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背叛。
老虎和狸奴只是形似,却不能同养。天子说,你是饿虎,他是宠物。有关于你,朕有更为妥当的安置,你也不要再留恋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曲相和的人生从此改写。
依靠应淮致帮他延续的生命,依靠倾九洲教给他的武功。
依靠先帝暗中操纵,扶持而生的鸦。
三更雪破门而入:师父!
曲相和一刀逼退了他:滚开!
接着又是一刀扑向倾五岳,两人刀剑如织,好似盖下了天罗地网。
这场决斗若在海内进行,一定能引来无数江湖人翘首以观。
如此绝景,世无其二。
最强的杀手和最强的剑客,最深的嫉恨和最深的怨仇就连身无武功的三更雪都能感受到,日月殿里流风飞尘俱成杀机,交错的眼神、交锋的刀剑,每一次震撼、每一声轰动都是两个顶级武者的全力。
可是凤曲留下的伤比倾五岳的蛊要新,影响也更大。
一时间,虽然相持,但曲相和不肯用剑,心伤又极深重,还是落了下风。
三更雪正琢磨着如何帮忙,却听到一阵激喊。
殿外一队士兵受命擎起火把,向平海楼拥了过去,好像要把平海楼包围起来,一把火烧尽了一般。
倾五岳同样注意到这阵异动,看穿了他们的意图眉际立时染上一层薄霜。
但曲相和绝不给他支援的空隙,刀光如笼似绞追缠而来,让倾五岳不得不凝神与他相抗。
三更雪也看明白了,虽不知道侯家兄妹的敌人是谁,但这对小将军总归是占了先机。
不多时,一名铁衣飞奔来报,称一刃瑕已将走火入魔的且去岛长老斩落塔外,如今正提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贼入塔审讯,不许他们过问。
曲相和仰天笑道:随你们想破脑袋,都比不过真正的强大。倾五岳,你现在想通了吗?
倾五岳的仇恨却已渐渐转为了悲愤。
他也意识到且去岛并不孤立,定是有外人来助,才会支走侯家兄妹和一刃瑕几个劲敌。
可是,这些伙伴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如今境况如何,倾五岳此刻都无暇顾及,也无力支援。
想到这里,倾五岳又是悲怆,又是自责。
手中长剑锋芒一转,霜电明灭,覆下曲相和张扬的刀光。
晨钟乍鸣,悠扬宛转,前来围杀的铁衣士兵冲不进这生死瞬息的杀场,只听得龙吟似的剑响在且去岛上久久回荡。
两行鲜红的血泪脱眶而出。
青锋染血、白衣落梅,剑侠憔悴孑立。
那个飘飘曳曳,好像随时都要倒下的久病的岛主,苍白的脸上不觉间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灰暗。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凝成了深红,腰背隐隐地颤着,好像在竭力压抑什么。
良久,一声叹息轻而低哑。
响在殿中,却是如钟如磐:我师妹养你成患,是且去岛愧对苍生。今日我当为天下除害,死而无憾。
剑气一改先前的浩然平正、大开大合,豁然间深沉如凝、阴寒如煞。
倾五岳的眉宇之间也生出一股邪异的黑气,三更雪心下大惊,一手抢过铁卫的圆盾扑向了曲相和的所在:师父快躲开!
却让曲相和反手一掀,把他甩出了战圈之外。
倾五岳已经彻底舍了体面。
他的剑越奇越险,越偏越峻,曲相和刀出如龙,卷云吞日,同倾五岳激烈的剑气交战。数招之间,大殿石地寸裂,门窗晃摇。高耸的剑祖像随之震撼,腰间石凿的剑鞘也生出裂纹,好像有一把宝剑孕育其中,亟待出鞘。
转眼两人已交了数十回合。
倾五岳只攻不守,杀气凌人;曲相和纵钩擎刀,也是步步杀招。
围观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三两个兵卫回过神来,举起弩箭试图瞄准。一道光却映亮了他们的眉额,只听数声此起彼伏的惨号,雪风绞断了一地的断肢残臂,几人尽如碎盏一般飞出大殿。
当胸都豁开了偌大的血洞,汩汩涌着鲜血。
三更雪面色煞白,喃喃念着:师父
谁都没有料到,倾五岳穷途末路,还能迸发出如此的战力。他们似乎是失算了,除非一刃瑕赶到,只靠曲相和,决计拿不下这个走火入魔的岛主。
偏是此时,一声笛音啸遏行云。
白蛇游逸如云,闪掠如电,好似龙牙迫面。一道玄影紧随而至,仿佛蛟龙出水,摆尾摇首撕开了倾五岳浓烈的杀气,从中卷出了力有不逮的曲相和。
三更雪见缝插针,猛地甩去一记烟珠,六七尺高的云雾立时充斥了这间大殿。倾五岳追杀而来,迷了片刻的视线,只凭直觉递出一剑。
却是一名黑衣的少年,一手持笛、一手作掌,掌心黑沉似铁,硬生生接住了那把锋利的剑。
蛇群同时如海一般游入大殿,密密如潮。
曲相和似想动手,却被有栖川野以蛇缠止:他的三季蛊,发作了。
三季蛊发,血肉为饲,灵神作供。有栖川野静观着倾五岳逐渐赤红的眼眸,不能,再让你们,私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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