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杨熙雯的走手回屋里,翻翻找找的拿出一件红面白底的貂裘给杨熙雯穿上,又换上鹿皮加绒的筒靴。
“这身衣服,还是娘刚嫁到杨家的时候,你爹给我准备的,没想到熙儿穿也这么合身。”
“娘。”
“熙儿肚子饿了吧,娘这就去做饭,做你最爱吃的桂花丸子。”
“娘。”
“怎么啦?”女人低着头,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女儿和您一起去。”杨熙雯拉住女人的手,一起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路有说有笑,似乎府内遭逢的大变,都被她们忘却了。
铁虎隐藏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幕,微微诧异。这位杨夫人,倒是令人敬佩。
七天里,杨熙雯每日都在学士府和刑部大牢之间往返,给杨烨送去慕容云秀做的饭菜。她尽力做好一切简单的小事,乖巧得像个木偶。
十几年来,她第一次认真的去过生活,每一寸光阴都没有浪费,每天都陪在娘亲的身边,给爹爹喜爱的花草修枝浇水,一起做饭,学习女红,在娘亲的指点下缝制了第一件衣服。
就这样忙碌着,忙碌得似乎都忘记了时间,七天很快,一转眼就过了。
“熙雯小姐。”阿洛叫住刚刚从大牢里出来的杨熙雯,“时间到了,公子让我来问一问您的决定。”
“好快啊,七天,就这样过了。”她顿住脚步,抿嘴说,“带我去将军府吧,我要见他。”
......
再一次来到书剑堂,杨熙雯显然镇定了许多,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曹休坐在书桌后,停下批阅公文抬头看她,目光依旧凛然。
“我可以和你成亲,但你要保住整个龙图阁府。”杨熙雯抢在曹休之前说出自己的决定和条件,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抬头,像只被逼到了绝路的小狮子。
沉默,书剑堂里寂静无声,外面似乎连风声也停止了流动扩散。天色灰暗,堂里只有烛火摇曳不定,映出两人的影子一明一暗。曹休看着她,眼神莫名,如同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物。
“好。”很久以后,他说。
......
第五节大婚
白山,十天之后。
“都这么久了,熙儿怎么还不回来?”牧雨坐在山崖边,看着远处笼罩在日光里的汴京城,满心担忧,“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
沙沙,沙沙,密林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牧雨身体紧绷顿时警惕起来。密林里弥漫出一股奇异的香味,浓郁却不刺鼻,带着某种难言的意味。
“这股香气,是他们。”
牧雨大惊,转身从山崖边跳下,落进山林里。不一会儿,密林里掠出五道人影,黑衣老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木屋,皱眉。
“好小子,鼻子倒是挺灵,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追到了这里,岂能再让你逃脱。”
“走,去汴京城。”
......
杨熙雯坐在镜子前任由丫鬟们摆弄头发,朱唇皓齿,小巧的脸蛋抹上了淡红色的胭脂,眉眼描得细腻好看,遮掩了她的狡黠与活泼,现在的她看起来才真的是个大家闺秀,只是一点也不像她。
阿秋捧着曹休送来的嫁衣,和阿碧一起拉开给杨熙雯看。
“哇,小姐,您的嫁衣好漂亮啊。”
那件红色的嫁衣绣满了羽状纹路,广袖上绘制着云霞饰纹,袖口和衣带的位置排列着一朵朵小巧的牡丹花,背部缀着鲜红的羽毛,那些羽毛交错着织成一层羽衫,一如凤凰的火翎,优雅华贵。
“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阿双匆匆赶来。
“快点,给小姐穿上嫁衣,不可误了时辰。”
阿秋和阿碧立刻托起那件漂亮又奢华的嫁衣让杨熙雯穿好,凤冠束发,盖上红绸后,杨熙雯在阿秋的搀扶下走出房门。
整个龙图阁府都被喜庆的氛围笼罩,廊道和檐角挂满了红纸灯笼,喜带从府门一直连到后院,劫后余生又逢小姐出嫁这样的喜事,府内所有的下人都开心的忙碌起来。
可杨熙雯出嫁,却无人送亲,刘教头率领一众家丁目送着迎亲队伍离开,一时悲喜交加。想不到转眼之间,那个缠着他讲故事的小丫头,就要嫁人了。
大街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走过,锣鼓喧天。
“这是哪家的公子娶亲,好大的排场啊?”
