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这望春楼中的,不过是个不爱见生人的林掌柜罢了。
……
次日,新帝登基当日便亲临望春楼微服私访的消息,便以各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传遍了京州城的大街小巷。
这些消息虽未言明出处,却也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
连当今天子在楼中停留多久,到随行护卫多么声势浩大,甚至与望春楼中的林掌柜手谈对弈、相谈甚欢的情景,都被渲染得清清楚楚,如同亲眼所见。
一时间,望春楼声名更甚。当天中午,便有朝中好事者慕名而来,试图与林掌柜攀缘结交,却皆被七层楼梯口值守的侍卫从容拦下,婉言相拒。
直至暮色四合,处理完一日政务又周旋过太后的程慎之,才从张回支支吾吾的汇报中,得知了望春楼暗中散播消息一事。
张回本以为,望春楼此举当真是胆大包天,竟以天子行踪之名来暗做文章。
不料程慎之听在耳中,眉眼间不仅没见丝毫气氛,更不觉得有损皇家威仪。他第一反应竟是:若自己的名头能助阿鸾一二,便是将这传言烧得更旺更激烈些,又有何妨?
不管张回的欲言又止,程慎之突然从堆积的案牍中抬眼,顺势问道:“对了,昨夜在殿门外守夜的小太监,可查清了?”
“回陛下,已查明了。”张回正色道,“那小太监名叫小德子,自幼便在宫中当差。”
他语气平稳,双手却已将一份薄薄的卷宗呈上御案,“这小德子起初在御书房当差,因研墨不均,被先皇贬至御花园洒扫。”
张回显然已是将此人身世查得极为明白,此刻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后来得太后娘娘垂怜,念他年纪尚小,人又机灵,便额外赏了差事,命他每日采摘御花园应季花卉,送往奉先殿供奉。”
“奉先殿?”程慎之这才从卷宗中抬起头,眉头一蹙,“那怎会又调到太和殿当值?”
“陛下不似先帝,不喜宫人入内伺候,便早已打发走了太和殿的一群太监。可眼下就快入冬,御花园中花草凋零,无须多人打理,殿外守夜本就是个辛苦差事,便从那儿抽调人手轮值。”
张回示意程慎之向后翻看,补充道:“只是昨夜,恰好轮到那小德子值守。”
“知道了。”程慎之合上卷宗,声音听不出喜怒,“既是太后眷顾之人,那确实该多看顾些。”
他顿了一顿,淡淡道:“赏他二十大板吧。”
张回心头一凛,随即深深垂下头去:“是!末将明白。”
程慎之未再言语,却也未重新执笔投身于卷宗。他扭头看向天色已沉的窗外,过了半晌,忽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听闻,坊市之中若要隐藏行迹,通常是以斗笠黑衣蔽体?”
……
第79章 好大威风 掌柜今日不见外客,还请贵客……
皇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程慎之与张回已先后换上黑衣斗笠。轻巧黑纱垂落,将面容掩去大半。
有了上次出宫时的前车之鉴,这番张回一早便打点好了守门的侍卫。二人从宫苑偏门悄然而出, 转眼便融入在漆黑的夜色里。
今夜依旧无月, 夜色浓得粘稠, 坊市间的望春楼前。却是灯火通明, 亮如白昼。
借着白日里流言的那阵东风, 今日楼中简直是宾客纷纷。车马往来间,楼门前停驻的官家轿撵络绎不绝, 比往常更热闹三分。
程慎之领着张回昂首步入大堂,一路不停, 直上六层。两人在休息区捡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身影悄然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跑堂的侍从伶俐,见二人虽一身黑衣,但衣料隐隐流动暗光, 纹样也非凡品, 心下已是了然几分。他快步上前, 恭敬斟茶, 低声探问道:
“二位客官今日前来,是想买卖消息, 还是寻些珍品把玩?”他顿了顿, 又低声道:“若也是来拜访我家掌柜的, 也可将名帖交由小的代为转达。”
“哦?”程慎之提起几分兴趣, “今日来见你家掌柜的人, 很多?”
“正是。不知吹了什么风,今日来了好几拨贵客,皆指名道姓要见我家掌柜。可惜帖子一一递上去, 掌柜的却一概不见。”
那侍从年纪不大,言语颇有几分活泼性情,边说边递了点心单子给他们瞧。见二者无人接话,又机灵地转开话头:“六楼只供茶水点心,若客官想喝酒用菜,还得移步二楼才是。”
“不必了,就来份桃花蝴蝶酥吧。”程慎之无心细看,随手点了样点心便递回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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