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听到贾环埋怨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自然是知道探春为什么给宝玉做鞋子,却不给贾环做,不过是因着宝玉是兄长,又是老太太和太太最疼爱的人。
至于跟她同母所出的弟弟,虽然养在太太跟前,其实也是个讨人嫌的。
赵姨娘的眼睛不由得酸涩起来。
她从前也见过老太太与国公爷的姬妾相处,虽不说多亲热,可那些姨娘们和老太太十分和睦,下人们对姨娘也尊重。
贾政还没成亲时,她和周姨娘还想象过主母将会是什么样的人?那时天真,以为主母也能会有老太太那般的雅量,谁知主母嫁进来后,却是个两面派。当着贾政和老太太的面是得体能容人的模样,私下又是另一个模样。
转而又想起王熙凤的嘴脸,赵姨娘不由得咬牙,心想不愧是王家养的好女儿,都很会左右逢源、两面三刀。
赵姨娘对此刻重病的王夫人并不同情。
在她看来,王夫人真病死了,才叫上天长眼。
贾滟回了不羡园。
回去了就跟夏堇说:“我记得前几日你拿了一匹缎子来跟我,跟我说要不要用缎子做点荷包、扇袋之类的。”
夏堇:“可太太不是说那缎子的颜色不太好,拿来做荷包和扇袋不好看吗?太太那么说,我便将缎子放好了。”
夏堇一边说一遍给贾滟打了帘子。
贾滟走进屋里,坐在炕上。
锦葵给她端上热茶。
贾滟接过锦葵端来的茶盅,轻轻地抿了一口,吩咐夏堇:“你把那匹缎子拿出来,让人送去给赵姨娘。”
夏堇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纳闷,好端端的,怎么给赵姨娘送缎子?
贾滟见夏堇神色不解,就笑着解释道:“我从荣禧堂出来的时候,遇见了赵姨娘。她抱着一双新做的鞋子,一看便是给二老爷的。她与我说,也好些年没给二老爷做过一双像样的鞋子了,这个月难得遇上一块好缎子,便用来给二老爷做鞋子了。”
夏堇“啊”了一声,随即说道:“听上去也是怪可怜的。”
“可不是么?”贾滟将手中的茶盅放下,跟夏堇说道:“这匹缎子横竖我们也用不上,你拿去给赵姨娘,也算是个顺水人情。”
在扬州的时候,出身江南甄家的史太太就给贾滟送了许多各种各样材质的布料,贾滟什么样的布料都不缺。
夏堇去柜子里拿出一匹缎子,让建兰送去给赵姨娘。
建兰出门的时候,恰好遇见来找贾滟的王熙凤。
王熙凤笑着进了正房,随口问道:“建兰丫头拿着缎子做什么?”
贾滟正在拨弄香炉里的香灰,听见动静,回眸浅笑:“那匹缎子颜色我不太喜欢,今个儿去荣禧堂时碰见了赵姨娘,就给她送去。”
王熙凤在炕上坐下,“太太向来不喜欢赵姨娘,这人平日看着虽然低眉顺目的模样,心里却不本分,姑姑没必要笼络这些人。”
贾滟不以为然,“不过就是送匹旧缎子给她,谈得上什么笼络?”
她跟王熙凤在炕上相对而坐,笑着说道:“再说,她好歹也是姨娘,屋里连块像样的缎子都没有,说出去了,怕是会让旁人以为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虐待下人呢。”
王熙凤撇了撇嘴,王夫人不喜欢赵姨娘,她自然也看不上赵姨娘。
王夫人不喜欢赵姨娘,是因为赵姨娘很得贾政的喜欢,平日贾政一个月都有十来天是歇在赵姨娘的屋里的。用王夫人的话说,这些天生的狐媚货色,专勾男人学坏,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王熙凤看不上赵姨娘,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赵姨娘是什么勾引男人的狐媚货色,只是单纯看不上。
赵姨娘长得再美,不过也是个奴才。
平日里唯唯诺诺,却在私下打骂贾环,将好好一个哥儿,教成那样缩头缩脑,毫无气度的人。
王熙凤冷笑,“谁还虐待她呢?她平日里不找事,便算是好的。”
贾滟闻言,抬眼看向王熙凤,好奇问道:“她怎么找事了呢?”
“她即便没有在明面上找事,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这是先给人定罪了,再找证据,因此怎么看她,都觉得她不好。”
贾滟手里拿着一串蜜蜡珠在把玩,跟王熙凤说话的语气不徐不疾,十分悠闲,“你管她是不是司马昭之心呢?人活在世上,便是心里天天咒哪个人不好,只要她没付诸行动,也不能因此说她有罪。”
身为一个管家的人,要管好几百人。
这几百人,有好有坏,良莠不齐。
只要没有借助什么神佛妖法之类的灵异力量,普通人在心里暗中诅咒别人,并不会让别人受到任何伤害。
贾滟笑道:“我们管家,肯定会有很多人对我们是面服心不服,也会有人在暗中咒骂我们的,可也不见我们因此而受到什么伤害罢?”
王熙凤能言善辩,别人都说她一张嘴顶旁人十张嘴,老太太也说她一说话,好像天下的道理都站在了她这边似的。
可旁人哪知道,这位林姑姑,才真是能言善辩呢!
难怪林妹妹口齿伶俐,总是三言两语便能将宝玉收拾得服服帖帖。
王熙凤不欲跟贾滟理论赵姨娘的事情,便笑着服软,“这些大道理,我说不过姑姑,姑姑说什么,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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