“老王,这你都不知道,是济阳郡王家的公子,那位可是年纪轻轻就位及武殿都指挥使,从二品的大员呐。”旁边有人感叹。
“曹家的公子,那这嫁进将军府的又是哪家的小姐?”
“这个,我也不知道,先前也没听说。”
牧雨站在两人身后,看着迎亲队伍经过,鲜艳的红色似乎把已近黄昏的天都完全照亮了,让人莫名的觉得喜悦。
“大概又是哪家的权贵为了联姻,牺牲了自己的女儿吧。”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要转身离开,“还是先去找熙儿要紧。”
“小姐,您不要哭了,再哭妆就花了。您放心,不管去哪,阿秋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花轿旁同样是一身红衣的阿秋安慰花轿里低声啜泣的杨熙雯。原本她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可从坐上花轿的那一刻开始,脑海里就总是浮现出牧雨的样子,那一瞬间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
“不,阿秋,你要留在家里,以后替我好好的照顾爹娘,我以前那么任性,总是惹他们生气,嫁进曹府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花轿在远处的街角一转,继续浩浩荡荡的去往北城区的将军府。
人群后牧雨身体一僵,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是熙儿。他猛地回头,脸色发白,可是怎么可能,熙儿怎么可能会嫁人?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离开汴京,去闯荡江湖,怎么会?
“不,给我停下。”他嘶声咆哮,大街上的行人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吓了一跳,纷纷驻足看过去,却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眼前闪过,失去踪影。
......
将军府,红色的灯笼发出温和的烛光,夜幕已经悄悄降临,宾客齐至,热闹非凡。
后堂里间,侍女小心的为曹休束发描眉,然后以名贵的龙骨涎擦拭皮肤,一股淡淡的香气散发开来,氤氲不散。
“杨公到了么?”
完成妆容后的曹休冷峻中带着一股邪魅,棱角分明的五官里透出的冰冷被眼角的绯红冲淡,属于军人的气质似乎也减弱了一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轻轻牵动,笑了笑。
阿洛被曹休的笑容惊住了,在他的印象里,自家公子从漠北回来后,就从未笑过,脸上只有长年的冷淡和漠然。这门亲事,公子也是满意的吧。他想。
“回公子,铁虎已经从天牢里把杨公带回来了。”
“那杨夫人呢?”
“昨夜已经过府,丫鬟们在为她梳妆。”
“嗯。”
“主上,花轿来了。”门外传来嘶哑的低声,听起来像是铁片在摩擦。
曹修起身,在侍女们的伺候下穿好鲜红的礼服,玄色的纹路在礼服的袖口和衣带上勾勒出细小的徽记,类似梧桐树叶的花纹点缀在礼服表面,暗红的色彩透出一股庄重的意味。
侍女们拉开房门,跟在曹休身后去往前院的正堂。
将军府外,花轿落地,阿秋撩开帘幕扶着杨熙雯走下花轿。将军府的大门屹立在几步远处,张灯结彩,踏进那道门,她的人生就要彻底改变了,再也无法回头。
“小姐。”阿秋轻声叫顿住脚步的杨熙雯。
“我没事,走吧。”
“熙儿......”
“熙儿。”牧雨忽然从远处的屋顶飞掠下来呼喊,声音那么急切。
杨熙雯身体一震,红绸掩盖下的脸瞬间苍白。
“熙儿,你是不是熙儿?快回答我。”
“什么人?”护卫们看到狂奔而来的牧雨,同时掠出挡住他的去路,“今天是将军府大喜之日,速速离去,不得无礼。”
“熙儿,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快跟我走。”
“速速退下,否则别怪我们刀剑无眼。”侍卫们握住刀柄,横眉立目。
“你们给我滚开。”
牧雨怒吼,踏步掠出强闯过去。
“杀。”
锵锵锵,十几柄长刀同时出鞘,刀光如雪,飘忽不定。牧雨拔剑,青光盛放,狂怒如龙。拔剑术,当初他用以击败四灵剑使的剑技,再度重现。
“啊......”痛呼声随着刀剑交击响起,长刀破碎,侍卫们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急退,“快带夫人进去。”
迎亲队伍一哄而散,听到动静赶来的侍卫立刻拉着杨熙雯退入将军府,大门轰然关闭。
“熙儿,熙儿......”
