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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七十回 挽歌(1 / 1)

 到达哈拉克沙漠的那天正是风域一年一度的采莲节,一年时光过去,物是人非,死亡如暮霭般笼罩在军队帐外,侵蚀如云的战阵。我下马,走近帅帐。父亲忠实的十六铁卫守护在外,他们看我过来,单手放在胸前,朝我行礼,脸上面无表情,一种肃穆油然而起。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揭开帅帐的那瞬我看到了泰华,那个从小照顾着我和暮雪的爷爷,他佝偻着脊背静静坐在议事厅的檀椅上,花白的头发在烛光照耀下晕染出一种淡淡的昏黄。我慢慢走近,终于到了他面前,还未出声,泰华抬起了头,他的脸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庄严,朝我投来目光,只是,那目光里,是满满的悲伤,痛彻一切。

他从外袍拿出一个被锦缎包裹的盒子递过来,轻轻叫我名字,北涧。

无法摒弃的不安,惶恐,害怕。我随手去掉锦缎,打开盒子,金玉跳了出来。一阵风过,金玉旁边的宣纸轻轻飘落。

白色的纸,黑色的墨,纤细的线条,勾勒出一块玉佩形状,以及玉佩上的三颗凹槽。

北涧,我亲爱的孩子,原谅我不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交予你这幅画。

这辈子,我先是一个将军,之后才是一个父亲。也许,从你出生开始,我就没有好好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十八年前,漫天飞雪的天空突然布满红色霞光。

霞光渲染下,冰雪融化,汇流江河。你的母妃,我这辈子最最心疼的人,她抱着你,身陷冰冷刺骨的湍急河流。苍白的唇,决绝的眼神,以及死亡如花般的笑。

冰水漫过腰部,洪水四溢泛滥造出惊涛骇浪,我看到所有不甘死去的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涛浪中挣扎,一具具被水淹没的尸体浮上水面,再被浪头打向另外一边。冰雪继续融化,耳边传来对死亡恐惧的声音。我看到身边的卫士释放魔法阻止水进入到我三尺之内,接连死去的魔法师被另外的魔法师所替代,水上,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我望着苍凉的整片水域,拼尽一切,只为在她倒下之前到达她的身边。但就是在这样的遍地哀恸中,她对我笑,穿透时空轮回般的微笑。将你,整个抛了过来。怀中刚出生的你大声哭泣,我转头去看,凝夜身上突然燃起焰火,天空纷飞着蒲公英花瓣,昭示着一切。她眉间的狼牙月影渐渐透明下去,一种力量控制着这满地洪水流向了雪域之地。

冰雪过去,洪水也过去了,消失了十年的太阳出现在晴朗的天空上,我抱着你,心里从未有过的空旷,你手握着胸前血玲珑玉佩咿咿呀呀对我说话,但我知道,凝夜她再也回不来了。

战争结束了,我班师回朝,看到城墙上的王和宗庙长老,看到城门两侧幸福高声呼喊的万千子民,看到亿万的烟火在风域上空连绵不绝响起,我习惯性望向我的右手边,那里,已经不再有人对着我笑了。

胜捷的口号不停在我耳边来回响彻,我听到风域的臣民在高声呼喊,他们说我是风域历史上最伟大的将军。

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出生将长达十年之久的冰雪融化,使得雪域的法阵溃败成空。可没有人知道,融化后泛滥惊骇的洪水是以凝夜,你母妃的死亡作为一个祭奠。

她是王上的守护之将,她终是用生命守护了风域的最后一片疆土。

北涧,答应我,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险峻,请你,勇敢地走下去!

拳头紧紧地攥紧,疼痛肆无忌惮在胸口处蔓延。我的出生便是母妃的祭日,所以,这便是父亲常年在外,将我和暮雪至于卡葛尔牧原,几乎不会微笑的原因么?他说,他首先是风域的将军,然后才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脑海里浮现当日在深谷我和青纶之间的对话。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暮雪为什么会离开风域?”

青纶淡淡道:“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么?”

