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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笼中蝶(1 / 2)

自从听了凌思思的建议,太子在朝堂上果真开始藉着太子妃的名义,拉拢起清流一派。

原本与太子相敬如宾的太子妃常瑶,不得不成为靳尹利用的“吉祥物”,开始了成日陪太子拉拢清流的生活。

一时之间,东宫局势陡生转变,这风起云涌间,眾人一时看不穿太子到底是更重太子妃一些,还是更看重凌侧妃。

前朝诡譎多变,后宫也风起云涌,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而这夏夜里一场不寻常的大雨,彷彿替眼下蒙昧不清的局势,拉开序幕--

午后天色阴霾,空气沉闷难耐,直至入夜方才下起了倾盆大雨,伴随电闪雷鸣,雷声轰轰,漂泼雨势一下子笼罩整座宫城。

凌思思怕打雷,自然闭门不出,这样大的雨想来也无人外出,她便打算早早睡下。然而,维桑却一个闪身,出现在房中,唤道:「小姐。」

「怎么了?」凌思思没有回头,坐在镜子前梳头。

「有宫外来的密信。」

宫外……难道是端王那边有消息了?

凌思思一个激灵,伸手接过信件一看,当即面色凝重。那信上只有几行字,然而寥寥数字,承载的却是一个人背负了十年的苦痛。

「端王在信上说了什么?」维桑瞧她神色不对,好奇地问道。

「不是皇后……」

凌思思说着,深深地长叹一声。

「那是谁?」

「是……」

话音未落,碧草便急急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外、外面有……」

「外面有什么?」

「有司、司天监的人在外面……小姐您快出来看看吧。」碧草一脸着急。

「司天监的人来干什么?」凌思思嘟噥着,虽然疑惑,仍是起身披衣走出房门。

刚走出房间,凌思思便被漂泼的大雨洒了一身,大门正大喇喇地敞开着,夜风夹着雨水斜斜往里灌,大雨滂沱的院中,正站着一道模糊的人影。

「……步夜?」

凌思思一愣,看见他低着头,站在雨中,也没叫人撑伞,任由雨淋湿了他身上衣衫,雨滴不断自他发梢滴落,看起来狼狈极了。

步夜闻声,抬起头,隔着雨雾看向台阶上的凌思思,一滴雨水自眼角滴落唇瓣,他唇角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天边一道光刃划破天幕,强烈的闪光一下子耀痛了她的眼,季夜的面容顿时变得模糊起来,轰隆的雷声炸裂耳际,凌思思的面色煞白。

那一瞬间,有什么落在地上,可她什么也顾不及,什么也看不见。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过来、晃过去,就好像航在重重迷雾里的一艘小船,“啪”的一声,终于承受不住风雨,沉了下去--

夏日的雨,总是格外暴烈。

豆大的雨点滴落屋簷,匯成水流不断落下,宛如一帘朦胧未明的水幕,天边电光乍闪,如光刃般劈开浓重墨色的同时,亦为从前那裹在重重迷雾里的过往,撬开一角--

「当年之事确有知情者仍在世,是当年凤仪宫的侍卫,因一些误会阴错阳差,而侥倖自当年事发后漏逃。」

「本王找到了当年漏逃的宫中侍卫,他因当时身子不适,临时找了孪生弟弟顶替当职,不想那日母后身边的心腹辛尚宫叛主,被母后揭发,下令鞭刑……」

「她如何叛主?」

「司天监当时风头正盛,母后担心司天监作出不利的预言,故而派遣素来倚重的辛尚宫暗中观察,好提前知会;据那侍卫所言,当年司天监确实作出了一则预言,崔恪在观出了荧惑守心的星象后,当即密报父皇,言那于将来继承大统者正是靳尹。辛尚宫闻讯,本该即刻回稟母后,可不想,在冷宫多年相处,她已生出惻隐之心,料想此事一旦揭发,母后将对靳尹下手,因此……她选择了隐匿不报。」

「可是,此事……仍被皇后知晓了。」

「母后知晓,更于冷宫中亲眼目睹辛尚宫与靳尹行止亲暱,自然大怒,认为辛尚宫背叛了她,一气之下迁怒靳尹,当即下令用刑;辛尚宫不忍,情急之下,以身护之,未想竟受了重伤,昏了过去。到底多年情谊,母后气过亦有些后悔,可此事定不可外传,否则将危及尔等地位,故而她思虑过后,决定遣人将其秘密送出宫外,并设法将其姓名补进最近一次的宫人出宫名单内。」

「可事实是,名单之上并无其名,而辛尚宫死于出宫採买的路上。」

「那便是意外了。有人藉母后之手,偽造意外,出卖了辛尚宫……」

「那个人是谁?」

「……当时默默无闻的四皇子,如今却已权倾朝野的监国太子--靳尹。」

一道闷雷打在头顶上,刺眼的白光照亮了跪在石碑前的人脸上,格外惨白。

京郊外的山坡上,立了一座无名碑,碑上无名,因为不能写、不敢写。

尚宫辛氏,死得不明不白,宫中说法是出宫採买途上遇匪,可其中曲折分明处处彰显古怪,他身为母亲唯一的独子,为了查明真相,隐瞒身分,无法言明一切,数次过家门而不入,甚至连父母祭日也不能出席,光明正大地缅怀哀悼。

他以为只要忍,忍到找到真相的那一天,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在石碑上写下母亲的名字,将父母牌位迎回祖祠,让太子亲自下詔,还母亲清名,以证公道。

届时,河清海晏,父母安息,他便能让所有的一切回归正道--

可现在他发现,错了。他错了,错的离谱。

季紓跪在石碑前,漂泼大雨不断洒落,他没有打伞,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衫都滴着水,整个人就好像从湖里捞上来似的,狼狈不堪。

双手紧攥得发白,他面色苍白,一双眼却泛红,眼里透着血丝,死死盯着那矗立坡上的无字碑,内心满是悔恨。

头顶上突然出现一道阴影,替他挡住了一片风雨,季紓没有抬头,却知道是谁来了。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宛如悲伤的序曲,被掩藏在这片茫茫雨雾中,连悲伤也彷彿融为一体,看不见了。

凌思思在院里,听完步夜说起当年之事,碧草已经忍不住落泪,边骂太子不是人;维桑在旁边沉默听着,一番话勾起了难言的往事,亦没有插话,四周彷彿静得只剩下雨声。

她那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是他们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可真正知道了,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也许并不是空白,她怔怔地站在廊下,看着步夜站在雨中,苍白的唇微动,艰难地说了句:「季紓……不太好,你快去看看他……」

他的话其实说得断断续续,未知全貌,而凌思思更是一时之间什么也反应不过来,脑海中全是关于季紓眼下可能的情形。

发现真相后的悲伤、被欺骗后的愤怒、遭到背叛的懊悔……

她越想越害怕,一股从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凌思思来不及细想,当即提起裙摆,奔向雨中。身后是碧草等人惊愕的呼唤,可她全然不顾,只匆匆接过维桑沉默追上递来的伞,一路跑出宫门。

什么危险、什么宫规,她再也顾不上,任凭泥水弄脏了精緻的绣花鞋,着急地循跡而来,终于在空茫的雨雾里,见到了那道狼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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