咻,一支黑色的羽箭刺破长空,牧雨如芒刺在背,却不闪不避,长剑自身后挥斩出去劈开那支羽箭。
将军府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黑衣人,脸上带着铁面,一个是狰狞可怖的夜叉,一个是狂舞夭矫的罗刹。
“再往前一步,死。”
罗刹语气冰冷,手里异形的长剑宛如脊柱,苍白锋利。夜叉握着黑铁长弓,弓弦上搭着一支黑色羽箭,箭镞漆黑无光。
“是你们。”看到罗刹和夜叉牧雨恍然大悟,原来熙儿会回家都是他们使的阴谋,“给我去死。”他如狂狮咆哮,金刚怒目,体内的真气开始横冲直撞。
青光骤然升腾而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罗刹和夜叉惊怒异常,在牧雨的剑势下双双后退,呼呼呼呼,剑锋撕裂空气的声音近在咫尺,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喉咙被刺骨的寒意侵袭,黑暗无边无际的淹没过来。
砰,将军府的大门在剑气的轰击下分崩离析,牧雨化作一道白影冲入其中,背后只留下罗刹和夜叉如木偶般一动不动。
正堂里准备拜堂的曹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回身看去。院里宾客四散,公卿们在亲卫的保护下退到了远处观望。牧雨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前院,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杨熙雯,忽然傻笑起来。
“熙儿,我来带你启程了,我们现在就离开汴京城,去浪迹天涯,好不好?”
“雨哥哥。”杨熙雯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绸,转身,哭得泪流满面,一路来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遏止。
曹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冰冷的脸上忽然升起了骇人的杀意,盛怒被他拼命的压制在身体里,紧握的拳头发出骨节错位的爆响。
“想清楚了再作决定,这一步踏出去会有什么后果,连我也不敢保证。”
杨熙雯身体一僵,再也迈不动步子。是啊,她早就已经做了决定,也早已没有了选择,什么离开汴京,什么闯荡江湖,什么浪迹天涯,那都只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一个美好的梦,可梦这样的东西,总归有醒来的一天啊。
“我们......接着拜堂吧。”
“熙儿。”杨烨开口,“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去吧,不用考虑我和你娘,我们俩这么多年也足够了,生死也早就看透了。”
“老爷。”慕容云秀拉住杨烨的手,一直强忍的眼泪忽地流了下来。
杨熙雯看着他们,擦干眼泪,笑了笑。
“爹,娘,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以前一直惹你们生气,闯了很多祸,真的对不起。”
她说完自己盖上红绸,面对高堂跪下。
“休儿。”面目苍老的郡公夫人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儿子成亲了,您应该高兴啊。”曹休看着自己的娘亲,笑了笑,也跪下,“继续仪式吧。”
礼官闻言,高呼:“一拜天地。”两人转身齐拜。
“熙儿,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去浪迹天涯的,你说过的......”牧雨状若疯狂,白衣狂舞。
十道黑影从不同的方向掠出,将牧雨团团围住,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铁面,铁面上绘着不同的图案。
“龙骑禁军。”远处有公卿惊呼,“这些家伙竟然真的存在。”
“陛下对曹休的信任,真是让人觉得不安啊。”
公卿们神色各异,都紧紧地盯着前院,想看一看传说中的龙骑禁军,到底是如何的可怕。
十人同时行动起来,不同的兵器占据不同的位置,每一个人的攻势都凌厉无比,逼得牧雨无法前进一步。他心里急切,更加无法冷静的寻找战阵的破绽。
“二拜高堂。”
“给我滚开,滚开。”任牧雨如何嘶吼都无济于事,那十位龙骑禁军联手封死了他全部的剑招,他根本无法突破重围,像只陷入了漩涡里的蚂蚁。
反而是他自己,越发急切剑招之间的破绽就越明显,呼,嗤,刀光闪过,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他脚步连踏,身形扭转,剑势轻盈如燕隼,将三柄攻来的长剑格挡开来。然而那三柄长剑的攻击不过是诱饵,真正的攻势是另一个在外围游走的禁军的长枪。
空气爆鸣,黑色铁枪刺破战团,突然出现在牧雨眼前,毒蛇般让人措手不及。他挥剑格挡,但长枪上带着的巨大力量突破了他的防御,枪刺径直贯穿了他的左肩,推着他倒退,血流如注。
“夫妻交拜。”
他霍然扭头,正堂里的两人面对面叩首,红绸和嫁衣都那么刺眼,那么多人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只有自己声嘶力竭的咆哮,像个傻子,像个傻子......
