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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晴空万里的紫禁城内终于被一场淅沥的小雨所取代,此刻阴霾的天空正如同慈宁宫日渐西移的权势一般,位于东六宫的延福宫此刻也按耐不住寂寞了。正如此刻已经进入伏天的六月,艳毒的烈日狠狠烤灼着紫禁城内的每一寸土地。
慈宁宫的事情锦妃也有所耳闻,即便是乾清宫下令不可走漏任何的风声,锦妃也大致的猜出了太后恐怕是被罢夺了权柄。面对如旭日东升般的福泰宫,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威胁感。从前沐婉芙没有产下皇子时,她们之间或许还是可以依靠的盟友,而今沐婉芙已不再是从前乐寿堂里落难的禧贵人了。她现在已是两子之母,在宫中的地位也不同往日了。况且皇上一向对她们母子颇为恩待,蓉妃一事锦妃虽不敢说完全是沐婉芙做的,但至少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先放着几位皇子的天资不说,来日立储时沐婉芙母子必定会成为他们母子的绊脚石。
“娘娘,在养心殿当差的小德子来回话说:今日皇后娘娘和禧妃娘娘似乎在皇上面前起了争执,原本皇后娘娘已经占了上风,不知怎的就让禧妃娘娘圆了过去,皇上只是用祖训警告了禧妃娘娘几句,便打发了皇后娘娘和禧妃娘娘各自回宫了。”巧儿立于锦妃的身侧,将从养心殿那边得来的消息仔细地禀告给她听。
锦妃喃喃念道:“你是说皇后吗?”
“恩!”巧儿点了点头,“奴婢疑心此事定于老佛爷有关,皇后娘娘在宫中最得老佛爷的欢心,如今慈宁宫那边不明不白的落了权柄,老佛爷权倾六宫几十年,如今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受辱。现而今,衍庆宫的蓉妃娘娘殁了,淳妃娘娘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咄咄逼人了,而且也站在了禧妃娘娘那边去了,德妃娘娘和珍妃娘娘更是不用说。丽贵嫔似乎也有向禧妃娘娘靠拢的意思。”巧儿将现在宫中的情势一一的分析给锦妃听。
锦妃擎着手中的茶盏,看向和合同春的窗棂问着身后的巧儿:“如若你是本宫的话,你会怎么平衡宫中的这股势力,而且又不让自己处于劣势?”
巧儿想了想,不假思索道:“若是奴婢的话,奴婢会先将对手身边最得力的帮手一一的调走。其实禧妃娘娘能从乐寿堂重回宫中享以尊荣,其中当然少不了娘娘的从旁帮忙,然而奴婢真正看到的是一直对禧妃娘娘不离不弃的宝娟等人。所以奴婢觉得,要离间禧妃娘娘与其他几位娘娘的关系固然很重要,但是不如分散禧妃娘娘身边得力的助手来得更快、更为妥当。”
“宝娟如今也到了该出宫的年岁了,况且她又是禧妃娘娘最为信任的心腹,所以娘娘日后有机会不妨当着皇上、皇后和禧妃娘娘都在的时候顺带的提提赐婚的事情。毕竟女大当嫁,相信禧妃娘娘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况且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场。”
锦妃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笑着瞥了眼巧儿:“你这个丫头倒是看得透彻,幸好你是本宫身边的奴才,不然你也会成为本宫的心腹大患呢。”
“奴婢不敢。”巧儿毕恭毕敬地说着。
“若是你敢动这样的心思,本宫也绝不容你留在本宫的身边。”锦妃在不经意的瞬间流露出的神情竟然有几分蓉妃的气度。“本宫要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奴婢曾托宫外的亲戚前去康王府那边打探过消息,前几次都被打发了出来,后来奴婢的亲戚混进了康王府当杂役才知道:禧妃娘娘没进宫前曾与一名秀才有过来往,而且康王府上下对此事都是讳莫如深。若非奴婢的亲戚多番拉拢和收买,那人也不肯将此事如实相告与奴婢的亲戚。”巧儿得意地笑了笑,“皇天不负有心人,说起来,那人娘娘也认识的。”
锦妃狐疑地看着巧儿,“是嘛,说来听听。”
“据奴婢的亲戚说,那个曾与禧妃娘娘有过来往的秀才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杨晟铭杨大人。奴婢的那个亲戚还说,康王爷曾一度阻止他们的来往,奴婢猜想,这禧妃娘娘与杨大人的关系必定非比寻常。听康王府的那个下人说,禧妃娘娘还曾与选秀前夕随杨大人私奔过,只可惜让及时赶到的康王爷带人拦了下来,所以才没有成功。”
锦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笑道:“禧妃她果然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与人有私情。怪不得那日在慈宁宫时,她的眼神那么的不自在,原来是见着了自己的旧情人。”
“非但如此,恐怕连敏惠公主也对此一无所知呢。据奴婢所知,公主是与杨大人在宫外结识的,杨大人也绝不会与公主提及此番往事,奴婢以为,娘娘是公主的表姐,理应将此事透露给公主知晓才是。这样以来,我们便可以借此来打击禧妃娘娘了。”巧儿从旁献计道。
锦妃深深地望了巧儿一眼再不作答:照着那日禧妃那不自在的神情,若是说她与杨晟铭没有什么的话,实在难以让人信服。所以巧儿所说的这条计谋,倒未必不可行。
“你稍后便去庄裕宫、翊坤宫和福泰宫传话,就说本宫明日晌午邀请德妃她们去沉香亭避暑品茶。另外你再派人……”
