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没事的。”沐婉芙惹着脚踝处的疼痛,勉强地挤了一抹笑容宽慰奕渲道。
原本漆黑不见五指的后殿的西北角落处忽然闪着忽明忽暗的光亮,宝娟指着光亮处道:“皇上、娘娘,你们快看,那里似是有烛火,声音会不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奕渲见宝娟所指之处确有幽幽的烛火跳耀,便扶着沐婉芙往那烛火的所在地走去,待走到近处陈二喜不由惊讶道:“万岁爷,宫中竟有人私自修了如此隐蔽的密道。”
“方才说不定是臣妾扭到脚踝时触到了藏在暗处的密道机关。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密道的外面,倒不如进去看个究竟,如此也好一了皇上心中的疑虑。”沐婉芙故意从旁附和着。
“陈二喜,前面带路。”奕渲斩钉截铁道,于是又扶着沐婉芙,带着宝娟一起进了幽暗狭窄的密道。
果然,连续几日听见的女人哭诉声再次响起,只是声音较之前几日要虚弱了许多:“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陈二喜这才相信原来确实有人在喊冤,“皇上,您说的那个女人的声音果然是这个密室里传出去的。”
奕渲沉沉应了一声,便扶着沐婉芙稍稍加快了脚步往密道的尽头走去,穿过幽暗狭窄的密道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间简陋的密室,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虚弱地躺在破旧的草席之上,脏乱的发丝挡住了她早已看不出容貌的脸,仍旧虚弱地喊道:“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皇上您瞧,果真有个女人被关在密室里。”陈二喜颇为惊讶地对奕渲道。
奕渲亦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偌大的紫禁城他不敢说每一间宫殿都去过,却也不曾知道在关押犯罪妃嫔的地方竟还有着一间这样的密室,而且还关着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她究竟是谁?又是谁把她关在这里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奕渲松开了沐婉芙的手,一步步走近那个躺在地下的女人。跳动的烛火愈发的显得那个的女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沐婉芙搭着宝娟的手,手心里满是粘腻而细密的汗珠,气息虚弱的女人徐徐抬头看向走近自己的奕渲,被大火回去容貌的大半张脸骇然的出现在奕瑄等人的面前。沐婉芙不由感叹暗夜易容技术的绝妙,如此一来,奕渲定是对此事深信不疑的。
“你是……你是皇上……”那个女人抬起枯槁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纡尊降贵此处的奕渲,翕动的嘴唇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奕渲见她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心中更是疑惑,“你是谁,怎会知道朕是谁?”问完后,奕渲仍在仔仔细细的回忆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
那个女人干涸地笑了两声,“在这紫禁城内,除了皇上还有谁配穿上这明黄色的寝衣呢。”
“难道你就是…你就是…二十年前,宓绣宫内被大火烧死的婉华夫人。你便是惠儿的生母,先帝的婉华夫人对不对?”奕渲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二十年前葬身火海的婉华夫人,虽然宫中对外号称婉华夫人难产而死,而他儿时却听过宫里的老嬷嬷们说起,婉华夫人的真正的死因是因为宓绣宫内走水所至。产后体虚的婉华夫人因来不及逃脱所以才会香消玉殒。
沐婉芙只觉得后怕,原来奕渲也知道些婉华夫人的旧事,庆幸的是暗夜此刻的扮相并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所以事情仍旧可以顺利的进行。
“这是德昕说与你听的对吗?”虚弱的婉华夫人反问着奕渲,鼻尖轻蔑的笑意已然证实了她的身份,“将我关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还对外冠冕堂皇地说是我难产而死,这掩耳盗铃的把戏当真是笑死人了。”婉华夫人说完这几句话便已气喘不止。
奕渲虽然敬她是先帝的妃子,但也容不得她如此直呼自己额娘的名讳,微微动怒道:“朕敬您是先帝的妃子,所以便视您为朕的长辈,即便是这样,朕也不容你这般诋毁朕的生身额娘。”
“你说德昕,她是你的生母吗?”婉华夫人看着奕渲满脸的怒气,清晰地问他。
“放肆!”陈二喜大声呵斥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的女人,有些喧宾夺主道:“就算你是先帝的妃子,也不得对当今太后放肆。”
“咳咳咳……”
一阵剧烈地咳嗽之后,婉华夫人重又开口道:“当今太后吗?罢了罢了,反正我即将登极乐去陪先帝爷了。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身为天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人蒙蔽多年。”
奕渲见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何时被人蒙蔽了?”