禁军一脚踢在牧雨胸口,拔出长枪,鲜血狂涌出来,染红了一身白衣。
“啊......”
“啊啊......”
“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们说好要去浪迹天涯的,我们说好的。”
那柄长枪似乎抽在了所有的力量,他双膝跪地,好痛,心里,脑袋里,身体里的每一寸,都好痛,好像就要裂开了。
禁军们远远的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觉得那家伙变了,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被释放了出来,令人不安。
“呵呵,哈哈。”
牧雨猛然抬头,脸色扭曲,一直封闭在他心里的野兽,被唤醒了。
这才是真正的他啊,身为剑灵阁少主,现任武林盟主的独子,他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五岁修剑,八岁杀人,十岁就开始挑战各大武林高手,他是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传奇,天之骄子。
三年前他放弃了一切,躲到这个江湖中人鲜有涉足的汴京城来,只为了能够斩断宿命。他已经厌倦了杀人争斗的生活,即使拥有那样尊贵的身份,也不能安稳的生活。野心赋予了人贪婪的欲望,那些渴望权力的侠客觊觎着盟主的宝座,趋之若鹜不畏生死。
那个身份于他而言,不过是催命符,因为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想要他死,即使在剑灵阁,也不例外。
熙儿,其实江湖没你想的那么美好,那是一个残酷又冷血的世界,没有无拘无束,只有无法无天啊。
每一个江湖侠客,都是亡命之徒啊,他牧雨......也不例外。
轰,一道青光突然从牧雨身上出现,恍惚间禁军们看到了一支绝美盛大的舞蹈。牧雨他竟然在跳舞。
“小心,快退。”
铁虎瞳孔一缩,大吼。牧雨剑势一变,长剑直指天穹,青色的莲花盛放,又在刹那间破碎,剑气铺天盖地的落下。
无数道剑痕在大理石地面上出现,禁军们狼狈不堪的后退,根本无法抵挡剑气的攻击,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早一步离开的铁虎和无常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伤口,鲜血淋漓,十人中竟是只有他们活了下来。
“太白剑歌,御舞境。”
黑衣老人带着四灵剑使追到将军府,看到牧雨发出的那一剑惊叫出声。四灵剑使的眼神完全变了,瞳眸深处带着畏惧,对太白剑歌的畏惧。
“雨哥哥,你走吧。”杨熙雯挽着曹休的手走出来,目光里带着哀求。曹休握着自己的佩剑修罗,冰冷无声。
将军府四面涌出列队的禁军,黑色的铁甲和长枪,强弓劲弩直指牧雨。黑衣老人和四灵剑使上前,将牧雨护在中间。
牧雨看着杨熙雯,惨然一笑,带着穷途末路的绝望。
“我早该想到的,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是江湖草莽,你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女子,我们之间又怎会有什么结果。”
“是啊,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该想着走进你的世界,而你也不该来这个繁花似锦的汴京,更不该遇到我。”
“是啊,是不该,可看到你的时候我没办法忍住不向你靠近,我就像是黑暗里迷路的蛾子,而你是我毕生所求的光啊,蛾子怎么能不去拥抱光呢?即使明知道那光是会毁灭自己的火焰,也还是要扑上去的啊。”
“够了。”曹休怒喝,“熙儿如今已是我的妻子,你不该再对她说这些话。”他踏出一步,手握剑柄。
“你要干什么?”杨熙雯拉住他的手。
“他杀了那么多龙骑禁军,还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吗?”曹休甩开杨熙雯的手,“就算我答应,陛下也不会答应。”
“禁军听令,给我杀。”
哗,列队的禁军一拥而上,铁甲摩擦着发出咔咔声,黑铁长枪同时刺出。黑衣老人和四灵剑使拔剑,挥出不同的剑光,强大的真气毫无保留的释放,剑幕将可怕的枪阵挡下。
曹休一动瞬间出现在牧雨眼前,暗红色的修罗剑直取他的咽喉。牧雨挥剑格挡,两柄剑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音,他们一触即分,长剑鸣动。
