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镇抚司为南、北二司,北司专掌诏狱.宪宗成化间始置北镇抚司印,狱成专达皇帝,不须通过锦衣卫官,锦衣卫官不掌诏狱者亦不得干预其事。
张洛跨进诏狱的第一感觉就是阴森,第二感觉就是恐怖。
囚牢全在地下,插在青石墙壁上的火把终年不熄,每间牢房四壁都是一寸粗细的铁栅栏围成。走来里面,可以清楚的看见囚牢中的恐怖场面。
血肉模糊还算是好的,有几个囚犯肚子已经全豁开了,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的肠脏在那蠕动,可人偏偏还没死,被牢牢用绳索铁链锁在木桩上,求死不能。
哭泣惨叫之声不绝,如婴啼鬼哭,渗的人骨头都发寒。饶是张洛也曾手刃近百人,但见得此间的惨景,亦不由头皮发麻,不敢多看,跟这前面的严鹄匆匆向前行去。
行了大约百多步,到了处狱卒歇脚的石室,有几个狱卒正在那吹牛胡侃,见严鹄进来,立即跪下行礼。严鹄看也没看他们,只是请着张洛在张太师椅上坐下,然后对这其中个司狱打扮的道:“去将那两个姓徐的犯人压来。”
那司狱应了声,带着那几个狱卒一起出了去,严鹄陪着在旁边坐下,笑道:“张公公且稍后,容他们把人解来。”
张洛颔首道:“咱家不急。”一边上下打量这石室,见这石室除了自己刚才进来的条甬道,还有一条通道,黑呼呼的也不知道通到哪里。严鹄在边上见张洛露出好奇的目光,笑着解释道:“这石室过去便是一道阶梯,乃是通往下一层囚牢的通道,其实整个诏狱只有这么一条通道,越往里面,越是要紧的犯人。这样布置,也可杜绝有人劫狱。”
张洛想想的确如此。进来时几乎是十步一岗,三十步一门。若真有人到最里面去劫狱,光冲破这些紧锁的铁门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就算真能救得人上来,只要最外面的出口被闻讯赶来的锦衣卫大军一堵,也是万万冲不出去的,这样布置,倒真的可算是万无一失。
两人攀谈了一会,司狱已是把人解了过来,张洛还没问,只看了下他们的年纪,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做了爷爷辈的,少说也得四旬以上的年纪了。因此张洛一眼之下,便分辩出来。他本想趁机和这位徐小姐的爷爷攀谈两句,但见那老人眼中满是惶恐,顿时回味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太监衣服,当即把话缩在里嘴里,只朝严鹄点点头。严鹄也是个极机灵的角色,见状会意,便让人又把两人都压了回去。
虽是把事情定了,不过张洛心里也有些嘀咕,暗道:“那黄衣小姐年纪虽小,气质不凡,而且那徐府也是华丽,怎么这位徐家老爷却有些不怎么样,莫非是因为身处北镇抚司被吓破了胆子不成。”
不过不管怎样,找到了正主,张洛失了再呆在这人间地狱的兴趣。这地方阴森黑暗,实在不是人呆得地。张洛与严鹄客气两句,便起身告辞。
严鹄对张洛很是客气,还主动送了出来,两人出了诏狱,迎面正好撞见几个进来的人,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身不知是三品还是四品的的文官朝服,渺着一眼,体形肥胖之极。但举手投足,却有股难以言表的霸横之气,就这么走了进来,看那模样仿佛是把北镇抚司当成自己家里一般,守在诏狱门口的两个校尉,却似常见,竟是声都没吭一下。
见此人举动不似常人,张洛不禁多注视了两眼。却听旁边严鹄上前两步,叫道“父亲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肥胖文官竟是严鹄的父亲,张洛也停下脚步,肥胖文官冲着严鹄点了下头道:“为父过来探个人。”
严鹄奇道:“什么人能劳动父亲大人亲自过来?”肥胖文官语没有说话,只看张洛一眼,道:“这位公公是?”
