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尽快告诉青露才是。青霜当机立断蒙上黑巾,直直朝着青露所在的露台而去。
而程慎之也已在小春台落座,冲泡开来的茶香清淡,竟令人无端生出些熟悉之感。
他环顾四周,窗下案几上摆着的茶具样式,似乎是宁鸾曾津津乐道的天青玲珑釉。墙上几幅泼墨山水大气恢弘,望之如亲眼看向江山万里,凭空生出热血沸腾来。
面前方桌上还摆着一盘棋局,像是下到一半随意扔在这的。棋盘上黑白两色厮杀酣畅,但白棋攻势更凌厉几分,眼见已将黑子逼至角落绝境,险象环生。
这林掌柜虽混迹于市井之间,浅浅观其楼中布置,却可见品味格局皆是不俗,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物。
程慎之心中暗自思量着笼络之策,手上端起水汽升腾的茶盏,眼前又恍惚浮现起方才楼梯间闻过的那道清苦药香,一时竟怔怔出神。
或许是近来操劳过多罢。程慎之揉着额角,否则明明是初次至此,怎会对此地莫名生出这许多的亲近之心?
……
宁鸾顺着悬梯一路向下,几乎落到二层,才勉强止住莫名涌出的泪水。她以指腹抹去眼尾最后一丝湿意,深吸一口气,才将方才那阵没有来由的悲伤和不安尽数压下。
重振旗鼓,宁鸾顺势昂首挺胸地向二层出发,那是望春楼饮食宴请之处,也是设置后厨的地方。
她步履轻快,顺着台阶下楼。不想,身后一个形似狗熊的身影更快,几步便从她身后越过,带起一阵急风。
那人步履匆忙,却熟门熟路地擦过她身畔,径直下到二楼走向靠近后厨的角落。待那狗熊坐定,微微掀起兜帽,露出半张尚带青涩和困顿的脸庞,宁鸾才恍然认出……
这不是将军府家的小公子时鸿么?
她记得之前还在楼上赠过他一柄宝剑,自那之后,这位小公子便成了珍宝阁的常客,更成了楼中兵器匠人交口称赞的豪爽主顾。
大方!
那些奇形怪状功效各异的剑,就属眼前这位时小公子买得多、买得快、买得热血沸腾!
宁鸾将这狗熊身影与时鸿对上了号,心中顿时更加疑惑。
他怎么在这里……?还作这般古怪打扮?眼下虽已是寒凉之秋,却也不至于此。
宁鸾歪头思索,脚步却半分未停。她悄无声息地溜进后厨,顺手寻了些备好的点心。
青露不知又从哪儿看了医书,总说夜深不宜食甜,有损脾胃。今日好容易有机会偷溜下来,总算不必听那甜蜜又恼人的絮叨,可以畅畅快快享用点心!
将一块枣花糕塞入口中,宁鸾借着后厨的遮挡,悄悄打量着装扮奇特、行迹可疑的时鸿,越看越是茫然。
只见时鸿飞快地点了几道爆炒热菜,怕是坐下前早有打算。此刻他无意识地用指尖在桌面上杂乱轻叩,神情间透着难掩的焦灼。
总不至于……真是饿急了吧?
宁鸾三两口咽下枣花糕,又拈起一块咸香的牛舌酥。青露总说甜食伤身,那她再用些咸点,总不算过分吧?
角落里的时鸿却已等得坐立难安。
今日未能登上望春楼七层,只能眼巴巴看着程慎之拾级而上,已让他心热不已,落寞万分。待看完热闹随着人潮下楼,他才惊觉自己整日奔波,竟是滴水未进!
被厚衣层层包裹的腹部传来细微的“咕噜”声,连腰间束着那条鳄鱼皮腰带都宽松几分。自北疆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本就舟车劳顿,再加上体内那股诡异的寒毒未清,此刻他只觉浑身虚软,眼前阵阵发黑。
时鸿这才忙不迭奔下楼去,凭着记忆直奔离后厨最近的桌位。未等侍从递上菜单,他已如连珠炮般报出几道出餐最快的菜名。
望春楼菜色堪称一绝,不仅融合南北风味的菜系,更在传统基础上精心改良,推出许多仅此一家的特色菜品。可此刻的时鸿,哪还顾得上其他?只盼热菜快些上桌,填一填那几乎要造反的肠肚。
除却菜肴出众,楼中侍应更是周到体贴。时鸿急急忙忙刚一落座,眼尖的侍者已双手奉上当季特饮:秋日鲜熬的红枣枸杞茶。
时鸿连饮两盏,暖意从五脏六腑渐渐漫开,这才稍缓过气来。他心情复杂地望向厨房方向,恍惚间瞥见一道黑影在后厨一闪而过。
“眼花了……?”他正暗自嘀咕,侍者已再度为他斟满茶盏。还未深想,却见后厨布帘轻轻一掀,一位容貌清丽的侍女端着食盘款款上前。
“客官,您的葱爆牛柳、肉末炒蛋、糖醋里脊已全部上齐。另附一道芙蓉酥,是我们后厨新制的茶点,请您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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