脚下连踏,两人再度碰撞,在一招一式之间游走攻杀。曹休面目冷酷,剑势凶猛,每一剑都是杀招。牧雨在曹休的攻势下几乎只能被动防御,但偶尔的反击却同样令曹休惊骇。
越来越多的禁军涌进将军府,黑衣老人和四灵剑使的压力急剧增大,前院已经躺满了尸体,他们的每一剑都能夺走一条生命,体内的真气在这样的消耗下已然所剩无几。
“雨儿,快点解决对手,离开要紧。”
牧雨闻言剑势骤变,真气急速流动,身形轻灵的舞动起来,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曹休见此,踏步旋身,修罗剑透出妖异的血光,幻灭不定。
黑衣老人回头,骤然呆住了。牧雨和曹休竟然相对而舞,但两人的剑舞截然不同,一个是绝美轻灵,一个是邪魅古怪。
青色的莲花盛开,牧雨一剑刺出,剑气爆发。曹休迎着那些剑气突进,修罗剑刺出的时候所有的剑气都被撕碎,血光宛如择人而噬的怪物,强大的不可思议。
当,剑锋对刺在一起,激起无数劲气。牧雨大惊,平生第一次太白剑歌竟然没能压倒对手,刚才的那种剑舞又是什么?如此邪魅古怪,仿如幽鬼的舞蹈。
“破。”
牧雨大吼,强大的真气激起了长剑的共鸣,可怕的力量从剑身里涌出,青光极盛,血光破碎,剑锋直指曹休的胸口。
“不要。”
嗤,剑刃洞穿血肉的声音那么清晰,鲜血沿着剑身流下来。曹休瞳孔骤然一缩,瞬间疯狂。
“啊.......”
牧雨眼前的人虚弱的笑了笑,脸色惨白。
“雨哥哥,对不起啊。”
曹休目眦欲裂,一剑刺下,可牧雨好像完全没看到一样,只是呆呆的向杨熙雯伸出手去。那一剑洞穿了他的胸口。
“为什么?”
“雨哥哥,他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熙儿做的这些就都没有意义了。”
“你给我滚开。”曹休一掌打在牧雨胸口。
“噗。”
“雨哥哥,你快走吧。”杨熙雯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拉着曹休的手不放开,“放过他,你放过他吧,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小雨。”黑衣老人接住牧雨,他又吐出一口鲜血,气息衰弱,“四灵剑使。”老人急切的呼喊。
“结阵,退敌。”
四人各自挥出一剑,后退到广场中间以某种玄妙的阵型站立,摆出截然不同的起手式。四股真气连结在一起激发出强大的气势,长剑朝着府门的方向斩落,剑气瞬间将禁军布下的困阵击破,留下一地尸体。
“走。”黑衣老人抱着牧雨掠出将军府,四灵剑使紧随其后。
牧雨回头,却虚弱得叫不出声音。
“雨哥哥。”杨熙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那一袭白衣染血,飘飘舞动,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
“后会......无期。”她这样低语。
将军府里禁军戒备,公卿们在近卫的保护下陆续离去,马车驶过静谧无人的街道,宛如幽灵。
喜庆的府邸沉郁黯然,尸陈四地,烛光照着黑色的铁甲有种难掩的悲戚肃杀,让人心里压抑。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里下起了大雪,夜色茫茫,红纸灯笼发出温暖的烛光,杨熙雯躺在曹休怀里看着雪花飘落,一袭丝羽红衣映着白雪赤如火焰,脑袋里零碎的记忆似乎也在渐渐远去。
她忽地凄然一笑,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声音低不可闻,似乎连她自己也听不到。
汴京还是那个灯火如潮的汴京,可她从今以后都要是孤身一人了。
......
第六节尾声
两个月后,南疆黑森林的某处。
山谷尽头, 一尊巨大的侠客雕像仰首眺望远方,一手持剑,一手晃着酒壶,面目英俊,凛然有一股潇洒豪迈之气。
山谷间耸立着古老的楼阁,青铜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楼阁间白色大理石铺出一条步道,通往那尊雕像前的擂台。
牧雨缓缓走过,白衣随着北方吹来的风轻轻飘动。擂台四周十几位已至中年的白袍男女挺身端坐,居中一位留着长须,头发黑白相间,腰间的佩剑是那柄江湖中人人垂涎的七星龙渊。
擂台上站着一位青衣少年,笑容儒雅,宛如书生。可他的眼里满是期待,还有无边无际的疯狂。
“你终于回来了,李牧雨。”他说。
“是啊,让你久等了。”
牧雨抬头,那张脸平静漠然没有表情,一如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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