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是东厂督主,辖制着所有宦官,在这个皇宫里,他的势力可谓无微不至、无孔不入,何况是清凉殿!
难怪……难怪!
沈夜轻轻勾起了唇角,眸色却依旧疏离淡漠,声音更是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字字要命:
“另外,郑家二位将军乃是边臣,却背着陛下同皇后娘娘见面,商议边疆和亲要事……将军进宫,不拜陛下却先见娘娘……”
完了,彻底完了。
郑琼的脸色灰败得像条死狗,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碎成八瓣。
要知道,皇帝最忌惮前朝与后宫串通,边臣与内侍勾结……因为在皇帝心中,此举便是谋逆造反的前兆!
似乎是唯恐郑家死得不够快,沈夜还特意幽幽补充道:
“还请陛下,细细体察其中内情。”
郑予淮到底年轻气盛,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顾不得桓帝在场,锐利仇恨的目光直射向沈夜。
沈夜,你他妈有病吧?
老子全家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断你财路了还是睡你老婆了还是刨你祖坟了?
你他妈倒好,把事做绝,字字句句都把人往死里整!
不止郑予淮,老练如郑琼和郑雅玟,在某一瞬间也陷入了迷茫。
沈夜向来精于权谋,手段老辣。
如此这般明晃晃地攻击他们,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干这种落井下石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他是脑子坏了吗?
他做了这么久的东厂督主,总不会幼稚地以为,仅凭这几句话,就能彻底扳倒龙骁将军府吧?
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陛下,微臣对我朝的忠心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郑琼不愧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眼泪鼻涕说下就下,“微臣全家为浮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无二心呐!”
“是啊陛下,”郑雅玟一只手拽住了桓帝的袍角,早已泪水涟涟,我见犹怜,“哥哥进宫只是因为臣妾实在思念侄儿,又不忍打扰陛下处理公务,所以才在这简陋的清凉殿重逢……臣妾和哥哥是同胞兄妹,此身都是陛下所有,怎敢怀有二心啊!”
郑予淮强压下胸中的怒火,埋下脑袋一语不发。
桓帝冷哼一声:“不要再辩解了。皇后失德,禁足两个月,后宫由静妃打理!至于郑家两位爱卿——”
他的眼神冷得能刮下两层霜来。
“还是忠于职守、安分守己点好!”
处分了郑雅玟,敲打了郑琼父子,桓帝一手揽着沐云柔转身便往外走:“柔儿,以后再遇上这种腌臜事,父皇都会为你做主的……让父皇看看你的手,有没有被碎瓷伤到。”
沐云柔展开右手,只见葱白的掌心有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浅红色的旧伤疤,上面有一点被刺破的红色。
“哎呀,刺破了一点点。”她乖巧地眨了眨眼,吐了吐舌头,“父皇,儿臣知道明天要下雨,而且是下大雨!”
“柔儿难不成能未卜先知?”桓帝慈爱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何解?”
“因为这块疤。”
沐云柔摊开右手,得意地翘起了小尾巴。
“每次下雨之前,气候潮湿,儿臣掌心的这块疤就会痒痛起来……到后来,只要掌心痒痛,儿臣就知道要下雨啦。百试百灵!”
桓帝的目光暗了暗,他的指尖触及到凸起的血痕,轻轻颤了颤:“朕记得,用了那么多药,还是会痒会痛吗……”
“没事儿,一点小伤,父皇不必挂心。”沐云柔笑嘻嘻地藏起右手,“行军打仗正用得上呢。”
自她有记忆起,这块红红的伤疤就盘踞在她掌心。
沐云柔自小惯用刀剑,很快就辨别出,这样的伤痕分明是有人用刀剑密密麻麻地割出口子,又用刀尖搅得血肉模糊。
伤愈之后,竟完全看不出肌肤的底色,只有凸起的浅红伤痕。
每到雨前,便又痛又痒。
“父皇,儿臣能再见到您,仿佛是在梦中啊。”沐云柔突然轻轻地喟叹道,“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桓帝闻言朗声笑了起来:“柔儿何时像个诗人似的,多愁善感起来了。父皇不是天天要见柔儿么?”
“儿臣做了个梦,梦见父皇驾崩了,没人再护着儿臣了。”
“他们一个个都要柔儿死。”
“儿臣最后被奸人所迫,从高处跌落身亡。”
一边默不作声的沈夜突然身形一震,深邃的凤目不可思议地望向沐云柔,然而后者目视前方步伐稳稳,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失态。
桓帝闻言皱了皱眉,思索片刻之后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及笄时,父皇不是赐你一道空白的圣旨吗?那可比丹书铁券好用多了。就算父皇驾崩,只要持有那圣旨,也定能护你周全啊。”
沐云柔无声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父皇啊,你也想的太简单了。
有时候,你以为的保命书,实际上却是催命符。
“对了,父皇,儿臣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可以的话,儿臣想自己选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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