陈二喜见那女人如此胡言乱语,便对奕渲道:“万岁爷,这乐寿堂里都关着什么女人你不清楚,奴才可是一清二楚的啊。这里面关着的除了疯子还是疯子,依奴才看呀,这个自称为婉华夫人的女人八成儿也是个疯子。如若不是,又怎会在此胡言乱语了。”
“咳咳咳……”婉华夫人剧烈地咳了许久,待气息稍稍平复后才断断续续道:“你不想知道自己…自己的生母是谁,…还有是谁害死了惠妃母子…”
奕渲听说她知道惠妃母子的死因,急切地道:“你说你知道是谁害死了他们母子,快告诉朕,倒底是谁害死了他们。”
婉华夫人见他如此急切,便也放缓了语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与其先过问惠妃母子是谁害死的,倒不如先弄清楚你的生母是谁。钮胡禄德昕根本就不是你的生母,而你…而你…真正的生母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而已。你的生母从前是在德昕宫里的宫女,因为颇有姿色所以便被先帝宠幸过几次,这才有了身孕。虽说德昕当时也有身孕,只可惜她生下的是个死胎而已,而此时你的生母正好生下了你,就如同我当年生下惠儿时被人故意在宫中放火一般。你的生母在生下你之后从此便在宫中消失了。”语毕,婉华夫人仍旧是剧烈地咳着,直至血丝从她枯槁的手心里溢出,“其实惠妃的死也是一样,即便她是德昕的亲侄女又如何,只要知道了她不该知道的秘密一样是要死的。”
婉华夫人话语的尾音还在密室里回荡时,奕渲的脸色已经转变为极力压制的铁青,“你是说,惠妃母子也是因为知道了……”
“万岁爷,不可亲信她的话啊。”陈二喜深知这是宫闱丑闻,亦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别说是他个人的性命,就是今日在乐寿堂出现的这几个人都别想活着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整件事的后果,根本就是他无法预料想象的。
沐婉芙亦是附和道:“皇上,臣妾以为此事还有诸多的可疑之处,万不可轻易相信呀。老佛爷辛苦将您抚育成人,即便有什么不妥之处也都是为您好的呀,还请您三思而后行!”
“若是不信…你只管去慈宁宫问个明白便是…”婉华夫人边说边喘气着,“我被德昕关在这个地方整整二十年都没见过我的孩子,…过了今日我便自由了…”婉华夫人残缺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不可能,这不可能。”奕渲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剧烈咳嗽的女人,“朕不信额娘是那样的心狠手辣的女人,珑儿是额娘的亲侄女儿,朕不信额娘是那样的人。”
“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殷红的血顺着婉华夫人的嘴角不断溢出,“我即将赴死,根本无须欺瞒与你,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败于她手……”婉华夫人看向奕渲清晰道:“如今…如今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我只求死后,皇上能将我的骨灰撒在先帝的定东陵周围,让我…日日陪伴先帝…”
枯槁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奕渲仍旧沉浸在婉华夫人所说的真相里,陈二喜忙上前探了探婉华夫人的鼻息,“万岁爷,她殁了。”
“去慈宁宫!”奕渲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便要离开密室,沐婉芙连忙拉住了奕渲的手苦苦哀求道:“皇上您不能去。太后即便有错在先,也对您有着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百善孝为先,一日为母、终身为母,若是仁惠皇贵妃知道您为了她的事情枉顾与太后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你让她如何能够安于九泉之下。若是朝中有叵测居心的小人知道了此事,他们会怎么做,您日后又要如何面对太后。”沐婉芙依旧紧紧地抓着奕渲的手,坚持着:“所以,臣妾恳求您回宫,就当今夜的事情重来也没发生过。臣妾求求您了。”
奕渲将沐婉芙拽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掰开,“此事与你无关,朕不能让珑儿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朕一定要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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