严鹄恍然,赶紧退后一步,笑着介绍道:“父亲大人,孩儿为你引见,这位是张言张公公。是孩儿的好朋友。“说着又朝张洛道:“张公公,这位便是下官的父亲。子不言父名,还请公公见谅。”
那肥胖文官略点了下头道:“本官严世藩,倒是失礼了。”
张洛浑身一震,这便是当朝严阁老的公子,严世藩?严鹄竟然是严阁老的孙子?还没醒过神来,却听严鹄道:“张公公,家父有事来寻,下官却是要暂时失陪了,要不,我使个人带公公出去?”
知道了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张洛哪还敢与他们拿捏,闻言赶紧推辞道:“不用了。刚才的路咱家记得,一个人出去就成了,严大人和严千户有事尽管去忙,不用顾着咱家。”说着便朝严世藩父子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严世藩一直看着张洛背影,等他去的远了,这才对严鹄道:“鹄儿,你怎会跟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交上朋友。你难道不知,当今最忌的便是内外臣相交。”
严鹄屏退守门的校尉,低声道:“这个小太监是陶国师亲善之人,来求孩儿办事的,孩儿记得父亲曾说,朝中只有三人不能得罪,指挥使大人,柔妃娘娘,还有陶国师,因此陶国师遣人来求,孩儿便答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多留条路,总是好的。”
严世藩奇道:“陶仲文一向独善其身,不与后宫任何人瓜葛,竟会与个小太监交善,倒是稀奇,鹄儿,此事可曾确定?”
严鹄道:“此事千真万确,这件事也是陶国师亲自吩咐下来的,只因有些波折,陶国师又在闭关为皇上炼丹,孩儿找不到他,这才从他吩咐,去找这位小张公公确定一下。”
严世藩想了下,点点头道:“这陶仲文深得皇上信任,与他交好自不有错,不过这个小太监。”严世藩朝张洛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稍有疑惑道:“怎么自第一眼看见他,我右眼皮便跳个不停,此人该不会与我严家有碍罢。”
见严世藩有些疑神疑鬼,严鹄虽然面上不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在旁笑道:“父亲大人多虑了,眼皮子跳动也是常有的事,对了,父亲大人,您这趟前来是?”
提到正事,严世藩便把刚才的事放到一边,露出狞色道:“还不是刘司賢那个奴才,当年他落魄活不下来,我念在他与我同年,好意收留在府里做个文案,想不到这厮险些便给我惹出天大的麻烦来,竟于我赠送往来礼物的外库中私放违禁之物,分明是想害我严家,幸好今早严五机警,发现此事,否则东西一流传出去,说是严府出来的,还真会惹来不小麻烦。”
严鹄惊道:“竟有此事,想不到这刘司賢如此大胆,想我严府似乎也未曾亏欠过他,他为何如此。”
严世藩道:“这也就是为父专程来找你的原因。此事绝不是他一个区区文案能做得,不说别的,只是那些违禁的东西他便得不到手,因此,此事后面定有主谋。只是这厮骨头极硬,鹄儿,你与我挑几个信得过的使刑好手,到严府去帮为父把他嘴巴撬开,记住,绝对不能让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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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北镇抚司,张洛在街道上缓步而行,忽然,经过一家名曰醉仙楼的酒楼时,张洛嗅到酒楼中飘逸出来的酒香,顿时食指大动,不禁迈步而入。
酒楼大堂中虽然热闹,却不吵杂,凡入座的,尽是衣冠楚楚之士。显然能进此楼的客人身份都不低。见张洛进楼,早有小二迎上来,但因酒楼里实在客满,那小二满脸为难之色,道:“客官,鄙酒楼实在没有空位了,不如您去别家?”
张洛扫视大堂内,随口道:“便连楼上雅间都没有了?”
小二陪笑着摇头道:“没有了,如果有的话,鄙店又怎么会把进楼的客人别家推的道理。”
张洛见大堂内确实是满席,上面传来觥筹交错之声,想来也是满了,不禁暗叹自己没有口福,他此时心境与在保宁城中已大为不同,也无心耍什么威风,见实在没有位置,便欲掉头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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