“我是知道她去了雪域,但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青纶有些讽刺地嘲笑,“有些事情是注定好的。”她的声音夹杂了痛苦,没有选择,没有自由。

十八年前的混战,伤害了太多的人。它让我失去母妃,失去父亲的笑,失去两个哥哥、两个姐姐。甚至,一纸契约,十六年后,让唯一一起长大的暮雪,也离我而去。我终是明白父亲为什么说他首先是一个将军,然后才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的姐姐暮雪,因为风域和雪域的和平契约,两年前,形单影只,嫁给她从未蒙面的雪域四皇子——觞斯。

我想起百兽谷内,姐姐唱的那首《梨花殇》,想起她将我推进地下通道时的情景,想起不落原上,她替我抵挡洌锦的那雷霆一弓,想起小时候很多个日夜,她抱着我给我讲月神草的故事。想起她的那句:当你离开卡葛尔的时候,就是我们要分别的时候。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你告诉我,这是命,是无法改变的,对么?

我踉跄退后几步,望着泰华已然满脸的皱纹,我说,这便是你们当初不肯告诉我的真相么?

几日后。

帐外击鼓,天地昏暗。无休无止地黑雾从头顶上方飘过,越来越多的风域士兵陷入癫狂。我终于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惨烈,头骨,四肢,血肉,到处都是。城墙之外,一片萧索。雪域将领霓虹突然出兵,于城墙之外叫嚣。

我登上城楼,放眼去望,百万大军整整齐齐列队站立,雪域战旗迎风而动。不一会,大军让出一条道来。觞斯身着银色甲胄,脸带黑白八卦面具,骑在一头红色麒麟兽上。他眨眨眼睛,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之后,朝后摆了摆手。旁边再让出一条道来。四方车轮上,一个白色身影被缓缓吊起。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指间因为太过用力而瞬间煞白。觞斯纵身而起,置于白影身前,两指卡主白影下巴,他对我轻笑:“北涧,你说,我将如何处置她呢?”喉咙干涩,我跨前一步,右手紧紧地抓在城墙上。暮雪熟悉的容颜映出眼底,她嘴里咳出血迹,脸上却露出淡淡笑容。她微微张口,想要说话,我知道,她是在叫我的名字——北涧。

报——

一个士兵跪倒在我面前,“雷域已被雪域占领,其三天前所派援军也于半路被雪域截杀,所有兵士,全军覆没!”

报——

另外一个士兵跪倒在地,“水域都城被毁,水域之王投诚雪域!”

报——

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兵倒在地,“黑雾弥漫,巫术四溢,风域大半兵士失去战斗力!”

雪域军队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我看到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影挥舞着宝剑穿梭在敌军中,刀光剑影,往暮雪那里奔去,他嘶哑着喉咙,发出“啊啊”声,所到之处,一片人影倒下。虽然较远,但我还是看清了他的模样,被血侵染的长发,脸上横横竖竖的刀剑之痕。正是在雪域地道里碰到的那个被割掉舌头、破掉声带的人。

他曾风华绝代,为万千女子青睐,却只愿藏身卡葛尔牧原,单手横笛,为他心爱的女子吹奏一曲挽歌。多少个日夜,月神草旁,他身处黑暗,凝视着她,只愿一睹佳人风采。我突然明白,暮雪为何会一遍遍唱着那首词:

十年风雪两相忘,白容愁,曾记否?

箫音如夜,会将在背后。

影花淡淡老来收。

疆土流,流在风吹绒花处。

白发长至如斯断,断剑在何处?

烽烟起舞,灯火阑珊处。

犹记仙桥雀路。

而为何她每次在唱起这首词的时候,丛林深处都会有一个黑色影子静静站立着。他随着暮雪去了雪域,他被觞斯发现,毁掉容貌,失去声音。那天他虽然眼瞎,说不出话,但依然认出了洌锦,只因她是觞斯身边的人,只因,那个人夺取他的爱情。

狼烟起,烽火台,硝烟迷漫。

青纶熟悉的身影从雪域后方飞身过来,而跟在她身后的,除了五千风域勇士,还有被她从地牢中救出的郝神医、小樱和浅星。我手举墨幽神枪,浑厚声音从喉咙迸发出来:“众将听令,大开城门,杀!”说罢,纵身一跃,跳下城楼。

眼前全是血,耳边全是喊杀声,所有人杀红了眼睛。

我杀死阻止我前进的几人,飞速往暮雪那里掠去。两年前,我没能保护好她,两年后,我一定要她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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