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恍惚间,那醉汉被侍卫拦得恼了,非但不退,反而借着酒意扬声嗤笑:“什么林掌柜?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货色!摆这般架子,莫非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程慎之的目光如亮刀般射去,那醉汉却浑然不觉,反而愈发放肆,梗着脖子大言不惭道:
“昨日小爷瞧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上去,这才想了个明白!若不是仗着兵马武力,门第尊贵,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侍卫,岂会轻易放行?”
他大着舌头,胡乱摸索着腰间佩剑,口齿不清地嚷道:“小爷可是都尉府的黄公子!今日未带足人手,你们若再敢阻拦,待爷明日回去召集了兵马,定要踏平了这望春楼!”
程慎之目光骤冷,正欲开口,却听阶梯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冷冽嗓音:
“都尉府?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阶前几人齐齐抬眼望去,却见一个黑袍人影悄无声息立在楼梯拐角处。程慎之略加分辨,认出此人正是昨日侍立于宁鸾身侧、被时鸿称作“小黑”的那名随从。
昨夜仓促回宫,竟未留意时鸿去向,更未找到机会细究楼中诸人来历。今日早朝时,虽见时鸿神思倦怠,心事沉沉,自己却忙着处理政务,尚未得空召他细问。
此刻想来,时鸿与望春楼掌柜,甚至于她身边这些来历不明的侍从,分明早有交集。
若要达成心中所愿,便需不遗余力地搜集所有与望春楼相关的信息。与她相关的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化解二人间寒冰的转机。
程慎之凝神思索着,那黑袍人却已缓步走下台阶。还未回过神来,忽然眼前剑光一闪!
不知何时,黑袍人腰间的纯黑细剑已骤然出鞘,直直架在那都尉府黄公子的脖颈之上。
黄公子脸色骤变,斜眼瞥见那冷寒的剑光,酒意顿时吓醒大半。他听见黑袍人一字一顿,字字清冷地质问:
“都尉府之人若要踏平此楼,不妨先进宫问问刑部,无令私调兵马,按律该当何罪?”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黄公子张了张嘴,此刻已是抖如筛糠。冰冷的剑锋紧贴着他的肌肤,吓得他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多余。随着难以抑制的细微颤抖,他只觉脖颈上猛然传来一丝刺痛,一道极浅的血痕悄然浮现。
黄公子下意识抬手一抹,定神一看,指尖竟是一片刺目的猩红。强烈的恐惧瞬间笼罩了他,双腿一软,眼见着就要跪瘫在地。
青霜却是见好就收,冷哼一声,手腕轻转,凌厉挽了个剑花后归剑入鞘。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气势如霜般掠过两侧呆若木鸡的宾客,再未多言半句。
行经程慎之身侧时,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脚步微顿一瞬,侧目深瞥了他一眼。
尽管今日程慎之特意换上黑衣斗笠稍作掩饰,但那久经沙场的独特气度,与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凛冽威仪,终究未能瞒过青霜久经历练的锐利目光。
程慎之自是觉察到了那道审视的目光,心下不由升起有口难开的无奈。
不知为何,望春楼中受她看重之人,似乎都对他怀有几分莫名的敌意。这般态度虽未令他气恼,反倒激起几分棋逢对手的快意,但细想之下,终究是他亏欠在先。
过去他只见过她居于深宅的娴静模样,却不知在这广阔天地中,她竟也能活得这般畅快洒脱、神采飞扬。
思及至此,程慎之的心火非但没被青霜的那记冷眼浇灭,反而愈燃愈炽热。他信步上前,对守楼侍卫平声问道:
“劳烦通传,可否请楼中主人一叙?”
第80章 手法凶残 宫中入夜后,一般有几位太医……
“劳烦通传, 可否请楼中主人一叙?”
说着,程慎之抬手撩起了纱帘一角,露出半张不怒自威的脸。
这一路黑衣遮面的乔装, 是他身为上位者不愿惊扰百姓官兵的克制。而此刻主动显露真容, 却是他抛却身份后, 最直白笨拙的渴望。
对于手中可用的筹码, 程慎之向来不吝惜于运用。
侍卫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 本就肃然的神情就变得更加凝重。这张脸他自然认得,昨日主子特地吩咐, 若此人带兵登楼,不得加以阻拦。
更何况, 楼中流言纷纭,早已将这位爷的身份传得沸沸扬扬。即便先前他对传言尚存犹疑,但见今日楼中往来宾客非富即贵,其中不乏朝中重臣, 心中便已明白了七八分。
只是……主子昨日说不得加以阻拦, 可今日确实未曾交代, 依旧仍准他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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