏墨眉头轻蹙,挥了挥手,让那名家将退去。
“大哥,那张堇居然还敢登门,要不要我把她丢出去。”大山满脸忿恨,双手握拳,在一旁哼声道。
对于险些将小丫头碾死于马下的罪魁祸首,苏墨当然狠不得将这仇恨马上付之于行动,可时机未到,只要张家的顶梁柱张浚一日未倒,他就不敢动张堇一根儿毫毛,就算他是仅次于张浚权利的权知枢密院事司徒南的女婿也不行。
张家,不是张浚一个人的张家,而是一个利益结合体。
大山性子直,苏墨怕他忍不住心中怒火,做出任何异举,低声斥道:“时机未到,不可鲁莽行事,一会你直接去后院,不用跟着我去大厅见张堇。”
“是,大哥。”大山说完直接绕过大厅向后院行去,苏墨看着大山宽厚的背影叹了口气。
苏墨回来的消息早已传至大厅,当苏墨走到前院大厅时,司徒明月与吕秀儿早已站于门口。
“相公回来啦!”司徒明月与吕秀儿异口同声地道。
苏墨笑着点点头,撇了眼一旁与司徒明月年纪相仿的女子,心中暗道,这就是张家大小姐张堇?长的倒还算周正,只是眉毛的细尖与嘴唇淡薄却让苏墨暗自皱眉,通常这种女人都是尖酸刻薄之辈。
从张嫣在张家的待遇相看,这位张家大小姐显然就是这一类人。
张堇施了一记福礼,道:“妾身见过苏大人。”
苏墨嘴角翘了翘,向张堇点点头,便不再看她,向一旁的两位妻子道:“我先去换身衣裳,秀儿,帮为夫泡杯普洱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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