巧儿在听完锦妃的吩咐后,恭顺道:“还请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务必上心的去办里此事,万不可让人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来。”在巧儿正准备下去办此事时,锦妃再次叮嘱了她一句。
巧儿会意道:“奴婢明白。”说完,便退了下去。
巧儿退出去后,锦妃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帘顾自出神,仿佛也是这样一个落着淅沥小雨的午后,她去关雎宫探望初有身孕的姐姐,那时的记忆格外的清晰,让锦妃也忍不住临窗坐了下来:
她们姐妹进宫的那一年,宫中的木芙蓉开的十分茂盛,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醉芙蓉一株双姝,醉芙蓉乃木芙蓉中的名贵品种,其花朵因朝则粉白、午则桃红、傍晚则呈深红色花朵而著名,因昼夜之间变化多端,在民间又被唤作美人面,是年轻男女定情之时互赠的花朵。因着姐姐喜欢木芙蓉,皇上便命人在关雎宫内遍种牡丹、芍药、海棠、月季、木芙蓉、桂花,每到花期,关雎宫内便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姑母亦笑言道:醉芙蓉本在宫中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如今一株双姝的美人面更是难得,看来宫中又要新添祥瑞了。
入宫的日子因有姑母的诸多照拂而变得格外顺遂。记得还未进宫前,阿玛和嫡福晋曾领着姐姐和自己进宫来给姑母请安,隐约的听见阿玛和姑母谈过要永保钮祜禄一族的荣华富贵。那时她便已经明白,她和姐姐不过是姑母安排进宫的两枚棋子,若是她们其中的一个能得到皇上的宠幸、且再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姑母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所幸姐姐温婉聪慧的性子深的皇上的喜欢,自姐姐进宫后便与皇上琴瑟和谐、宠贯后宫,就连娇柔妩媚的蓉嫔也不能比去姐姐的半分风采,而且姐姐还在此时怀上了皇上的孩子。一切都在姑母的掌控之中进行着。中宫虽说也是出自名门的闺秀,但自潜龙邸为嫡福晋时便一直无所出,若是姐姐此番能平安产下一名健康的皇子,想必阿玛所说的永保荣华富贵便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了。
姐姐固然是宠贯后宫的惠昭仪,但也没有因为这点而有所改变。她们虽然是以当今太后亲侄女的身份入的宫,但在宫中对上恭敬,驭下宽厚,宫中上下更是无人不喜欢姐姐。与姐姐的颇受恩宠相比,那时还是恩嫔的她只能独守在自己的延福宫默默无闻的度日,即便姐姐有心让皇上留宿自己的宫中,皇上的眼中和心里也只有姐姐的存在,所以她只得学会认命。
那一日在关雎宫的暖阁里坐了下来,姐姐身着宽松的藕荷色绣大团葳蕤袍子,干净利落的把儿头上只有一支童子报平安如意玉簪和青玉扁方两样首饰,耳畔的粉晶耳坠子会随着主人的轻微动作微微晃动着。因为有孕在身的缘故,所以姐姐整个人也要比进宫前略显丰腴了许多。府上的嫡福晋每每来探望,眼角眉梢尽是喜悦之情。相对于自己的落寞,姐姐风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姑母也是吩咐宫中上下定要好生的伺候着惠昭仪的头胎,只有她才知道,姐姐的这一胎对于整个总督府和慈宁宫来说是多么至关重要的砝码。
才坐了不多时,便赶上皇上下朝前来探望有孕的姐姐。皇上来了之后,嘘寒问暖、浓情密语,说的都是寻常夫妻之间的体己话,然而这样的话语却从来也没对她说过一次。即便自己当时怀了永璘,也从未见过皇上曾经像对待姐姐那样对待自己。相形之下,反而显得她的多余和碍眼。
纵然她曾在梦中也梦到过皇上这般对待自己的情形,一觉醒来后,延福宫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宫殿。沙漏缓缓滴着,和合如意的窗棂外透进的清冷月光,房梁上的碧玺彩画美轮美奂,以及心头无法抹去的凉薄之意。
原来得宠和不受宠爱的区别便是如此……
已尝过这种滋味的她不能再忍受这同样不被重视的滋味,也只有仁惠皇贵妃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是她锦妃的亲姐姐,她能容忍自己的亲姐姐分夺走皇上所有的宠爱,却不能任由一个外人再次夺取这一切。
从前她之所以肯帮沐婉芙一把,也不过是想将她收为己用,为永璘来日登上储位平添一份助力和机会。然而往往事与愿违,沐婉芙先后生下了灵素和永珎,那个孩子与姐姐早夭的孩子竟然那么相似。皇上那么思念姐姐,而那个孩子又那么像姐姐的孩子,难保皇上不会动私心、从而立沐婉芙的孩子为皇储,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她必须防范于未然,不能再失去先机了。
当她从过往的回忆里走出来时,六宫中已到了掌灯时分,晚膳前夕永璘由嬷嬷领来延福宫给她请安,并由嬷嬷像自己汇报着永璘着这一日来做过的所有事。永璘虚岁已足五岁了,过了今年的除夕便要与他的另外两名皇兄和其他的宗室子弟一样上书房与师傅们学本事了。
姑母曾经寄托在姐姐身上没有实现的愿望,如今也该友她代为完成了,而姐姐不能完成的愿望,也将由她和她的孩子来实现。
细细的叮嘱了嬷嬷一些琐碎事务,锦妃又告诉永璘一些他似懂非懂的道理,嬷嬷一一替永璘应下了,这才带着永璘跪安回了阿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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